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云有木
火小邪、田问他们五人吃完饭,唤店掌柜来收拾了餐桌,静坐在屋里休息。
田问不喜欢说话,端坐在椅上闭目养神,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活络。火小邪也有点累了,半靠在窗边自己想自己的心事。
本来每次吃完饭,潘子都是废话连篇,这回却呆傻在一旁坐着,盯着天花板发愣,摇头晃脑,嘴里始终不停地低念:“一兆亿,一亿,金家弟子,妈啊。”
乔大、乔二这两个蠢货不喜欢坐着,只喜欢蹲着,他们两个加黑风,蹲在潘子脚边不远,随着潘子的脑袋摇晃。
乔大脑袋说道:“二子,潘师父在想什么呢?”
乔二爪子说道:“二子是你爹!二你祖宗的二!我是爪子!潘师父肯定在想大事呢!”
“什么大事啊?难得吃完饭,潘师父都不和我们说话。”
“我哪知道,你自己问潘师父、火师父去!”
“二子,要不你问一下吧,你一直比我聪明一点点。大家都不说话,这样好闷啊!”
“操你的大西瓜的!我爪子什么时候只比你聪明一点点?我不问,你要问自己问去。”
这两人还要胡扯下去,黑风猛的将身子一挺,抬头看着门口,汪的低吼一声。
火小邪、田问都向门口看去,门已经敲响,有人叫道:“火镖头在吗?”
火小邪应了声,房门推开,一个前厅的伙计推门进来,点头哈腰道:“各位大爷好,各位大爷好。前厅来了几个客人,点名要找火镖头和田问大爷。”
“嗯?”火小邪心想,“找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找田问?田问是大摇大摆地来找我的,怎么这些人也是一样?”
火小邪问道:“什么样的客人?叫什么名字?”
伙计说道:“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看着像是富贵人家新婚不久的小夫妻,他们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只说一见便知,是你的老熟人。”
火小邪一听,顿时头皮发麻,若不是郑则道、水妖儿,还能是谁?
火小邪心中恶气翻滚,就想发作,但他意识到这样只会坏事,狠狠把牙齿咬紧,努力按住邪气,不发一言。
伙计见火小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解地问道:“火镖头,您是见还是不见?要是不见,我去把他们劝走。”
火小邪摆了摆手,沉哼一声:“见!一会就去。”
这边一直坐着不动的田问听火小邪说话,洒然站起,朗声道:“来得好!”
郑则道手持折扇,站在水妖儿身旁,面带笑意的看着通向中院的大门,手中轻轻敲打扇子,一点都不着急。水妖儿则坐在桌边,略显娇羞,也不抬头,确实像极了刚出嫁不久的小媳妇。
店掌柜站在柜台后,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早已明白这两人乃是同道中人,倒是颇显紧张。前去通报的伙计已经赶回来,在店掌柜耳边低语两句,速速退开。
郑则道、水妖儿再等片刻,只听一行人的脚步声传来,从中院走近数人,正是火小邪、田问等人。
火小邪一见正是郑则道和水妖儿,打起了十二万个小心,低声道:“郑则道,果然是你。”
郑则道笑道:“火贤弟,别来无恙?”郑则道一偏头,就看到田问默默的站在火小邪的身旁,赶忙抱拳又说道,“田问兄弟!幸会幸会!今日才来拜会,真是失礼了!”
田问与郑则道对视,毫不回避,沉声道:“坐!”
田问看了火小邪一眼,示意火小邪跟他一起坐下。田问走上几步,和火小邪坐在水妖儿对面的一桌。
潘子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和乔大、乔二这三人没有见过郑则道,见是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都有点纳闷。不过潘子见火小邪、田问神态都不似平常,不敢大意,带着乔大、乔二围坐在田问身旁。
水妖儿呵呵一声娇笑,抬起头来,一双俏目一一打量了一番火小邪、田问等人。
潘子算是认出来,这坐在对面的女人竟是水妖儿,啊呀一声站起,叫道:“水妖儿!水妖儿!怎么是你!”
水妖儿理了理发鬓,还是一副小媳妇的表情,不胜娇羞地说道:“怎么就不是我?”
潘子依旧嚷道:“你,你!你怎么……又成亲了?”潘子扭头对火小邪叫道,“火小邪,是水妖儿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火小邪一把将潘子拽到座位坐下,沉声道:“别说话!”
