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蛇头吞尾
第二天粟鸿烟早早接到了电话，便按时去码头迎接，一切流程都是那么熟悉，只是船只靠近才发现换了一部快艇，同样印有渔政编号，但比之前小周开来的小艇大了几倍，苏洲禾带头下船，后面跟了五个背着潜水装备的年轻人，渔政依然是小周，他也带了三个年轻人扛着桨板，一行人走来，一个个全身挂满了看起来很专业的装备，显得浩浩荡荡。
“这是你的，等下现场教一下你，就可以用了，很简单的。”
苏洲禾上来没有客套话，大大咧咧的把一套潜水装备丢给颜粟，这是应颜粟要求多带了一套，。
“颜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回又要靠你们了。”
“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们渔政的事务。”
小周说得没错，颜粟他们虽然和小海螺熟悉，但这种救援行动，他和苏洲禾只能算是民间组织，小周代表的渔政部门，才是政府机构，没有他们，很多事情很难名正言顺。
碰头完毕，颜粟几人便领着大家往山顶民宿走去，既然一线天已经没有了，开船直接到细湖外面的海峡，也进不了细湖，从外面潜水探索显然没有从里面好，众人只好费些力气扛着装备先到山顶民宿，再从小路下到细湖去。
“小颜啊，这么大阵仗是要干什么去？”
老板娘眼见他们经过，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哪有不问的道理。
“那只虎鲸还在下面，还去救它一次。”
“死咯。”
老板娘说着，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去拉人了，上次发生在自己家眼皮子底下的事，没得围观，别提有多难过了，这次可不能落下，游客里有知道下面以前困有一头虎鲸这件事情的，听到颜粟的话，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是跑回去叫上亲人朋友跟着。
就这样子，颜粟带着救援队先走，后面跟着好多围观的群众，整条小路一路人都是人，一个接着一个朝下面钻去，救援队已经到达水边，上面入口都还陆续有人下来。
小海螺此时正在附近玩耍，听到动静，以为是颜粟郝韧真他们下来了，欢快的冲了过来，只能说虎鲸的听力比视力要好，等它看清岸边站满了人，才知道事情的不对劲，掉头游到远远的地方才也围观这边的情况。
这一幕被很多人拍下来了，陆陆续续下来几十号人，嘈杂欢呼声只能用鼎沸来形容了，小海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更加远远的躲开不见踪影了，救援队整理好装备，从晨闻岛过来的人刚好分了五组，加上颜粟他们一组，一共六组人，浩浩荡荡朝以前的中间通道划去。
围观群众见湖面回归平静，才慢慢散去，只是他们拍下的视频，势必会再引起一次轰动。
救援队来到中间通道喇叭口处，在场的人或是亲眼，或是看过视频，都熟悉这里，大自然已经把这里的门严严实实的关上，那坚硬的石壁似乎在冷冷的告诉你，到别处去，此路不通。
“从这里一路到那边尽头去，大概有四百米左右，我们一组人管一段二十米左右，从这里地毯搜索过去，探查完了的人出水后就继续往前移动。”
“那大概每个人要下潜三次，大家控制好时间，二十分钟以内一次，注意安全。”
“好。”
颜粟最熟悉这里，大家也看到了大概状况，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苏洲禾估算空气瓶的时间和水深，感觉自己还是带少了，只怪自己自信心太足，没有问清楚颜粟更具体的状况了，没想到情况这么严峻，潜水不是颜粟的专业，他也考虑不到细节，临时抱佛脚刚学的，说不定气不够用的就是他。
交代清楚完毕，大家便依次往前划动，到大概位置后潜水员入水，辅助的人在桨板上固定好自己的位置。
颜粟就近入水，按着之字形路线缓慢下潜探查，发现水下的情况真的很复杂，海水把山体腐蚀出一个个凹坑缝隙，随时都好像有个洞口，大小只能探身进去，明知道这尺寸小海螺不可能通过，颜粟却不愿放弃一丝丝希望，还是钻了进去看。
那些洞口往往刚探头进去就发现断头了，或者进去几米变小人都不能通过了，行动缓慢，探索范围宽，还好他水性不错，大脑也理性，没有像新手潜水员那样乱浪费压缩空气，控制在二十分钟左右，探查完毕上浮。
