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沉寂的降临（30）：丰盛的早餐（中
“当然没有问题，在很多情况下，食物是维持人性的根本。苏格拉委员会从南部一些小镇和军事据点的报告中显示，我们的不少【战士】正是因为食物匮乏导致的饥饿而主动或是被动地加入到了无心人的行列。”
彼得的嗓音依旧很尖锐，像是麻雀或乌鸦在鸣叫，更像是掺杂了列车的鸣笛声以及锯子在切割木头的声音。
但总的来说，与莱特单独会面时，他的面部表情和所萦绕的气质都散发出一种温柔的，仿若在面对自己学生的感觉。
拉开与莱特所坐的材质相同的凳子，彼得刻意扶了扶金属花边眼镜，不失风度地坐下后，他还不忘从怀中将一枚闪耀着古铜色光泽，点缀着细小的颗粒状的红宝石的怀表拿出，透过玻璃盖子确定着当下的时间。
紧跟着，他指了指空荡荡的，只存在一张纯白色桌布的，没有任何餐具或是装饰物点缀的桌面，殷切地对催促莱特道：
“快吃吧，为你准备的早餐不可谓不丰盛。要知道，除了日涅茨克附近被帝国彻底收复的平原外，也就这里的B区营地以及沉寂高地北部几块无心人稀少的区域可以养殖牛羊了。”
“我可是拜托这里的随军厨师为你制作了几块牛排，虽说在新元之前牛排不过是上流社会的通常菜品。当然，炎火帝国最东部的大岛屿省份瀛洲的牛排算得上质量最为上乘，值得做出最美味的佳肴，除此之外的牛排不过是垃圾。但现在不同，物资短缺使得一切食材都弥足珍贵。”
“牛排？在哪？”莱特一脸茫然地凝视着空荡的餐桌。
“那么其二呢？”
看到进食完毕，嘴角还残留着蔬菜叶和调料残余的莱特，彼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换句话说就是，吃撑了。
接着，他将自己盘子中半块牛排的最后一小块送入口中，咀嚼完毕后，他优雅地将刀叉交错放置在餐盘之上，用餐巾抹了下嘴巴，干咳两声后，保持着笑容说道：
魔源力早已环绕于你健硕的身躯，非凡的气息早已弥漫于你的胸口，要不是你击杀了希望教会的重要成员，失落者卡亚斯的话，就单论你私自与失落者娜塔莎会面的行为，都足以让你上军事审判庭了。”
“正位……隔……正位枢机？了解……隔……了解过。”莱特压抑着膈肌的痉挛，点头承认道。
确实，如果不依靠魔源力去观察，除了白色桌布外并无他物，但借助魔源力仔细看去，其实真正的食物和餐具上面覆盖着一层大约是由魔源力构成的白净轻纱。
但在莱特看来，这就像是冰暗深渊中怒目圆睁的来回跳跃着的，长满绒毛的黑色漂浮怪物般恶心、令人感到战栗不安。
叛徒，神气什么？
见到彼得因感到喉咙干涩而有所停顿，莱特见缝插针地问道：
即便是到了沉寂高地前哨A，还有工业城市切卡夫斯克，以及顿乌斯克遗址A区营地，多数的食物也是一些水果罐头、“培育肉”罐头、合成肉罐头之类的，虽说能够下咽，但终究不算是真正的“享受食物”。
大快朵颐地，丝毫不顾形象地将肉类全部吃完，之后又喝下了整整一盆由不知名的绿色和褐色交织的蔬菜熬煮的汤后，莱特才总算感觉到了久违的，仿若隔世般的饱腹感。
记得这是自己穿越到这个奇幻诡谲的废土世界后吃到的第一顿饱饭了，在苏格拉那会儿，即便是自己疑似自杀后的那几天自己也没顾得上吃顿好的，除了几块廉价的黑皮面包，自己也没怎么享受过食物。
顺便说一句，即便是没有‘人’在你身边，我们一样一直在监视着你。”
“没错，呼.，没错。但真正击杀了那个名为‘狂体’的正位枢机的‘狼身’的是布雷特，并不是我。况且自从和‘狂体’战斗后又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等我从顿乌斯克城市遗址走出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布雷特的身影了。”
涌动着，释放着红色魔源力，莱特看到了一圈圈像是石子丢入池塘般向外扩散的涟漪，它们神秘的、迷幻的，向外逸散，竟然与那层轻纱交织着，最终相融在了一起。
大约是饿了，大约是成为异能者的关系，莱特对肉类的渴望似乎比起其他食物更加严重，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面前一整盘牛排就被他“收入”了胃中。
