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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薛长龄不知道自己方才所言有什么问题,一脸狐疑地扭头看向阿褚,阿褚也发现自己失言,身子登时绷直,僵硬地扭头看向自家主子。

        燕执的咳嗽也停下了,只是唇角的笑意与微蹙的眉头都有些凝固,看向阿褚的眸光闪烁。

        薛长龄忍不住挠头,轻声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她感觉自己方才所言十分善解人意,俨然在燕执面前树立起了一个疼惜爱护夫君的好形象,却没想到好像起了反作用?

        燕执僵硬地转过头,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殿下这般照拂我,我十分感动,只是一方面家规森严不能逾矩,另一方面……”

        燕执一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不经意地挺直了腰板,道:“我也确实尚未累到起不来床的地步……”

        薛长龄心道昨夜你不就是起不来床了吗,但想着维护一下他的自尊心为好,便咽下了这句话,向燕执展开笑颜,道:“好,那便等忙完后再回来歇息。”

        燕执的唇都笑得有些抽搐了,看薛长龄正忙着吩咐侍女包几块糕点带着,唇角登时垮了下来,扭头用警告的眼神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阿褚。

        阿褚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乖巧地用帕子给燕执拿了几个包子备着,燕执与薛长龄二人皆简单用了些糕点垫垫,便出了院子往主院走去。

        燕执坐了轮椅,自是快不起来,薛长龄先打发人去回话,好不容易紧赶慢赶来到了主院,屋内已经候了好些人了。

        屋内的妇人看到这对新婚夫妇皆是一副惊艳之色,燕家七爷本就是凉州城公认的俊俏公子,没想到这位京城来的长公主竟然也是这么标致的人儿,而且虽然一身素衣,但那雍容明艳的气度不掩分毫,将这略显简陋的正厅都显得华贵亮堂了许多……

        若皇权并未更迭,这位长公主想必此刻正在宫中,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又何必千里迢迢嫁来这陌生苦寒的凉州城。

        而且,还配给了已成了废人的老七。

        可见这凤凰也没那么尊贵,毕竟落难的凤凰,那可连鸡都不如……

        几个妇人忍不住交换了神色。

        而薛长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虽然她一个也不认得,但是也不妨碍她注意到他们脸上对她并不友善的神情……

        薛长龄用指甲掐了掐掌心,轻咳一声便走进正厅之中,看着坐在主位上明显年长的一男一女,便知这二位,应当是凉州王与凉州王妃了。

        燕执强撑着身子要起来,动作十分艰难,身旁两个小厮刚要将他架起,却见凉州王燕修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免礼!”

        燕修声如洪钟,薛长龄感觉整个正厅都颤了颤,燕执身旁的小厮闻言,便让燕执又安坐在轮椅上,燕执轻咳一声,便道:“多谢父亲体恤,儿子携新妇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此时兰嬷嬷捧着两杯茶水上前,薛长龄接过后,屈膝行了福礼,道:“父亲母亲,请用茶。”

        薛长龄长公主之身,不必磕头行礼,但薛长龄也不想拿架子,还是要表达对公公婆婆的尊重,以便日后行事。

        燕修十分干脆利落地接过,如牛饮般用完了整杯茶,用衣袖揩了揩嘴唇,将茶杯放在一旁,道了一声“多谢儿媳”。

        而萧王妃则凤眸一抬,缓缓伸手接过那茶杯,轻轻放在唇边啜饮了良久,直到薛长龄双腿有些发麻,才将茶杯放在一旁,优雅地从兰嬷嬷手中接过来手帕,仔仔细细地揩了揩嘴唇,才懒懒道:“起来吧。”

        这下薛长龄就是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婆母对自己的不满了,身旁立着的那些妇人皆看戏般地交换了眼神,看向薛薛长龄的目光,也就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

        薛长龄装作没看到,扭头看向燕执,便见燕执转头看向女眷,分别向薛长龄介绍,他的二婶、大嫂、二嫂、三嫂和五嫂。

        长辈之中,没有男子。

        既然是长辈,薛长龄也没摆公主的架子,向五人屈膝行礼,那五个妇人也都象征性地回礼,只是看向薛长龄的目光少了些恭敬,多了些怠慢。

        薛长龄知晓凉州王府满门忠烈,凉州王燕修这一辈,如今只留下了燕修一人,他的其余兄弟皆战死沙场,留下子嗣的,只有他的二弟燕伦,其遗孀便是眼前这位燕执的二婶狄老夫人。

        狄老夫人便是这其中看起来最为沧桑,却最为和善的妇人了,还对薛长龄笑了一下。

        只是不知这笑容有几分真几分假罢了。

        而燕执这一辈,便是将凉州王兄弟二人的子嗣在一起排了序齿,长子自然是燕执的亲大哥,凉州王的嫡长子燕护,其妻是萧王妃的娘家侄女,便是燕执的大嫂。

        这位大嫂萧夫人面上无甚表情,看向薛长龄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脸上的苦相十分明显,让薛长龄忍不住觉得可怜。