水妖儿盈盈站起,扭头对店掌柜说道:“王家客栈的店掌柜,请你关店吧。”
店掌柜忙道:“唉!这位太太,这还没有到打烊的时候呢!”
水妖儿说道:“五行世家这里已有四家了,店掌柜你何必再装下去呢?”
店掌柜一听,了然明白,再无多言,一挥手招呼伙计过来,递了个眼色。伙计立即明白,赶到店门口关店门去了。
店掌柜从柜台后走出,深深一抱拳,说道:“水家、火家、土家三家贼王之高徒在此,小店不敢再有隐瞒,小店确是木家青云客栈三宝镇分号。这里人多眼杂,还请各位移步,到小店木家法堂歇息。”
众人都不奇怪这店掌柜居然是木家人,纷纷起身,跟着店掌柜向一侧偏房走去。等进了房间,才看到整个房间的地面已经倾斜下去,露出一扇嵌在地下的暗青木门。
店掌柜一马当先,走到木门前,伸出一个手指,插入木门上的一个小洞中,略略一绞,啪的一声,这扇门便开了。
店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推门入内,众人尾随而行,潘子、乔大、乔二再话多,也都憋着不敢乱说。
进了这扇暗青木门,里面的暗黄灯光就一盏盏自动地亮了起来,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进来,这才亮起。这些灯光并非烛火,而是一个一个透明瓷瓶中发出的冷光,看着十分的柔和,却能将一条地道照得透亮。这条地道能容二人并行,地面以青石板铺成台阶,蜿蜒而下,一眼看不到尽头。
店掌柜在前引路,众人尾随走了约有二百多级台阶,转了三个弯,过了四道同样的暗青木门,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嵌在地下的二层客栈显现出来,店头牌匾上书“青云客栈”!
火小邪看的心惊,这地方简直和王家大院地下的青云客栈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尺寸小了不少。
潘子再也忍不住,叹道:“我的妈啊,这地底下还有一家客栈啊。”
郑则道摇扇笑道:“三年前我在王家大院初见青云客栈,今日再见,十分亲切!木家青云客栈真是不简单。”
店掌柜说道:“惭愧惭愧,小店是青云客栈分号中最小的一家,各位请随我来。”
店掌柜再向前走,店内已有一个店小二迎出来,居然是向火小邪他们通报,留在后面关店门的那个伙计,他怎么跑到众人前面的,很是难解。恐怕这三宝镇青云客栈,不止一个入口。
众人进了客栈大门,抬头一看,这里的布置和王家大院青云客栈无异,小了一倍,而且没有二楼的客房,说白了就是一间客栈大堂而已。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栈大堂所需用度,这里一应俱全。
店小二已经摆上香茶,请众人落座。
火小邪自从见到这个缩小版的“青云客栈”,心里一直不是滋味,以前火门三关的种种遭遇,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众人围坐在一张大桌旁,火小邪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田问看在眼中,轻轻一拉火小邪,说道:“你可好?”
火小邪被田问这一问,方觉刚才自己有些失态,立即抖擞了精神,再也不敢乱想。
潘子、乔大、乔二不管这么多,还是东张西望,啧啧称奇。
郑则道呵呵一笑,手中拿出一把刀子,持在手中把玩,说道:“三年前,甲丁乙在青云客栈中,可是威风!现在只能看到他这把刀子了。”
火小邪心中一紧,啪的一摸腰间,自己的猎炎刀已经不见了,而郑则道手中的,正是猎炎刀。
火小邪脸上一烫,强行镇定下来,盯着郑则道说道:“郑则道,把刀还给我!”
郑则道笑道:“火家规矩,所盗之物,可送不可还。火小邪,你实在太大意了,以你现在的本事,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火小邪低喝道:“那你要如何?”
郑则道说道:“好说好说,只要你从我手中偷回去,便是还你。”
潘子见水妖儿和郑则道小夫妻的打扮,早就看郑则道不顺眼了,他受不住这口气,啪的一拍桌,指着郑则道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先偷东西在先!你还有理了不成!妈的,老子管你是谁,把老子惹毛了,看老子不拆了你!乔大、乔二!”
乔大、乔二一听潘子叫唤,刷的跳起,瞪着大眼小眼,搂起袖子就等潘子一声令下动手。
郑则道脸上刷的一丝白气闪过,神态如常,并不生气,笑道:“这位小兄弟果然和火小邪是同路人,脾气火爆的很哪,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吗?”