其他人已经上浮往前移动了，颜粟问了联络员粟鸿烟，并没有什么消息，大家看到的和颜粟都差不多，有些整面山体比较光滑，探索得很快，水深都是十几米左右，有些浅一些，颜粟之前在水面观察的时候，有一处山体有凹陷，看起来很像有水下洞口的地方，也没有惊喜。
第二轮下水，有了经验之后探查更快了，颜粟一下水就知道这段没什么希望了，水浅缓坡，没有峭壁山体，一看就不是能侵蚀出溶洞的地形，匆匆游走完毕就上浮了。
颜粟浮上水面，其他人还没有上来，反正等下是最后一轮下水了，干脆不急着，等其他人上来看有没有好消息再说。
“舅舅，潜水好玩吗？”
郝韧真不得参与，只能看着真是羡慕嫉妒，趴在板上凑近仔细研究颜粟穿戴的设备。
“很好玩，有机会带你玩一下。”
颜粟生怕他乱拔管路，自己命丧细湖，挪离他远远的。
其他人都浮上来了，个个垂头丧气，都没有什么好消息，唯独迟迟不见苏洲禾，他这次下水的地方，也是很值得怀疑的一个地方，细湖和外面小海峡所夹的山体在那里很窄，内外都有凹陷，很像是中间通道的喇叭口地形，让人不得不遐想连篇。
“啊！”
这一激动的叫声是苏洲禾发出来的，他冒出水面来，海浪拍打岩壁啪啪啪的声音盖过了他激动的叫声，再加上山体植物阻隔，他的声音只有他听得见，没错，他一个人钻到了外面大海。
“得赶紧回去。”
难以掩饰喜悦的笑容，苏洲禾沉入水中原路返回。
几分钟后一下从细湖水下蹦出，来不及脱掉装备，尽量张大嘴巴咕噜咕噜的喊到。
“我出到外面了！”
都在等着他的救援队人员，发出一阵欢呼，和他一组的女生，也是之前来过，有捏完过郝韧真的那个女生，不顾苏洲禾全身湿透滴水，俯身下来一把抱住了他。
“不过洞里蜿蜒崎岖狭窄,只有人可以通过，没什么用呢。”
“有用，有用，证明猜想是正确的，这种山体真的会有水下溶洞，小海螺不是天上掉回来的。”
苏洲禾激动过后一改态度失落的继续说到，不过这并打击不到颜粟，颜粟激动的回应着他。
正所谓眼见为实，想象为虚，再怎么排除了一线天和大水道，鬼知道老天爷有什么玩弄他们的手段，但是苏洲禾从下面钻得出去了，证明猜想是正确的，这种地形，水下会形成溶洞，小海螺肯定是从某个大溶洞进来的，不是从此路不通的一线天，也不是趁着超级大浪潮从大水道钻进来，当然也不可能从天上飞。
虽然还不是最终要找的目标，但是眼见为实，就很振奋人心了。
回到桨板上，大家聚在一起，苏洲禾一一检查大家的气瓶压力，其他人都还剩一半左右，反而是他潜得久游动远，只剩下三分之一，不过只剩下最后一次下潜了，他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足够了。
便又依次往前划动，去往各自指定入水位置的地方。
“那个女生是苏洲禾的女朋友？”
粟鸿烟转过头来，很诧异颜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八卦起来，八卦可不像他的风格，在这种时候八卦更是难以理解了。
“是啊，他们都在一起很多年了，干嘛问这个。”
粟鸿烟哪里知道，自己惊吓过度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会在颜粟心里留下那么大的阴影，也正是她根本意识不到那时候颜粟会误会吧，所以也很难理解颜粟现在为什么八卦。
“你是脑袋是木头疙瘩吗？已经见过好几次了还看不出来。”
粟鸿烟说完没好气的转过头去不理他，颜粟心理松了一口陈年老气，原来如此啊，不怪他看不出来，他压根就没去注意其他女生。
颜粟和另一组潜水员，已经来到了尽头，前面已经排完人了，剩下的两组，只好探查同一处，这一次，一定会传来喜报了。
果然，颜粟和另一个潜水员下水后分开行动，没用多久，往另一边走的那个队员，就慌乱的往他这边游来，示意他跟上，看他那个夸张的动作，怕是有重大发现了，颜粟连忙跟了上去。
怪不得那个队员如此慌乱了，刚往他那边游去，就能感觉这里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了，水面上和其他地方相差不多，水面下来一些，那就是别有洞天了，山体迅速内凹，形成一个巨大溶洞，那景象就仿佛告诉你，快来，大门就在这里。
颜粟激动的往里面游，那个队员则领着他继续往前，其实似乎已经没有领的必要了，巨大溶洞直直的进来，即使快速收窄了，也没有其他岔路，顺着游就好，不领着也不会迷路到哪去。