        章夫人是燕执亲二哥的妻子,二人尚未留下子嗣,燕二爷便过世了,她与萧夫人看起来很像,只是衣裳肃静的很,手中佛珠盘个不停,向薛长龄回礼时,行的是佛礼。

        而三嫂狄夫人和五嫂樊夫人的夫婿三爷和五爷均是二老爷所之子,三爷已经过世,只有五爷尚在人世,只是在敦煌郡戍边,军务繁忙未能赶来,两位夫人懒懒地回礼,唤了一声“七弟妹”。

        燕执唇角噙着柔和的笑意,转动轮椅来到一旁的五个男子面前,与妇人不同的是,这几个男子都十分年轻,甚至是年幼……

        薛长龄估摸着,这其中及冠的也就一个。

        果不其然,为首的那个身穿宝蓝锦袍的俊秀男子轻轻勾起了唇角,上前长长一揖,道:“燕绍见过七叔,见过七婶。”

        燕绍看起来刚及冠的年纪,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神之中隐含风流之色。

        薛长龄总觉得他这个眼神有些奇怪,而且武将世家出身的男子,竟然有如京城世家纨绔子弟一般的容貌和气质,着实让她吃惊,扭头看向燕执,却见燕执向自己的长侄微微颔首,道了一声“世子”。

        薛长龄恍然,原来这位是凉州王世子。

        薛长龄早有耳闻,凉州王嫡长子燕护被寄予厚望,却英年早逝,凉州王便将世子之位给了燕护的嫡长子,正是眼前这位燕绍。

        薛长龄没说什么,也如燕执一般向他颔首,燕绍的目光丝毫不加掩盖地肆意打量着薛长龄,抿唇笑道:“七叔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国色天香的长公主殿下做夫人,让侄儿羡慕得很。”

        这话一出口,薛长龄明显感觉到了燕绍对自己那种玩味的态度,总觉得不舒服,一旁的三嫂和五嫂强忍着笑意,看向薛长龄的神情,明显添了几分揶揄的笑意。

        在她们看来,薛长龄一个没权没势的长公主,又嫁给了这凉州王府最受轻视的七爷,这辈子算是毁了……

        而燕执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转动轮椅往薛长龄面前移了移,转头看向萧夫人,道:“大嫂听听,世子已经迫不及待想给大嫂娶个儿媳妇回来了,都来打趣自己的七叔七婶了。”

        燕执脸上笑意真诚不似作假,萧夫人只得尴尬笑笑,佯装怒斥道:“阿绍莫要没大没小,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燕绍嘴唇轻抽,接着便懒洋洋地微微欠身,道:“侄儿口无遮拦,望七叔七婶莫要往心里去。”

        燕执轻轻摇头,算是将这页揭过,不经意地望了一眼上首坐着的父亲和母亲,眸子渐渐发冷,只一瞬,唇角便又恢复了笑意,由着其他几个小辈向他们夫妻二人行礼。

        其他几个小侄子待薛长龄都没什么恶意,最小的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而小辈之中,只有两个女子,分别是世子的胞妹,大小姐燕红药,和二房长子三老爷的亲女,二小姐燕青竹。

        这二人神色淡淡的,只是注意力都放在了薛长龄的衣裳首饰上,薛长龄琢磨着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爱美,在红包之外还命青芜悄悄塞给了她们手镯。

        两个小姑娘大喜,看向薛长龄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薛长龄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二人按辈分算是她的晚辈,但也与她年纪差不多大,薛长龄在这个陌生的府邸,是不想与他人交恶的,能与她们拉近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终于认亲完毕,萧王妃看兰嬷嬷捧上来一方木盒,在她面前打开来,神色明显一滞,轻咳几声,便示意兰嬷嬷合上木盒,转而看向薛长龄,道:“老七家的,你上前来。”

        薛长龄听从婆母所言乖巧上前几步,垂着头不言语。

        而这副恭敬神色明显取悦了萧王妃,只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老七家的,你既嫁了过来,那便是我燕家的媳妇,我燕家屹立西北不倒,靠的就是用兵强马壮震慑虎视眈眈的西凉,而这一切,都是燕家人用战场上的尸骨堆砌出来的。”

        萧王妃这话一出,屋中登时一静,众人皆垂下了头。

        燕家死了多少人,屋中众人再了解不过了。

        萧王妃默了默,便轻昂头颅,道:“所以,老七家的,在燕家,绵延子嗣是大事,不可任性妄为,老七身子不好,子嗣于他而言更是大事中的大事,莫要只凭自己一时意气,而坏了家族规矩。”

        萧王妃抬眸看了一眼薛长龄,又转而望向垂眸不语的燕执,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燕执眼皮颤动了一下,微微抬起看向萧王妃,那目光看不清楚悲喜,薛长龄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僵硬,刚要屈膝应下,却感受到燕执那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薛长龄身子一颤,扭头看向燕执,只见燕执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向萧王妃颔首道:“儿子携夫人,谨遵母亲之命。”

        萧王妃点点头,状若无意地举起茶杯,道:“今日正巧,往常给我请脉的卢神医来了,就让他来给老七瞧瞧身子吧……”

        而燕执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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