没有感受到饱腹感的莱特又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土豆泥上，经过烹饪的香气虽说丝毫不逊于牛排，但旁边的盐水鸡、烤羊腿，还有一整块的火腿让他不得不暂时“忍痛割爱”，抛弃了蔬菜，选择了更加具备蛋白质的，能恢复体力和增加“能量储备”的肉类之上。
尝试性的，将喷薄欲出的红色魔源力尽可能凝聚在了指尖，莱特用力点在了桌面上，开始缓慢而有节制地释放它们。
微微颔首，莱特将目光转向了餐桌。
紧跟着，一阵耀眼的混合着白灼和猩红的光芒闪耀而过，莱特感受到了一阵仿佛是春日般和煦的微风。
“就是等候你啊，莱特。”彼得郑重地回答道：
“你的身体中早已被乔治先生安放了一枚追踪器，只要你的体内存在着魔源力，哪怕是一点，就像是水滴之于瀚海的那么一点，也会触发它。我知道从顿乌斯克城市遗址到B区营地的一路上必然充斥着辛苦和危险，但你能坚定地来到这里，其实并不全是依靠你本身的意志。
双眼中闪耀过一道明亮的红色光芒后，他总算是发现了面前餐桌上存在的端倪。
沉醉在舒适的体态感觉下几分钟后，莱特顿感持续输出魔源力的手指宛如刀割般的疼痛，吓得他赶紧停止结灵，收回了全部的红色魔源力。
“嗯，莱特，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对你比较认可的。身为帝国的【战士】，苏格拉护卫队的成员，虽说目前异能者的身份和即将到来的任务并不能令你立马返回苏格拉，但你的人性并没有泯灭，你依旧想着你的同伴，这点是值得赞赏的。”彼得说着，径直起身，走到了莱特面前，继续说道：
“刚才的行为举止，还有你并不保留地回应任何问题、以诚实的态度面对我，面对苏格拉委员会的行为，都表明了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护卫队成员。”彼得赞许道。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现在一定也能猜测地到。那就是等待，其一，等待南部战场对帝国，尤其是对皇太子伊凡特的不利局面出现，那样委员会就能联络更多的苏格拉军队和护卫队一起反戈一击，之后再与失落者教会一同踏入高地中部的‘沉寂之湖’，找到‘械元之女’所在的神域。”
“话说莱特，你了解过失落者三大教会的12位正位枢机吗？”彼得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和语气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风卷残云般的扫光了桌面上能看得见的一切食物后，莱特总算是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不仅是了解过吧，你还与其中之一交手过，对吧。”彼得继续问道。
虽说表面上莱特听得津津有味的，但暗地里，他的内心充斥着不屑，还有对眼前这个自称“老师”之人的鄙夷。
手持刀叉，莱特“娴熟”地用刀切开肉块，再用叉子叉上观察，略微“老成”的肉质上并看不见任何的血丝存在。
“或许……隔……或许吧。”莱特并不反对彼得的论调。
虽说类似的魔源力使用方式在莱特的记忆中并未有所尝试，在战斗中，他多半采用红色魔源力直接攻击，或是“暗迷之触”、“赤鸢之鹰盾”。
接着，他指着一桌还算丰盛的佳肴，对莱特招呼道：
“快吃吧，你一定饿了。”
“刚才这顿饭要是按照新币来算的话，恐怕得花去底层【战士】差不多半个月的基本工资了。牛排、火腿、鸡肉、羊肉，还有‘北区培育蔬菜’，单论你的那些就得用掉差不多3元新币。但说实话，你我都知道，身为苏格拉城市中正式的，无论是军队成员还是文职人员，依靠基本工资过活的都会冻死在路边。
彼得的语气突兀地变得很低，全部的语音重点都放在了最后半句话上。
送入口中，肉类独特的“芬芳”，还有刺激味蕾的香味弥漫于他的口腔中，让他第一次感觉废土世界中尚且存在着名为“美好”的事物。
“用魔源力来观测？”莱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罕见地通过精神力量，并不依靠咒语来涌动体内的红色魔源力结灵。
