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VOL.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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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踏出教学楼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很糟糕。
深晚放学，学生如游鱼，鱼鳍被水流冲刷地焉下去一点，稀稀拉拉地扛着炸药似的书包。有的家长在外面接，手臂上挂着装有烧烤的白色塑料袋。
明明是学生的奋战之夜，家长却也打起了鸡血，一个二个的，眼底熬出了骇人的乌青，下颚一串“蓬草”。
逢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最后心沉下去了。
路年没来。
风声四起，天暗得像路边人人嫌恶的垃圾桶。
几条街之外，闪过电瓶车，一注灯光泼向远方；夜归的行人在橙黄的路灯下艰难前行，走远了，光线暗下去，眼珠成了最亮的东西，于是一截小光从手机背面射出来；流浪狗翘着尾巴跳进草丛里，“汪汪汪汪”和“喵呜喵呜”混在一齐，利爪之下，流浪狗夹着尾巴逃走了，猫咪龇着牙，黄毛炸开，恋战地追上去。
可这些都离逢宋很远，人太远，灯太远，连唯一的两只活物也都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笔直的路灯忽地就在今夜坏掉了，形如摆设，太暗了。或许附近的人户还未发现，逢宋大概是第一个突袭此坏灯的人。
“你还不回去吗？”同学叫住她。
逢宋眼神朝前一勾：“在等人。”
同学站在她旁边，发出邀请：“一起走吗？”
“不了。”
“好吧。”同学挥手作别，“那我先走了。”
“好。”
“明天见。”
逢宋背靠着铁栅栏，回：“明天见。”
忽地风雨飘摇，“轰隆”一声，天空乍现一道闪电，似想要割破天地。逢宋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张望着，寸步难移。
那一晚的噩梦，再度袭来。
逢宋皱眉，心里激起慌张，慢慢昂起头，看向远方。
闕暗的前方，站了几道黑压压的影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个个小点慢慢变大，拉成长线。
恶劣的坏笑疾驰而来，不清晰但具有恐吓之力。
逢宋的胸口骤然涌上一股无力，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转换到攻击态，瞳孔漆黑，眼神淋漓。
“哟，这不是之前得罪济哥的那个小子吗？”
市井之气扑面而来，另一抽烟的男生手中的火红的烟芯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浇灭，烟一扔，啐了一口口水到路旁：“操，这玩意儿男的女的？”
“女的吧，今天她还在我爸的早餐铺买包子，长得可漂亮了。”成睿摸了一把墙面，蹭干了手上的雨水，虚着眼睛看了一眼，“不对，好像不是她。”
“成瑞，到底男的女的啊？”李明长臂揽过前者，眼神不客气地黏在逢宋身上，“操，是女的话，我就上了啊。”
成睿斜斜垮垮地走，天太黑，撞到电线杆，“咚”的一声，其余两人转过身来，隐约从声地看了一眼，笑得淋漓。在黑灯瞎火的空巷里回荡，清绝，响亮。
“操，撞到你儿子没有啊？啊？成瑞，蛋碎了没？”
“完了，成瑞八成半身不遂，今后进便利店都只能捂着你儿子。”
成瑞耸鼻子，腥腻的泥土味扑过来，皱着眉，抬脚踢上路灯，宣泄不满。
像清脆的巴掌，左脸一个印，没完，右脸又挨上一拳，如此颠倒重复，敲灭了逢宋目前所有的幻想。
眼前的这三人，语言粗鲁，行为野蛮。
逢宋嗅到了危机，没有犹豫半秒，立刻转过身去，朝着光明的地方跑。
她这动静难以忽视。
第三人说：“济哥不是拦截了刘虎看中的女的？听明白，是女的，济哥眼光差得到哪里去？这是女的吗？头发短得还没我的长。”
成睿搓了搓脸，这雨越下越大，他并不想逗留，拉过扔烟男：“李明，我劝你别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李明浑然不觉这是一件大事，挑眼看同伴，甩开牵绊住他的手，很不耐烦：“不做什么事情，就只是看看是男是女。不杀人也不防火，过分吗？”
逢宋个高且瘦，两条细腿搁她身上完全只是个漂亮的摆件，走可以，但跑，完全不是那三个男生的对手。虽然她曾在过去练过跆拳道，但那也是一年前了，今非昔比，她得有自知之明。
后面两人追上来，愕然锁住她的手。
挣不脱，于是越缠越紧。
成睿指腹上黏腻的汗液覆在逢宋的皮肤上，她嫌恶地皱着眉，生理性的不舒适，逼出了她潜意识的反抗。
逢宋灵活转身，抱住男生的一条胳膊，脊背折成一轮弯月，双腿分开，将重心放下去，爆发的力度直接把男生放倒在地。