火小邪吃了这个哑巴亏,反而冷静了下来,伸手一拦潘子他们,说道:“潘子,乔大、乔二,是我盗术不精,你们不要放肆。”
潘子根本不听,手一翻,就要把齐掌炮取出戴在手中,可他刚一摸,整个人顿时就傻在原地,动弹不得。
郑则道哈哈笑道:“这位潘子兄弟,你的东西也丢了?”
潘子瞪着郑则道,哑口无言,心中惊讶程度不亚于火小邪,想那齐掌炮,用皮绳系于自己的手腕之上,平时用衣袖盖住,从未离身,宝贝得不得了,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潘子一歪嘴,急喊道:“姓郑的!你是不是偷了我袖子里的东西?”
火小邪一见潘子这种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是丢了齐掌炮。火小邪脑海中电闪雷鸣,把刚才一起下来的情况回想了一遍……火小邪和潘子一路上都对郑则道十分小心,走在郑则道身后,相隔颇远,只在各道暗青木门之前停留的片刻时间,众人站的较近。这一路上郑则道肯定是没有下手的机会,那么问题极可能出在从看到三宝镇青云客栈,到进店坐下这一段时间中。因为当时火小邪、潘子都被震撼,放松了警惕,四下观察,注意力有所分散。
郑则道笑道:“潘子兄弟,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你的东西?”
郑则道说着,眼睛向自己胸前一扫,突然他一个激灵,眼中杀气乱闪,随即恢复了常态,慢慢将手退下桌面,坐直了身子,冷冷的看向火小邪、潘子、田问三人,哼道:“好手段!好手段啊!”
潘子仍然骂道:“姓郑的,你装什么蒜!”
虽说郑则道刚才的举止轻微,火小邪亦看得清楚,莫非郑则道也丢了东西?火小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郑则道经常拿在手中的那把折扇。
火小邪此时颇为冷静,转念一想,计上心来。
火小邪呵呵笑了两声,学着郑则道的口吻说道:“这位郑则道兄弟,你是不是也丢了东西?”
郑则道心想:“好你个火小邪,还真不能小看了你。不过就凭你,断然是偷不到我的扇子,必然是田问干的!这个田问,深藏不露,难测高低,是个劲敌,我先要稳住他,再做打算。”
郑则道飞快的瞟了田问一眼。田问此时举杯饮茶,稳若泰山,对刚才火小邪、潘子与郑则道的争论视若不加。
郑则道余光看了眼水妖儿,水妖儿好像颇为开心,笑靥如花,看着众人不语。
郑则道又想:“水妖儿应该也有偷走我扇子的本事,我对她防备甚低,她最容易得手。可是她偷我扇子有何用?这女子性格多变,心思怪异,却是水王千金,在水家的地位极高,兴许水家高手都是这般模样!我可不能得罪了她,若能获得她的芳心,成全水王之美,娶她为妻,我便可合纵水火两家,此乃大事!”
郑则道这番默念下来,眉头一展,冲火小邪笑道:“哦?我有丢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火贤弟提醒我一下,我丢了什么?也好让我去寻找。”
火小邪暗骂:“你娘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承认啊,真他妈的狡猾。”
火小邪说道:“郑则道!水妖儿,你们两个大晚上的来找我和田问,就是想偷我的刀子戏弄我?”
潘子愤愤不平,跟着嚷道:“姓郑的,把我们的东西还过来,否则老子要动粗了!”
火小邪深知郑则道厉害,就算他们四个人一起上,都讨不到好。火小邪一把拽住潘子,喝道:“潘子,你不要吵了!有话好好说,要怪就怪我们盗术不精,怨不得别人!”火小邪看向郑则道,一字一字的哼道,“何况我们四人一起上,也不是火王亲传弟子郑则道的对手。”
田问沉哼一声:“很对!”
潘子听火小邪和田问都发话了,狠狠叹了一声,一屁股坐下,气呼呼地低头不语。乔大、乔二见打不成架了,惋惜不止,陪潘子坐下。
店掌柜和店小二其实一直守候在一旁,见场面平息下来,才端着几碟点心摆到桌上。
水妖儿盈盈笑道:“木家青云客栈店掌柜,何不一起坐下叙叙?”