他们来到了一个上下狭长的洞口，说窄是用小海螺的躯体对比来说的，目测它确实可以进出，从这里往外看去是黝黑的水体，没有看见石壁，似乎过了这里外面就迅速扩大了，颜粟太兴奋了冒冒失失就要往外冲，那个队员拍了拍他，手指让颜粟的眼光跟着看去，颜粟才注意到溶洞的壁面很凹凸尖锐。
最窄处的洞口也一样，队员又拉着他靠近洞口，手指了指洞口最宽处左手的位置，其他位置都还算平整，偶有凸出来的尖锐，唯独这个位置有一块黝黑的凸起，融入海水的背景色不注意看很容易忽略，而且凸出来占据洞口很多空间，突出物头部很尖锐，要避开它的话洞口的有效空间就窄了很多，那个队员领着他就是提醒他注意这些，避免刮伤的吧。
一开始没注意洞口的这些凸起物，颜粟目测小海螺可以轻易通过，注意到这些凸起位置，再以他们最尖出来的位置画出有效空间后，他的判断是悲观的，以小海螺现在的体型，感觉要特别收缩起来才有可能通过，特别是最凸起来的那个位置，占据了洞口的最大位置处。
另一个队员往回通报消息，颜粟则脸贴着凸起物的尖角往外游去，这下看得清清楚楚了，这里最尖的部位是有倒钩状的，颜粟只感觉心脏一阵肉疼，明白了什么。
正如从里面往外看推测的一样，通过了最窄处，外面的溶洞大到直接没有了所谓的洞壁，倒像是一个敞开的喇叭口，颜粟迎着海面上的光亮调整浮力迅速上浮，冒出水面吐掉呼吸口，摘掉眼罩，定睛一看，后背不禁阵阵发凉。
颜粟看见的，正是他和郝韧真第一次划桨板从海面过来，看见海岸线变成悬崖峭壁，还略带内凹，从卫星地图看误以为头部和大海联通，实际从水面看起来不相通的地方，此刻竟然到底还是相通了，在水面以下。
颜粟脑海迅速模拟那天他和郝韧真从海滩划桨板过来的影像，越靠近这里海岸越崎岖，海水越深，郝韧真越害怕，他们那时也就是从颜粟此时的头上位置划了过去，绕过海岛岸线进入细湖，开启了整个事件。
折折腾腾，兜兜转转一大圈后，最终颜粟从郝韧真害怕的地方的底下，冒了上来，不同时间相同空间上完美的撞上了事件最开始的轨迹，就像一条蛇，蛇头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安排着这一切，细思极恐，郝韧真那时的害怕，说不定就是他感受到了此时浮在水里的颜粟，跨越时间在空间上给他的触动。
寻寻觅觅，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颜粟沉浸在被触动起来的思想世界中，他很无奈上天巧夺天工的抓弄，但更多的是感谢天意诚意满满的安排，虽然锻打摧残了他的躯体，但是在玩弄中也救赎和升华了他的灵魂。
许久之后，其他潜水队员纷纷浮了上来，他们没有颜粟那样的经历，只是冒出海面看清所在后，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成功的喜悦之情也洋溢在脸上。
“撤退。”
苏洲禾见没有什么问题了，催促其他潜水队员回去，看见颜粟一直呆呆的，怕是心里的事情很多，便提醒安慰了他一下。
“情况挺好的，不用担心。”
让颜粟快些回去，便潜了下去，颜粟跟着苏洲禾也潜了下去，外面又恢复原貌，只留海浪依旧一下一下永不停歇的拍打着峭壁。
其他组的桨板各自接到自己的队员了，只有颜粟和苏洲禾还没见，那两个人，又在最窄洞口那里多观察了一阵，苏洲禾有录像，没有尺子，只能拿颜粟当人体参照，多记录一些数据，以便回去讨论，重点研究了最凸最尖的那个位置。
等他们两个冒出来，所有人员到齐，探查也获得了成功，众人便回程了，整个过程都见不到小海螺，回到水边，围观群众所剩无几，只有几个之前比较关注这个事情，有耐心的还在等着了。
他们还拍了一些视频，那模样像是记着采访救援队的样子，应该是要把事件的过程继续发到他们的短视频账号里吧，没好什么隐瞒的，大家相互确认之后，就都告诉他们了，水下面确实有个通道，虎鲸是从那里回来的，不是什么未解之谜事件。
中午开饭，庞大的救援队伍，足足坐了两桌人，大家吃饱颜粟下意识的要去结账，被小周制止了。
“颜粟，你是不是太上心糊涂了，今早见面你怎么说来着，全靠‘我们’了。”
“你一个普通人，当真全把这事扛身上了啊，这是救你家的虎鲸啊，这救的是大家的虎鲸啊！”
颜粟被骂了才反应过来，小周他们渔政部门过来救援虎鲸是公差任务，颜粟和苏洲禾更像是他们聘请的顾问团队，报酬没有，管顿饭还是有的，自己是打辅助的怎么能反客为主。
长时间潜水游动耗能巨大，大家都很饿，很多需要讨论的事情都先放一边，吃饱了之后再说，小周公费结账回来，大家便开始讨论起来了。
“我已经联系了电视台记者，他们也是今天出发了，等下就会到。”
