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乱战（下）

“张卿在想什么？”耶律德光转头正好看见沉思的张彦泽。

        “这……”张彦泽顾不得多想，只能把李昭的情况简单说了下，然后陪笑道：“这只是臣胡思乱想，想那小小李昭怎么可能做下如此大事。”

        耶律德光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方才问道：“那日烧中渡桥者是否就是此人？”

        张彦泽吃了一惊，心道耶律德光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当下忙不迭地承认是。

        “原来如此！”耶律德光又想起了那日在北岸观战时候看到中渡桥头的那双眼睛，平静且强大，于是好像说服了自己一般点点头。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耶律德光念叨了句，一声令下：“阿古烈，你率本部六千皮室军去，与我砍下此人脑袋，若不成功，不必回报！”

        “必为大王砍下此人脑袋。”人群中，一名雄壮魁梧的汉子出列，脸上带疤，抚胸致意。

        皮室军乃是契丹此时最精锐的作战力量，是阿保机时候始置，选取被征服的各族精锐聚集宿卫，耶律德光继位后，增加人手，扩大规模。

        现在皮室军约有三万余人，分为南北左右黄五军，阿古烈正是皮室军南军详稳，相当于万夫长之类的官职。

        眼见这人出列，汉臣也好，契丹也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契丹人心说这下稳了，中原将官们心说这下坏了。

        原因无他，这阿古烈乃是一位闻名于两军阵前的人物，是两国皆知的人物，不但在场的中原节度使们听说过他的名字，就连后晋皇帝也曾问过。

        这阿古烈不但能打，而且为人残暴，最喜欢的就是把对手围起来，慢慢折磨，看着对手一点点失去希望，然后虐杀。

        所以听说这个消息后，契丹人暗道有此人出马，对面那个什么节级必定是手到擒来，节度使们则是默默不语，无论如何，一位中原英才，就这么死在眼前，总归是有些愧疚，可是眼下自己都是俘虏，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昭啊李昭，你自求多福吧，我是没办法了。”张彦泽卖掉了李昭的底细，心里不安了一会，就继续站着看戏。

        阿古烈一抱拳，转身上马，招呼手下六千皮室军，直往南岸而去，耶律德光也不在大帐呆了，于北岸选了一处高坡，带着重臣与节度使们坐在坡上观战。

        杜重威跟在高谟翰身后，悄不做声地回来了，耶律德光没理他，他也没敢出声，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禁军大营，心中想着什么无人知道，只是眼睛闪动不停。

        “打到北岸，活捉耶律德光！”吵嚷声仍在继续，或许是听说此处有仗打，或许是从众效应，也或许是大营已经抢无可抢，烧无可烧，越来越多披坚执锐的禁军从大营往中渡桥涌来，也有一些四处逃散，趁这机会想跑回家去。

        李昭带着千余人在前，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大部队，刚踏上南桥，就感觉北岸情况不对，只见火把晃动，马蹄声震天，紧接着黑暗里对面一阵箭雨袭来。

        “叮叮当”、“嗖嗖嗖”，禁军猝不及防之下，前排被射倒数十人，一头扎进了黑黢黢的河水中。

        “盾牌上前，往前顶！”前边有人奋力嘶喊，几张盾牌被无数双手从后边传递过来，前边拿到盾牌时候，南桥上的人已经快要被射空了。

        李昭见对面射的又快又急，箭箭咬肉，心中着急，史彦超上前贴着他的耳朵大喊：“皮室军！”

        “什么？”

        “对面是皮室军，贴上去混战，再被射下去，后边要崩溃了。”史彦超大喊。

        李昭回头一看，眼见皮室军弓箭来的急，后边禁军有些畏缩，个别的开始后退了。

        李昭大急，禁军虽然人多，但大多都是散兵，打不了这种占不着便宜的仗。

        只是眼下不能让这些散兵跑了，不然靠自己裹挟的一千多人，对上皮室军，渣都剩不下，于是回顾大呼：“你们跟在我们后面，看我们打的怎么样，再决定上不上！”

        “翼卫都，向前！”李昭一声令下，翼卫都士兵站了出来，举着盾牌顶着箭羽向前突击，对面皮室军的箭射在盾牌上，发出“哆哆哆”的声音，好像啄木鸟敲击木头一样。

        时不时有士兵被从缝隙灌入的箭射倒，剩下的依然全力向前，眼看就要从南桥踏上河中岛，对面契丹兵停下了箭羽摧残。

        李昭见没了动静，从缝隙偷偷看了一眼，只见皮室军弃弓换刀，上前要近战。

        前排皮室军身披铁甲，火把下闪耀着光芒，不似平常契丹兵，一看就有种精锐的味道。

        “嘟嘟嘟！”三声急促地铜哨声响，翼卫都士兵知道这个声音含义，齐齐拔出标枪，一起掷出。

        “嗖嗖嗖！”一排标枪过去，前排皮室军果然不防备，被射翻十几个，但是趁着间隙，当面左右的皮室军也趁机射来一排箭羽，当场射倒翼卫都士兵十多人。

        翼卫都自成军以来，这招无往不利，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强敌，打了个一比一的交换比，皮室军果然是天下强军。

        却不想那边皮室军也是暗自心惊，皮室军乃是契丹选取草原各族精锐，聚集成军，而且刚成军没几十年，正是能打的时候。

        以往很少有人能扛住第一波箭羽，即使扛过去了，拔刀近战时候也会一波而溃，今天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还能反打的，闻所未闻！

        双方各自暗暗吃惊，纷纷拔刀，战在一起，李昭一交手就感觉对手很是难缠，翼卫都士兵与皮室军几乎是一比一倒下，可是翼卫都人少，形势几乎是瞬间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二郎，我来助你！”危急时刻，史彦超带着手下士兵从旁边顶上，减轻了翼卫都压力。

        “都是两个膀子扛一颗脑袋，谁也不比谁差，一起上啊！”史彦超对着南岸犹豫不决的禁军大喊道。

        当是时，呼喝声、兵器撞击声、呼痛声，交织成背影噪音，敲击在南岸禁军耳朵上，仿佛催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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