“用心去‘看’，用你的力量去‘观测’。莱特，想必你的内心应该很清楚，苏格拉委员会对过去的你，现在的你，甚至是未来的你了解得都是一清二楚的。
见到莱特“出色”的运用魔源力破解了桌面上的“伪装”，彼得止不住拍手赞叹道。
紧跟着，他又带着自豪的表情，将话题引向了自己身上。
距离他最近的，差不多半只胳膊距离的白色陶瓷餐盘中盛放的是五六块堆叠在一起的牛排，大约是7成熟，均匀地被涂抹上黑胡椒调料，甚至还撒上了一点辣椒。
“我想，你应该动用你体内的魔源力好好观测一下餐桌表面，这一定会给你带来惊喜。”彼得露出了一个耐心回味的，带着些许惊悚的笑容。
“你知道的，因为同失落者的战争，通往沉寂高地的道路至今都未完全打通。所以早在三天前，我就乘坐新式‘伟大号’飞艇到达了南部营地，之后又秘密乘坐机械战车辗转来到这里。毕竟，很多苏格拉护卫队的成员接到的命令也是由北部进入沉寂高地，进而配合帝国‘沉寂的降临’军事行动。”
在平静的，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尝试着像是一位真正的魔法师般使用魔源力，莱特那些凌乱的、并不完整的记忆碎片中，好像也只有零星的一两次。
“苏格拉护卫队……或者说是委员会对我失去了信任吗？”莱特试探性地低声问道。
像是由炎火帝国海路运送而来的丝绸，更像是另一张白色的桌布覆盖其上，掩盖了原本属于食物的独特色泽，还有浓郁的，令人感到迷醉的香气。
他甚至用力揉搓了几下眼镜，试图确定自己不是因为精神问题而产生了幻觉。
“我借助序位魔物为你展现的一个小小的魔术被你破解了，莱特，看来你确实成长了不少。虽然我和乔治将军秉持一致的观点，就是你可能已经不再是你本身了，但这并不重要，你有能力为帝国服务，有能力为苏格拉服务，有能力为‘血夜仪式’和‘拉莱耶的梦境’服务，这才是你最有价值的地方。”
“那倒还没有，反而对你的信任增加了不少。”彼得的态度又倏尔缓和了下来，显得阴晴不定的。
彼得说着，径直起身，左手按在餐桌上，右手叉着腰，脸上露出了一副扭曲的、狰狞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笑容。
我们的收入除了任务的奖金、‘灼热补贴’、‘冰寒补贴’、‘危机补贴’，甚至还有‘年度补贴’，算上这些，很多情况下，我们比起那些工厂主还要富有。”
在莱特看来，这是一种威胁，赤裸裸的带有目的的威胁行为。
毕竟彼得和他背后委员会的行为是叛变。
由于进食的速度太快，等他大口喘着粗气，试图缓解胃部剧烈运动而导致的缺氧状态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状态已经不能叫“饱腹”了，而是胃部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甚至微微向上隆起，略微破坏了勉强算得上健壮的、匀称的体态。
“是吗？感谢彼得……彼得老师的认可。”莱特诚恳地致谢道。
“人性对我们身处废土纪元的人类来说至关重要，损失了一部分人性，你会更偏向于失落者，而丧失了全部的人性，你一定会变成毫无意识地无差别杀戮的无心人。你刚才对战友透露出的情感即便是伪装的，也能证明你的人性犹存，毕竟，以杀戮为主的失落者和无心人并不屑于伪装。”
“要不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们安排得比较急，我也是真的饿了，我肯定会立马去办公区、商业区，甚至是营地里居住地的平房和板房里面打听他的下落。”莱特有些“情不自禁”地回答道。
刚才白色桌布带来的纯净之感顿时消散不见，虽说食物的数量并不庞杂，但餐桌上摆放在他面前的五六个盘子中的食物还是被盛放得满满当当的。
良久，他才缓缓蠕动着嘴唇，担忧地开口道：
“我的身体里……还有哪些……我未曾知晓的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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