店掌柜忙道:“不敢不敢,我在木家辈分低微,在一旁伺候着就是。”说着已经退下一边。
田问放下茶杯,沉声道:“何事请讲。”
郑则道将猎炎刀摆在桌上,并不怕火小邪上前来抢,抱拳笑道:“田问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和水家水妖儿前来,是想帮田问兄弟的。”
田问答道:“客气!”
郑则道说道:“田问兄弟来三宝镇,我们也是前两天才得知。说来话长,水火两家合作在三宝镇做事,其实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打探五行圣王鼎的消息,应该和田问兄弟此行目的一致。只是我们有所顾忌,所以才隐秘行事,今日才来与田问兄弟相见。”
田问说道:“如何帮?”
郑则道说道:“三宝镇塌楼,我们猜测是田问兄弟的高招,意在将三宝镇各路闲杂不良人等赶走,我们也有此意,愿与田问兄联合,尽快将窥探宝鼎的闲人驱走。”
田问说道:“好。”
郑则道说道:“我们五行世家渊源颇深,彼此都是求同存异,土家守鼎,乃是天经地义,杂人窥探宝鼎,水、火两行怎能坐视不理?田问兄,请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直言便是。”
田问说道:“没有。”
郑则道讨了个没趣,田问三竿子打不出十个字,简直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面对这种人,郑则道再精于辞令,也是无话可说。
郑则道不免看了眼身旁的水妖儿,无奈的轻笑一声。
水妖儿柔柔的笑了笑,对田问说道:“田问,你身为土王大弟子,应该明白五行世家的规矩,你怎么能与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这四个寻常人为伍?这样很是不妥,我们与你交谈,都非常别扭呢。”
田问说道:“我乐意。”
水妖儿说道:“田问,那你如何保证火小邪他们四人,不会在江湖上四处乱说呢?他们要是到处乱说,连你都要遭受牵连。五行诛杀,土王大人也保不住你的啊。”
田问总算微微动容,说道:“你是何意?”
水妖儿厉声说道:“我是劝你不要再与火小邪他们在一起,没准害了你,也害了他们。他们四个再参与到五行世家的事情里面,性命难保!田问,你是土家大弟子,土家又是五行中最重典法之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就愿意看着他们四个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田问眉头一紧,表情严肃,不愿说话。
潘子见水妖儿一点都没有净火谷中的样子,说起话来锐利尖刻,忍不住说道:“水妖儿,你怎么一点都不象以前的样子?说话好吓人啊。”
水妖儿一扭头,猛然变出一张杀气十足的脸庞,尖声道:“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切成六段!”
火小邪离开奉天的时候,领教过水妖儿动杀念,知道水妖儿这样说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火小邪赶忙抓住潘子的手腕,低声道:“潘子,不要再说话了。”
潘子的脸有红似白,他哪里见识过水妖儿这般凶狠,满嘴的话生生咽回肚子,仍然困惑的看着水妖儿。
水妖儿脸色再变,变得温柔体贴,软绵绵地说道:“潘子,火小邪,我是为你们好,你们可不要觉得和田问在一起是攀上了高枝,我劝你们今天过后,忘掉这两天的一切,离田问越远越好。你们觉得好吗?”
水妖儿看着火小邪、潘子,那模样真的是情真意切,一片诚恳,但水妖儿的眼神中,仍不断的闪过不容火小邪拒绝的神色。
火小邪从沉默不语,逐渐慢慢地嘴巴一咧,笑了起来,简直无法控制,笑个不停。
水妖儿说道:“火小邪,你笑什么?”
火小邪哈哈大笑,说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水妖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让人讨厌?你从第一次见到我就一直瞧不起我,你直到现在都认为我是个小毛贼,微不足道,似乎五行世家的人一指头就能捏死我。自从在三宝镇见到你,你对我如何你心里清楚,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既然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愿在你面前低声下气的。我就愿意和田问在一起!你能耐我何?”
水妖儿听完火小邪所说,眼睛一闭,表情平静如水地慢慢说道:“罢了罢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郑则道接过话去,说道:“火小邪,你乃火家弃徒,能坐在此处,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还口出狂言,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哼哼,火家弃徒的所言所行,本人皆可代表火家严惩。”
潘子刚受了水妖儿一通骂,心气难平,又听到这个看不顺眼的郑则道指责,哪里还肯受这等憋屈,啪的站起身,指着郑则道大骂道:“姓郑的,什么火家,什么火家弃徒,你们不收别人为徒,还要管着别人一言一行,天下哪有这个道理?你当是皇帝老子啊?操你祖宗十八代的乌龟王八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老子今天就不姓张!”
