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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薛长龄并未察觉燕执的异样,将那披风往衣架上一放,便跑过来推着燕执的轮椅往桌边一推,坐在了燕执的身旁,一边端起碗给燕执盛鱼汤,一边道:“七爷今日去哪里了?身子可有不适?”

        燕执很快便恢复如常,唇角噙着笑意,刚将双手从身侧抬起,想要将那碗鱼汤接过来,双眸不经意间却捕捉到了右腕内侧的两滴血迹。

        燕执眉头微微一蹙,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放下,一边紧盯着薛长龄的动作,一边悄悄从袖中取出帕子,干脆利落地将右手腕上的血迹揩净。

        燕执将帕子往袖中一塞,双手接过薛长龄手中的汤碗,道:“今日身子尚可,多谢殿下关怀。”

        薛长龄看起来十分满意,一脸期待地看着燕执,一双美目轻眨,道:“七爷尝尝,味道可好?”

        燕执看着碗中浓白的鱼汤,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小公主又搞什么幺蛾子……

        燕执用勺子搅动着鱼汤,道:“有些烫了,等过会凉凉再用吧。”

        薛长龄点点头应下,神色并无不快,接着喋喋不休地给自己介绍着这满桌的京城菜色,还骄傲地挺了挺胸,道:“我知道夫君今日在外奔波一日,一定辛苦,才下厨做的。”

        燕执有些惊讶地扭头看过去,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道:“既是殿下下厨,那我更要多吃些了。”

        薛长龄欢喜得不行,给燕执碗里夹了好些菜,燕执的目光随着薛长龄的筷子移动着,右手执筷伸向薛长龄方才夹过的肉丝,缓缓放进薛长龄的碗里。

        薛长龄一愣,抬眸看向燕执,便见燕执一脸温柔笑意,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整个人更俊美了,道:“殿下忙了一日,也要多吃些才好。”

        薛长龄目光移向燕执给她夹的肉丝,鼻尖一酸,怔愣了片刻,轻声道了声谢,过了良久,才低垂着头将那肉丝吃掉了。

        虽说在宫中她是被伺候惯了的,但是在这个世上,只有父皇和母后给她将菜夹到过碗中。

        而父皇总是在给她夹菜的时候,摸摸她的小脑袋,哄着她道:

        “小长龄多吃饭,才能长得高高的。”

        燕执看薛长龄慢吞吞地将那肉丝全部吃掉后,才从自己碗中那摞成小山一样的菜中,挑出肉丝吃掉。

        薛长龄眨了眨眼睛,将眸中的泪意逼回,静静地看着燕执给她将各样菜夹了一遍,本来打算是好生照顾他的,没想到一顿饭下来,却被他给照顾了。

        燕执是个极有耐心之人,薛长龄用膳很慢,燕执也不着急,在一旁陪着她慢吞吞地一起用。

        屋中烛火轻晃,薛长龄看着燕执同她一道饮尽碗里最后一滴鱼汤,忍不住道:“七爷,你真好。”

        燕执握着汤碗的手指一顿,轻轻点了点碗壁,轻声道:“殿下何出此言呢?”

        薛长龄一手托着脑袋,歪头看着他,道:“七爷你愿意陪我一起用膳,还给我夹菜。”

        燕执双眸轻眨,将汤碗放在桌上,道:“殿下身份尊贵,愿意陪殿下用膳,为殿下夹菜的人,定然有很多。”

        薛长龄唇角的笑意散了些,摇了摇头,道:“曾经有过,但已经不在了。”

        燕执扭头看向薛长龄,那如夜空般漆黑的双眸似是闪烁着些许光亮,过了良久,才缓缓道:

        “不仅曾经有过,而且还会有的。”

        薛长龄怔愣在桌边,感受到燕执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望着他自己推着轮椅前去湢室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这话是何意?

        是日后都要陪自己用膳,给自己夹菜的意思吗?

