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李豫，不，现在应该叫李俶，火大得很，他堂堂郡王跟佳人马车里表白一亲芳泽，结果被小丫头一嗓子救命，连爬带滚跌下车，弄得人尽皆知，要不是李倓和冯立都走了，他简直想一巴掌拍死郭珍珠再拍死自己。

        “他怎么你了？”沈若鸿来救小姑子，郭珍珠做鸵鸟，一脑袋蒙在嫂嫂怀里，嘟嘟囔囔说李豫又骗她。

        沈若鸿抱着郭珍珠笑，“是你大哥说的，说你的夫婿要你自己真心喜欢才好，广平王跟我打赌，即便是不表露身份也能得了你芳心暗许。你看他金玉之质毫无骄奢之气，也待你呵护备至。对了，你一路不也和他相处得很好吗？他的身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你那么吃惊做什么啊？”

        郭珍珠然后就呆住了，这李豫，不，是李俶，是个大骗子，第一次骗她是仆固怀恩，这次骗她是凉州太守，还刑部兼个小差，其实根本就是正二品刑部尚书外加郡王遥领边关。还有那个冒牌庸州太守李倓原来是吏部尚书，贴身侍卫冯立变成刑部侍郎。

        但这不是她吓得叫救命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这姓李名俶的广平王啊，是唐朝的皇帝！

        那本历史书上写的，郭家的老祖宗也就是她现在的哥哥郭子仪把安庆绪打败后，唐朝的皇帝就换人了，换的那个叫唐代宗李俶，她那时不会念“俶”，哥哥还教她”chu”，第四声……

        “你要是能躲得过一世，尽管躲我就是。”身旁沈若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广平王李俶又上了马车，郭珍珠做不得鸵鸟了，李俶把小鸵鸟揽进怀里，压根不让她躲。

        “珍珠，我还是你救命恩人。”李俶挖出她脸，“广平王从广通渠里捞起来颗珍珠”这句话洛阳人人皆知。

        “可你居然忘了我！”李俶转眼翻脸。

        “我摔下马，忘了以前的事嘛。”郭珍珠叫屈，这李俶知道，知道她受张玉涵欺负，知道她摔下马醒来忘了一切，知道她把他当作仆固怀恩要他带她回家。

        “以后我在，我会护你，再没人能欺负你……”李俶捧她脸，低头，一吻，封唇。

        李俶的吻，像极他本人，先强取豪夺，复轻柔慢挑，属于既狂妄恣意，又情深爱怜。长长一吻，他放开她，教她喘气，“珍珠，呼吸。”她刚喘一口，他又俯身攫住张开的小嘴，攻城掠地，吞噬她直到氧气殆尽。

        终于两人唇齿分离，他声音自胸腔而出，“珍珠，等你们兄妹团聚，我再向你大哥求次亲。明年开春，簿牒入部，司礼会选纳采，珍珠，入我广平王府，嗯？”

        “嗯？“郭珍珠脑袋昏昏沉沉，没从唇齿相缠中缓过气来，哪知他在问什么。李俶拍她背顺气，满意之极。

        两人一车，一路一个喜一个懵，夜色降临，刚到驿馆，郭珍珠恍恍惚惚听李俶在说什么，张口就说了个“不要”，李俶黑脸。

        “嫂嫂……“郭珍珠求救，她回神，李俶已经在说今年年节后就把她的什么簿碟送进礼部，明年开年就能张罗纳彩迎娶的事。

        “沈若鸿回灵州了。”李俶堵住她路。

        “那你让我想一想……”郭珍珠求饶。

        “你叫救命那时怎么那么不假思索呢？”李俶等着她这句。

        呵呵，郭珍珠使出最后一招，一指他身后，“哥哥！“

        啊，子仪已来了？李俶回头，小丫头擦身而过，跑进月亮门洞里的院子里。

        “丫头！敢骗我！“李俶一个掠身，轻而易举抓住她。”哥哥！哥哥救我！“郭珍珠不住叫哥哥，李俶一把抱住人，作势举掌，”就是你哥哥来了我也饶不了你！“

        然后就听背后一声——

        “殿下……”