潘子骂着,猛地一踹桌子,将桌子踹翻在地,那桌上的猎炎刀飞起,火小邪趁势欲抓,却被郑则道快了一步,没有拿到。
众人四下跳开,潘子大叫道:“乔大、乔二,操家伙!”
乔大、乔二一听这回来真的了,混劲亦起。乔大脑袋双手往背后一插,抽出两块铁板,一手一个,持在手上,哐哐连击两下,声势极大。乔二爪子也是从怀中一摸,取出两副精钢打造的尖爪,套在手指上,指尖一搓,噌噌锐响。
潘子见火小邪还站在一旁不动,叫道:“火小邪,别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还要等着这个姓郑的拉屎拉到我们脑门顶上,你才动手啊。这个吃骚屁长大的无毛太监,老子就不信他能打得赢我们四个!”
火小邪本不愿与郑则道动手,可是事到临头,他也顾不了这么多,豪气一升,拿稳了身形,盯着郑则道低喝道:“郑则道,你实在欺人太甚!今天就和你好好打上一架,看是谁惩治了谁!”
郑则道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猎炎刀放入怀中,说道:“这位潘子兄弟,言行举止倒有点金家人的模样,敢问你是金家弟子吗?”
潘子骂道:“谁是你兄弟!少攀老子的亲戚!金家弟子老子暂时不是,以后老子就是!”
郑则道说道:“那好,竟然你现在不是金家弟子,那我将你和乔大、乔二视为火家弃徒火小邪的同党,一并处置!”
郑则道说完,向水妖儿、田问略略抱拳,说道:“水妖儿、田问兄,这是火家的一些琐事,还望两位不要插手,我不会伤了他们性命。”
田问、水妖儿既不点头,也不答话,分立两旁,注视着火小邪、郑则道等人的一举一动。
郑则道又转头对店掌柜、店小二说道:“借用木家青云客栈地盘,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店掌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道:“各位随意,各位随意。”
潘子骂道:“你真他奶奶的啰嗦!死太监,看招!”
潘子虽说丢了常用的武器齐掌炮,但手劲和准头还在,已从口袋中摸出一把钢珠,三颗齐掷,向着郑则道脑门、眼睛甩了过去。
郑则道哦了一声,身子一个横移,伸出右手在钢珠射来的方向上连挥三下,手掌一顿,那三颗钢珠已经分别用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这四个指头夹住。
郑则道手一抖,钢珠掉落在地。郑则道轻笑道:“潘子,你用火家投掷的技法来对付我,毫无用处。”
火小邪叫道:“潘子,乔大、乔二,围住他!”
郑则道笑道:“我当你们四人早有演练,谁知是临阵磨枪,可笑!”
火小邪叫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说话间,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已将郑则道围住,乔大、乔二高喝道:“师父,看我们的!”说着,乔大双手一托,乔二跳到乔大手臂上,乔大一声大喝:“去!”把乔二向着郑则道直丢过去,好似一个巨大的沙包,速度极快。
乔二身子挺直,双手尖爪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谁要是沾上乔二,必被尖爪所伤。
郑则道丢了折扇,不愿硬接,身子向一侧滑去,想避开乔二的临空一击。
火小邪见郑则道身形移动,在盗拓所授的盗术中,人移动之时,必有力所难及之处。火小邪和潘子一对眼神,两人已经明白,潘子一把钢珠掷出,再袭郑则道的面部。火小邪则猛然前冲,如同猎豹一般,直击郑则道下身。
上有潘子掷钢珠,中有乔二飞来,下有火小邪攻击下盘,乔大脑袋还紧随着乔二身后,如同山神一样飞扑上来,一跳老高,两块硕大的铁板,对着郑则道的肩头便砸。