        薛长龄感觉备受鼓舞,看来燕执对自己也不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的……

        而燕执刚一转身,便渐渐敛去唇边的笑意,目光平静无波。

        陪他用膳,为他夹菜。

        于他而言,从生到死,想必都是奢侈无疑了……

        燕执轻笑了一声,直接入了湢室,给自己褪下衣裳,露出了结实有力的双臂,撑着浴桶一个翻身,便入了水中。

        热水蔓延至他的心口,又涌上了脖颈处,让燕执长长地叹了一声,终于消解了些疲乏。

        这位骤然落难成了自己妻子的小公主着实是可怜,可是他也不得不防着些……

        摄政王卫允宪对野心勃勃,早有削藩之心,尤其是他们这些天高皇帝远又兵强马壮的异姓王。

        在这个皇权更迭的关键时期,将先帝独女赐进凉州王府,本身就惹眼得很,虽然传言说摄政王弑先帝挟幼主,这位如今的福安长公主与他之仇不共戴天。

        可这万一只是表象呢……

        燕执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双眸紧着自己那无力地蜷曲着的双腿。

        此时湢室窗外响起一阵石子儿敲击的声响,燕执眸光一闪,眉眼十分凌厉,双手紧紧握着浴桶壁,听到外面一声“七爷”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窗户一阵响动,阿褚从窗外干脆利落地翻了进来。

        阿褚一身暗色衣裳,在黑夜中宛如鬼魅,悄悄侧身蹲在浴桶前,只见燕执微微往前凑了凑,轻声道:“怎么样了?”

        阿褚将声音压得很低,道:“薛监军一直住在军营之中,从今日开始要在大营之中巡查三日,过后便前去西海郡和敦煌郡巡查。”

        燕执眉头一蹙,道:“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兄弟们暂时没发现,这薛监军不喜宴饮,也不抱怨,与以前来过的那些监军,都不大一样。”

        燕执手指轻轻点着浴桶壁,道:“王妃那里呢?”

        阿褚又凑近了些,轻咳了两声,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咱们的人洗劫了赌场之后,王妃不敢声张,只能暗自调查,而且兄弟们成功抓住了兰嬷嬷那滥赌的儿子,也将勒索信递了过去,兰嬷嬷已经收到了。”

        燕执眉头轻轻抚平了些,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轻飘飘道:“那陈郎中,或者药丸呢,可带来了?”

        阿褚闻言身子一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看燕执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悄悄往后撤了几步,道:“陈郎中带着徒弟出城,连药箱也都带走了……”

        燕执的脸色阴沉如水,阿褚立马干脆利落地认错:“是卑职无能,请七爷责罚。”

        燕执闭了闭目,仰头靠在浴桶壁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道:“算了,先出湢室吧。”

        阿褚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应下后,便去拿了布巾和衣裳伺候着燕执从浴桶中出来,推着燕执一出湢室,便见薛长龄已经将被褥在床榻上铺好了。

        燕执身子一紧,今晨因疲惫而阵阵袭来的那种头疼感愈演愈烈……

        阿褚将燕执推到床榻边,便急忙告退,脚底抹油溜走了,一时间,内室之中只剩下薛长龄与燕执二人。

        薛长龄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能厚脸皮地闯进湢室,便与青芜一道整理床榻,如今面对着燕执,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七爷,昨夜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不过放心,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燕执对此表示怀疑,没有陈郎中那种能让他吐血的药丸,他也没法将薛长龄吓退,只能在薛长龄那副一脸期待的神情下,认命似的准备上榻。

        薛长龄正准备扶着燕执的肩膀帮他一把,却见他双手撑起身子一提,便坐在了床榻之上,又将自己的双腿搬上了床榻,如同昨夜那般,到了床榻的内侧,一脸无辜地抬眸看向薛长龄。

        薛长龄费力地抱着好几床被褥放在了榻上,将其中一床被褥卷成豆腐卷的模样,与人身差不多长,放在了她与燕执中间。

        薛长龄十分骄傲仰起下巴,道:“我把这被褥摞得高高的放在我与七爷之间,就不会打扰到七爷休息了。”

        燕执一脸温吞之色,双眸盯着那卷被褥,总觉得是饮鸩止渴之举,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拒绝之语,刚要提出不如自己换个房间睡的意见,便被薛长龄摁倒在了床榻上。

        薛长龄双眸晶亮,俯身看着他,轻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夜已深了,昨夜七爷你都没歇息好,明日还要去军营,今夜更要早些休息。”

        燕执看着薛长龄那张比海棠花还红润娇艳的面容,将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便见薛长龄又拿来一床被褥给他盖在身上。

        薛长龄看似利用盖被子的动作,不经意地碰了碰燕执,她手指和脚趾都紧紧蜷缩着,强忍着羞意,目光撇过燕执腰腹之下。

        让她颇觉意外的是,并没有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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