果然，事情已经不是颜粟能控制的了，小海螺不是他们的私人宠物，是大家心系的人与自然沟通的桥梁，他也只能把他这边掌握的情况说出来，配合着视频，跟大家解释现在的情况。
“我们这次见到小海螺的时候，它身上有两处伤痕。”
“右边一条长长的直线伤痕，经过刚刚的探索，应该是他从外面游进来的时候在洞口被刮伤的。”
众人看到伤痕，倒吸一口冷气，潜水队员点头同意，受伤部位和他们刚刚通过洞口看见的那个最尖锐的凸起位置符合。
“左边的伤痕，看痕迹是咬痕，圆柱状的牙印，应该不是鲨鱼之类的对手，可以怀疑是它的大型同类。”
相比右边的伤痕，看到左边的牙印，大家的反应更加强烈，割伤只是外伤，会受到伤害但不会致命，那么大的牙印，可以想象小海螺当时经历了什么样激烈的生死局才活了下来。
“结合这些情况，可以推测去年把它救出去，巨石坍塌之后，它确实离开细湖，去到了大海里，但是结果可能是试图融入某个虎鲸族群的时候，被排挤被驱赶，融入不了大海，于是选择了重新回到细湖，不顾洞口的大小对它的体型来说已经很难通过，即使需要付出那么大伤口的代价也硬挤了进来。”
“啊，好可怜。”
说到这里，救援队里的心地善良的队员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接下来的东西，颜粟不是很想说，因为对于小海螺后续的处理，对颜粟这种想放归大海的人来说是不利的。
“这个洞口的发现，颠覆了太多东西，之前我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小海螺是被困在这里的，才要炸开洞口救它出去。”
“发现这个洞口以后，小海螺在体型长到现在以前，其实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但根据它对这个细湖的熟悉程度，特别是在尾部沙滩上夸张的陆地移动能力，可以推测它不是在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才进来，而是在里面生活很久了，完全适应了细湖的生态。”
“它能出去，但是在我们发现它之前，它选择了在里面生活。”
“所以我们那时候并不是救助了它，而是一番折腾逼迫之后，小海螺也趁此机会尝试着离开细湖，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小海螺本来就是某些原因才躲进细湖生活，上次莽撞的救援，让它经历了生死磨难，留下了一身伤疤，恐怕，再难让它重回大海了。”
这就是颜粟的思路，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困境，放回大海不行，留在细湖里也不是，随着体型的增长，细湖就真能把它死死困住了，而不是像以前还由它自己选择。
“颜粟都讲得明明白白了，我负责的这边，按那只虎鲸现在的体型，把洞口整理一下让它能通过问题不大，但是仅限现在了，过几年它再大一圈，想救它出去就很费功夫了。”
苏洲禾发表了他的观点，也是他比较擅长的方向，没有对小海螺的处境做出判断，毕竟熟如颜粟，都陷入了困境。
“按颜粟的推断，即使我们把洞口整理好了了，它也会选择留在里面吧。”
小周没有亲身参与全部，看图片视频资料，结合颜粟的解释，也理解明白了。
“等记者到采访结束了就回去，明天跟领导汇报再看如何定夺吧。”
众人讨论一番，也只是把事情前因后果理顺，对于怎么处理，都陷入了困境。
跟那个著名的思想试验“电车难题”一样，拉闸与不拉闸，受试者都将面临不道德的指责，把小海螺放回大海里，堵上洞口，任它流浪大海，根据上一次的经验，不见得会有好结果，如此的救援行动，光鲜亮丽过后，小海螺的结局很有可能是快速的抛尸大海。
不管它任其把自己困在一个小溪里，对它的体型来说很狭小的水域，没被发现自生自灭就算了，发现之后可以设想，在小溪不足以提供给它足够营养的时候，可怕得连锁反应最终会造成难以设想的后果，饿死于细湖，或者长大了心境不一样，想再出去发现已经出不去了，发疯癫狂而亡都有可能。
不过，这不是救援队的任务，了解情况之后，这个复杂的抉择，需要更多方面的参与讨论，即便如此，最后也不一定能得到最妥善的解决办法，毕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哪一个决定都不能完全满足大家的意愿。
应付完记者的采访，救援队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不全岛又又只剩下颜粟粟鸿烟郝韧真几个当事人。