这四人虽说从未演练过,但都是盗术精明,擅寻破绽,所以不必太多言语,便都明白郑则道所能躲避之处,齐齐攻来,眼看着郑则道避无可避,怎么都要吃上一记。
郑则道低哼一声,身子一顺,先是避过了乔二的尖爪,随着身子一侧,向乔二的手肘内侧一靠,脑袋后如同长了眼睛,头一偏避开潘子的钢珠,顺势膝盖一顶,正中乔二胸口,把乔二顶的翻起。郑则道一掌劈下,乔二直坠,恰好挡住火小邪下扑而来的路线,火小邪无奈,只得跃起,挥拳欲打郑则道的腰眼,郑则道根本不避,一反手猛戳火小邪的咽喉,火小邪只能缩脖避开,那一拳就挥得偏了一分,贴着郑则道的衣衫而过。
乔大的两块铁板此时也已砸来,这个郑则道真是胆大,头一缩身子一钻,竟直钻到乔大面前,乔大身材魁梧,两臂间足够容纳郑则道栖身。乔大哪见过这种事情,惊的也是一身冷汗,环臂要将郑则道抱住。郑则道怎会吃这个亏,双手一扣,捏住乔大两臂上的经脉,用力一拧,乔大根本难以控制,一只手生生被郑则道引着,砸向火小邪的头顶。
火小邪暗叫不好,从乔二身上滚过,避开这一铁板。可火小邪说是避开,却迎面见到郑则道的脚底踹来,一脚踹在火小邪的下巴上,顿时眼冒金星,滚倒在地。
潘子见势不妙,又掷出钢珠,可钢珠刚刚掷出,却见到乔大这个庞然大物,让郑则道生生扯了过来,钢珠一颗不落的打在乔大的胸前。
郑则道脚下一拌,乔大被扯住麻筋,吃不上力,扑通一下让郑则道扳倒,重重砸在乔二的身子,砸得乔二闷叫一声。
潘子还要掷出钢珠,眼前一亮,二枚钢珠已经向着自己面颊飞来,潘子哇的一声惊叫,缩头猛躲,可是其中一颗钢珠仍然打在眼角,顿时疼的睁不开眼。这两枚钢珠,乃是郑则道从乔大胸前取来,眨眼便向潘子丢出。
郑则道低喝一声:“小毛贼还敢猖狂!”说着揉身转出,一脚踢在乔大的鼻头,又一脚猛扫乔二耳后,这两人几乎丧失反抗之力。郑则道不依不饶,跳出一步,追上滚向一边的火小邪,对着火小邪腰眼就是一脚,火小邪翻身架住,郑则道顺势一弯身,四指直戳火小邪的咽喉,火小邪若中此招,再也无力反抗。
就在郑则道即将击中火小邪的时候,突然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火小邪半边脸红肿着,鼻血长流,侧躺在地,身下的右手却拿着猎炎刀,刀尖从郑则道的腿侧顶住他的腰间。火小邪艰难的笑道:“郑则道!你小看我了!你输了!”
郑则道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一片。
火小邪联合潘子、乔大乔二攻击郑则道,他心里明白硬来一定不是郑则道的对手。火小邪表面上攻击郑则道的下盘,实际目的却是郑则道怀中的那把猎炎刀。为求郑则道露出破绽,火小邪借着乔大庞大的身躯掩护,乘郑则道拉扯乔大胳膊的时候,胸前破绽已露,火小邪甘愿挨上郑则道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忍脸上剧疼,从郑则道怀中偷到猎炎刀,赶忙滚向一旁。
郑则道并未得知,对火小邪穷追不舍,下手极恨,火小邪故意再挨他一脚,引得他弯腰低身,右手的猎炎刀出鞘,顶住郑则道的腰间要害,不差分毫。
郑则道已经感到火小邪刀尖刺入皮肉,正是要害之处,若火小邪心狠手辣,手腕一甩,自己性命难保。郑则道心惊不已,暗道:“大意了!这小子长进之快,实在惊人!”
两人略一僵持,郑则道哼道:“火小邪,既然被你拿住,为何不动手杀了我!”
火小邪肿着脸骂道:“你不用激将我,我也不想杀人!我就是要告诉你,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水妖儿在一旁说道:“火传使者,火小邪从你身上盗回刀子,还能制住你的要害,你已经输了。”
潘子不敢贸然上前,捂着眼睛大叫:“火小邪,杀了这个太监!”
郑则道的脸越发惨白,哼道:“你们真的以为我输了吗?”