她将男生的一条手臂反扣在他后背，眼神沁寒，单膝压在他身上，不容他有丝毫的挣扎机会：“当我好欺负？”
“难道我怕你？”
她对准那人的左脸，一拳下去，躺地上的男生闷哼一声，侧过脸去。
一年前，也是这样的环境，她眼睁睁地看着苏粒被那群恶人欺辱，却只能含泪躲避。苏粒被扒得干干净净，衣服破碎如旧布，被人任意甩开，堆在墙边，和垃圾桶紧密贴合。
喘息，求生，压制，人多势众，个个都能要命。
偏偏又是同一时刻出现，那时的逢宋被逼到绝境，她没有选择，以至于她看到白墙就回想起那个夜晚。
苏粒求饶：“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可以考上重本的，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我，我可以给你们钱，求求你们。”
没有人给苏粒生的机会，所以她选择反抗，尖牙乱咬，趁机站立起来，踉踉跄跄向后退。可这动作激怒了众人，苏粒再度被缚，脑袋被人压在地上，一只脚恶狠狠踩向她的脸。
苏粒是错的，可源自人灵魂深处的求生是错的吗？
不是，求生是本能。婴儿自出生起，便有莫罗反射，天生需要安全感，不分种族。
错的不是苏粒，而是那群人，那群善于给人分等级，却沾沾自喜，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他们不相信世间有纯粹的美好，并愚蠢地认为那些夸姣是捏造的，是可以去毁灭的。
如苏粒与逢宋的交好，是复刻不成后的趋之若鹜；
如逢宋的优秀，在他们眼里是贿赂教师得来的虚假繁荣；
如逢宋与台下辩论时信手拈来，在他们眼里是自负与不屑；
一点点有色眼镜，觉得轻易而无伤大雅，这是世界的趋同性。仿佛谁不遵从，谁就该被排斥，该被踩到泥土里。
所以逢宋选择反抗，生或死，她都不要屈服。
墙面苍白如枯树，逢宋眼角憋红，陷入当时的回忆里，大脑被羞恼与愤怒控制，吼道：“为什么？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她明明已经在求你们了，为什么你们不能放过她？为什么？”
逢宋的控诉是无力的，只能进一步推进场面恶化。
场面外两人见自己人处于弱势，也不甘示弱，纷纷摩拳擦掌，试探上前，一人对付逢宋的一只手。
两人对付一人，竟不嫌丢脸，反而心中燃烧起一股酣畅的焰火。
畅快，报复性极强。
逢宋松开手，将脚下的那人推向前。
几人扑上来，她后退着，左右躲闪。
拳脚喷涌且停滞不前，逢宋很快收到制掣，她被扣压在地。极具报复性的一记重拳朝右脸袭来，她下意识偏头。
只是嘴角没能避免，坚硬的拳头与牙齿相撞，中间的皮肉绽开，烂出一道血缝。
光秃秃的地面摩擦力巨大，疼痛首先从膝盖出传上来，冷汗萦绕。
逢宋挣扎无果，嘴唇动了动，很疼。
大雨磅礴，天空闪电飞腾，草丛里的虫鸣声很快被掩盖，剩下愈来愈重的喘息声以及少女愈发清晰的胸脯轮廓。
李明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单膝悬在半空，食指挑起她的下颚，视线下移，眼睛亮晶晶的：“卧槽，真他妈是女生。”
成睿不想犯事：“李明，你他妈给我收好那份心思。不是说想知道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吗？现在知道了，那就别动她。”
李明不听成睿的，手臂已经在往她饱满娇软的胸脯伸：“我哪里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女的，我再摸摸。”
说着，指端差一公分逼近。
逢宋用脚踹过去，把脸转到一侧，又被人勾着下巴转回来。她头一垂，狠狠咬上那人的虎口。
李明笑着，并不理会，正要得逞的时候，成睿抓住他的右手手腕。
成睿没有使劲，盯着同伴的脸，内心挣扎：“李明，说好了的。”
下一秒，一记拳头横空出现。
局势瞬间扭转，三人被打散在墙角，身子歪扭地挂在墙上。
雷鸣电闪，轰鸣声炸在耳廓，她的眼前忽地闪出一道笔直虚白的光线。她拼着最后的力度，双手撑着半条身子，抬起头来，看过去。
是他来了。
闵济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过来，伞面被抛起来，降落在远处，眼前暗影交纵。
黑暗下三个人迅速爬起来，盲打，也险胜不了。
他提起一人的衣领，嗓调微哑：“你们敢打她”
她看不见他丝毫的面部表情，且五感似乎失灵，耳朵传来似有若无的声响，极轻，解脱了一般身体迅速滑下去。
很快，又被人从后背勾住肩膀，掌心还保存着温热，穿过面料，一点点熨烫她的肌肤。
她感觉到腿窝与腰被人托起，然后脑袋重重地倒了下去，靠在他的胸膛上，呼气起伏减慢。
闵济的身形跟着一颤。
他是极其有教养的一个人，而今怒急攻心，竟也口不择言地爆了一句粗口：“逢宋，你给我清醒过来。“
“要不然，老子就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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