傍晚散步在海岛的小道上，郝韧真就像是出门带的一只小狗，围着两个大人，一下子在后面，一下子钻到旁边草丛里，一下又跑到前面去，对没见过的海岛上的花草小动物充满好奇。
“颜粟，你是小海螺肚子里的蛔虫吗？”
“啊？”
“你的这些推断，昨天看见小海螺的时候就形成了吧，今天找到洞口只是验证你了你的想法。”
“是啊，用不着蛔虫的地步吧，这些结论都不是很难推断出来的。”
粟鸿烟笑了一下看向他。
“我说的不是那些行程轨迹的推断，是关于小海螺思想的，我感觉你刚刚讨论的时候只说了客观的东西，还有很多主观的想法没说。”
颜粟听见心里一愣，确实，相比于客观环境的困境，他能感受到的小海螺的孤独的内心世界才是最可怕的，憋闷了很久，看了一下粟鸿烟，应该可以跟她吐出苦闷来吧。
“我们要救的不是小海螺的身体，是它的灵魂啊。”
“唉。”
颜粟长叹一口气。
“小海螺就不可能是小的时候误入长大了出不去那种理想化的设想，它肯定是某种原因，无意间发现了细湖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然后就躲在里面快乐的生活着了。”
“我们一开始知道它被困，那难受的感觉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结果就是一厢情愿了。”
“细湖看似困住了小海螺的身体，让本该称霸海洋的虎鲸，卷缩在这个狭窄角落里，但实际上，是守护了小海螺的心灵，用它和大海若即若离相连的巧妙结构，挡住了引起小海螺内心恐惧的东西。”
“所以造成小海螺选择躲进细湖的原因，肯定是深刻到足以扭曲它灵魂的存在，现在再想想之前那个理想化的想法，小时候进来长大了出不去，一想到就觉得自己当时幼稚极了，它怎么会一下就变大出不去了呢？每次想到这个真是羞愧难当。”
沉寂了一阵，颜粟自己给自己当心理医生，试图安抚好自己的情绪。
“上次莽撞的救援，确实怪我想法简单，知识片面了，才会造成小海螺又去面临了一场生死磨难，我辜负了它对我的信任，我怕这次是彻底断了它重回大海的可能性了。”
“可以啊颜粟，认真一直跟我说你心思缜密，他的一些小想法不用他说，你总是能猜得到，现在才发现你内心世界丰富，情感深厚啊！”
“我说了这么多想法，你就抓这一点？”
“怎么，夸一下你不行吗？”
“你也说了，小海螺是有自主选择权的，当初被我们逼着，如果它不想进到大海里，把我们骗过之后，转身就可以折返钻回来了啊。”
“以前是真有什么困住了它的心灵，但我们和它的友情，我们对它的鞭策，发挥了作用，让它能够再去面对大海，这已经是我们对它很大的影响了。”
“这种时候别把自己的作用放得太大，小海螺的命运是它自己的决定，我们只是影响了它判断，现在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没想得到，但如果结局是皆大欢喜的呢，我们也不能觉得自己就是救世主了，或者即使结局再坏，上次小海螺出去之后就抛尸大海了，它能走出去证明它已经走出了心魔，总比一辈子窝在细湖里强。”
“无论结果是怎样，它都不会怪我们的，你看它昨天的热情，像是有怪我们的意思吗？”
“你最大的问题就像小周说的一样，太把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才会这么沉重。”
“我是比较乐观的，我相信上天的这些安排，到最后都会有它存在的意义，放宽心吧。”
说着，拍了一下颜粟的肩膀，脚下一个加速，朝着郝韧真追去。
晚上，从电视上就看到了他们的采访新闻，编辑还引用了去年的画面，完整的讲述了一头虎鲸去年被发现困在一个窄水系中，然后渔政部门联合救援组织和发现者一起拯救了它，放归大海，然而今年又发现它重回此地的经过。
当然，拯救完了通道发生坍塌，误以为断了后路，然后又重新发现新通道的经过也解释清楚了，没有在这种离奇的经过上添油加醋，故弄玄虚，目的是引起人们的关注虎鲸的命运，关注自然，不是离奇的科学探索事件，小海螺受伤的画面也有放了上去，那触目惊心的画面，真怕小孩子看见了会害怕。
新闻很成功，人们被小海螺离奇的故事吸引，为虎鲸接下来的命运着急，家家户户晚饭时间的电视前，大家都关心起这件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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