郑则道一说完,眼中杀气升腾,如同万把钢针,直刺火小邪的双眼,犀利之极。火小邪没见过郑则道有这般模样,心中一凛,暗道不好,手上一紧,意欲再把猎炎刀刺入郑则道的皮肉几分,制住他的杀气。
郑则道本来垂着的左手袖中,突然一道白光掠出,直击火小邪的手掌虎口,快如闪电。火小邪根本无法避过,只是下意识的想避开,那道白光贴着火小邪的手掌而过,挖出一道血槽,这白光其势不减,当的一声打在猎炎刀的刀柄上,把猎炎刀震得一退!白光荡开,嗖的一下缩回郑则道的袖中。
火小邪顿知不妙,还没有把继续发力,郑则道右腿一摆,将火小邪小臂支开,右手下行,两指发力,狠狠点中火小邪的肘部筋脉,就这一招,乃是火家扰筋乱脉术中的绝学。火小邪哪里能抗,小臂被触电一般震开,刀尖已经离开郑则道的身体。
郑则道厉哼一声,身子一颤,已经避开了要害,双手一错,已把火小邪右手绞住。火小邪关节剧疼,哎呀一声,猎炎刀掉落在地。
郑则道单手施力,生生把火小邪拧得扑到在地。郑则道一把抓起猎炎刀,刀尖直刺火小邪的咽喉,这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一般,让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水妖儿尖叫道:“别杀他!”
田问更是飞跃上前,要抓郑则道的肩头,大喝道:“住手!”
潘子已经吓呆,张着嘴喊不出话。
郑则道从说完我真的输了吗,到摆脱险境,再行反制火小邪于死地,也就二、三秒钟的时间,动作快的匪夷所思,以至于田问、水妖儿看出郑则道要取火小邪的性命,为时已晚。
火小邪眼看着刀尖刺来,再也没有办法躲开,心中一凉,便要闭目等死。
郑则道的刀尖刺入火小邪肌肤半指,突然一顿,拔了出来。
田问也已赶到郑则道面前,按住郑则道的肩头,说道:“罢手!”
郑则道面白如纸的说道:“田问兄,请放心,我不会杀他的。” 郑则道突然刀背一转,猛砸在火小邪的后脑,生生将火小邪击昏过去,瘫软在地。
田问这等身手,也来不及阻止郑则道毫无征兆的猛击,低喝道:“你!”
郑则道脸上的惨白渐渐褪去,恢复红润,站起身来,抱拳道:“刚才火小邪没有伤我,我自然不会伤他。田问兄多虑了!但他这个火家弃徒,也不能任他胡来。呵呵!我现在要行火家家法,对火小邪并无伤害!还请田问兄退后。”
潘子破口大骂:“姓郑的,你这个无耻小人!刚才火小邪手下留情,没杀了你,你要干什么?老子和你拼了!”潘子骂着,已经不要性命的咆哮着扑来。
潘子刚跑两步,脚下一个趔趄,上身被人一推,摔了个狗吃屎。潘子刚要爬起怒骂,一个黑色软袋已经套在脑袋上,潘子乱挣两下,只闻到这软袋中异香扑鼻,骂也没骂出声,身子一软,噗通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水妖儿手中一拽,把潘子脑袋上的黑色软袋收起,放入袖中,说道:“潘子,你还是不要捣乱了。”
田问眼见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再也无力抵抗,眉头紧皱,沉声道:“可耻!”
郑则道说道:“田问兄,请问何耻之有?我哪里做错了?不听劝告,挑衅本人的是他们;嚣张狂妄,以多欺少的是他们;满口污言秽语的也是他们;持械伤人,意欲取我性命的还是他们,我仅仅是自卫而已。如果不是我有火家本事,一介普通人的话,早就死在他们手中。我为火传使者,得火王大人钦点办事,火家弃徒有违火家规矩,本就该由我处置,我未伤他们性命,仅是打昏在地,再做发落而已。田问兄,我可有一点无德无义之举?哪里可耻,还请田问兄名示!”
水妖儿走上几步,看了看昏倒在地的火小邪,说道:“田问,确实是火小邪他们动手在先,火传使者留他们一命,不断他们手脚,已是客气了。”
田问沉声道:“让他们走!”
郑则道笑道:“田问兄,当然会让他们走,但他们必须接受火家家法惩处。”
田问看着郑则道,说道:“什么!”
郑则道微微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摊在手中展开,里面有一个薄薄的鲜红丝囊。郑则道用手指一抽,低低嗡响,只见三根细长闪亮的红针亮在手中。
田问心中一紧,喝道:“火曜针!”
郑则道说道:“田问兄好眼力,正是火曜针。我这里有一十五枚,足够给眼下火小邪这四人一人三枚,我施针下去,火小邪他们无痛无痒,无病无灾,就是以后不能再行盗术,与常人无异。这算是他们天大的造化,可从此断绝偷盗之行,平安度过一生。”
田问上前一步,高声道:“不可!”
郑则道嘿的一笑,说道:“田问兄,你为何对火小邪这几个小贼如此关心?我一直觉得奇怪,以田问兄的本事,天下之物,有几件能够难得住你?何必要找这几个不入流的小贼陪着?莫非田问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田问兄和我说一说,我来帮你,会比他们强的多。”
田问说道:“不行!”
郑则道正色道:“田问兄,那你是执意要阻止我行火家家法了?你干预火家的家事,又不给我一个理由,是要与火家为敌了吗?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理由,这火曜针,我是一定要施行的!”
田问啪的伸手一抓,攥住郑则道的手腕,喝道:“你敢!”
郑则道神色不变,平心静气地说道:“我是不敢,我怎么会是土家大弟子田问的对手。不过,田问兄,就算我今天放了他们走,也只是饶了他们一时。田问兄,你自保绝对可以,但你总无法时时刻刻保护着火小邪这几个毛贼!何况对手是整个火家!”
田问哼了一声,松开郑则道的手腕,说道:“你要怎样!”
郑则道笑道:“田问兄,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找火小邪他们做什么,火小邪为何值得你如此保护,我就当今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而且,我可以保证,你告诉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向其他人透露,包括火王大人。”
田问退开两步,低头沉思。
水妖儿说道:“火传使者,你还真是好奇啊。你真的连火王大人都不告诉吗?”
郑则道说道:“啊,除非水妖儿、木家店掌柜、田问亲口告诉火王大人,否则我一定不会说的。呵呵,火王大人是不会怪罪我的。”
店掌柜赶忙在一旁叫道:“木家人绝对不会在火王大人面前谈论火家的事。”
水妖儿轻笑一声,说道:“火传使者,你果然是水火双生的命格,对什么事情都要追根问底。我想田问会告诉你的。”
田问在一旁抬起头来,对郑则道说道:“你来!”
郑则道微微一笑,说道:“好!”说着将三枚火曜针小心翼翼地插入丝囊中,向田问走去。
田问头也不回,将郑则道带至大堂一角,两人坐下之后,田问便在桌上蘸水写字,给郑则道观看。
郑则道面色凝重,不住点头。
水妖儿远远看着,并不过去,而是走到火小邪面前,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火小邪,低声道:“郑则道给你点教训,你应该又长进了吧。火小邪,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在帮你,害你,还是害了我自己……”
半晌过后,郑则道与田问双双走回,郑则道似笑非笑,看起来思量颇多。两人走到水妖儿面前,郑则道躬身向田问一拜,说道:“田问兄,多有得罪,我这就告辞了。这几日驱逐三宝镇闲杂人等的事情,火家会全力协助,田问兄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我。”
水妖儿也说道:“田问,水家也会全力助你,告辞了。”
田问沉声道:“慢走。”
店掌柜见郑则道、水妖儿要走,知趣地立即上前,称道:“我送你们,我送你们。”
众人再拜,就要分开。
“呀!难得聚一聚,怎么这就要走啊!我刚来呢!”清澈温柔的声音从大堂一侧传来,一个穿着翠绿衣衫的柔美女子快步走出。
店掌柜、店小二一听这个声音,看也不看,立即面向女子的方位,扑通跪倒,高声念道:“青云客栈三宝镇分号店掌柜,木家第七十二代徒恭迎少主人。”
“哎呀,不要这样,快起来快起来。”这翠绿衣衫的女子赶忙跑上前来,要将店掌柜扶起。
水妖儿、郑则道看向这个女子,都低声道:“林婉!”
这女子正是林婉,比起三年前在王家大院,林婉更是出落得柔美无限,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一股子让人怜爱的气质,温婉娇羞,秋水伊人。
林婉扶了店掌柜起来,这才向众人行礼,说道:“小女木家林婉,火家、土家两位兄长、水家姐姐,小女有礼了。”
林婉的眼神在田问身上停留不走,脸颊上浮起两朵红晕,说道:“田问哥,你是一见我就想走吗?”
田问正向后退,林婉问起话来,这木头一样的汉子顿时耳朵通红,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只能站住,将头一垂,也不敢看林婉,抱拳低声道:“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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