        李俶讪讪放人，那声音，还真是郭子仪。

        月亮门洞里兄妹俩重逢，一个在门洞里，一个在门洞外，痴痴对看许久。

        然后白袍披发的男人轻声叫——“要东三。”（韩语，妹妹）

        “欧巴——“绿裳鬟发的女孩奔过去。（韩语，哥哥）

        他叫她，她奔去，他张臂，她投身，他抛起她，她欢叫；他接她，她泪笑。

        “要东三！要东三！回来了！要东三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郭子仪高高抛起郭珍珠，稳稳接她，他披发与她发辫一起飞扬，她泣不成声叫哥哥，悲喜交集笑，泪珠儿和着断续的欢笑，很久很久……

        郭子仪放人下来时郭珍珠抚头晕旋。“珍珠吓着了？子仪你做什么呀！抛那么高吓着珍珠了？”李俶扶住郭珍珠，兄妹俩紧握着手相看不语，他不是吓她，他是太高兴，她也不是晕，而是欢喜得如坠云雾，一年，一年了，他们分离了一年，终于，从别后，忆相逢！

        那晚李俶隐身，让重逢的兄妹俩相处。晚上他出来透气时发现兄妹俩的屋子居然没点灯，守在院里的李嗣业行礼示意，李俶抬头，只见房顶上兄妹俩依依靠着看星星。

        “李嗣业……要东三……是什么意思？”李俶想到郭子仪见到妹妹时好像是这么叫她。

        李嗣业老实摇头。

        “那欧巴，是什么意思……算了。”李俶又问，珍珠当时是这么应她哥。

        “欧巴是哥哥的意思！”李嗣业这倒懂，“我们将军的家乡话，欧巴就是哥哥。”

        李俶默然，这兄妹俩家乡话是什么鸟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兄妹俩手牵手出来，郭子仪开口叫“珍珠”，郭珍珠叫“哥哥”，两人眨眼，李俶莫名。其实是兄妹俩昨天在房顶上约定，从今天起，郭珍珠就叫“郭珍珠”，她本来的名字叫“净尔”，可那是她养父取的，郭子仪不喜欢，珍珠这个名字，他喜欢。而郭珍珠叫惯了哥哥，无论是那个世界的哥哥，还是这个世界的哥哥。这一切兄妹俩当然不会跟李俶说，当然他肯定也听不懂。

        郭子仪和李俶骑马，郭珍珠坐马车。

        没走多久李俶看身后马车，“骑马久了真有点腰酸……”李俶一派王孙公子的矜贵气质。

        “珍珠，过来我带你骑马看看外面。“郭子仪单手就拉妹妹上自己的马，让了马车给王孙公子，”殿下，您不是腰酸，赶紧坐车躺一会。“

        李俶气结，身经百战的哥哥化身护妹狂魔，还跟他眨眼，那意思，再两人一车你又想欺负我妹妹？

        李俶当然不坐车，三人两马，慢行一日。第三日，休息一夜后重新出发，李俶与郭子仪骑马，郭珍珠坐马车。灵州城门在望，沈若鸿一骑飞来，一头冲进他们的车队里。

        “子仪！我们府里为什么张灯结彩啊？”沈若鸿懵懵懂懂，抓着郭子仪就问。

        岂止灵州郭府张灯结彩，整个灵州城都张灯结彩好不好，城门城楼挂满红灯笼，满城商铺喜气洋洋，满街的彩灯，郭子仪带着未过门的妻子直奔城里最大的金铺取定制的一身七件套结婚金饰，郭曜和郭旰迎马车进府。

        “我哥哥办喜事？嫂嫂原来还没和哥哥成亲呀！”郭珍珠厥倒，她一口一个叫她大嫂，原来都没成过亲。

        李俶狂笑不止，迟钝到未来的夫君大肆筹备和自己的婚事都不知道新娘就是自己。他牵郭珍珠下马车，进灵州郭府，进她的二楼闺房。

        一日认亲，郭珍珠认了郭曜、郭旰等哥哥的五个义子，郭曜这一年长得飞快，已和郭子仪差不多高，只是黑些瘦些，面庞也约莫是陇西男人的国字脸，而郭珍珠脸蛋稚嫩身形娇小，一声“侄儿”和“姑姑”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口，还是郭子仪回来做了主，郭曜叫了声“珍珠”，郭珍珠叫了声“郭曜”。

        “珍珠，你这般长法真是急死人，要是以后我也长得像爹爹那般高，你岂不是要叫我哥哥？“郭旰大言不惭，那语气简直安允汶第二。

        “叫我姑姑！“郭珍珠逮了郭旰，郭旰十三，比她小两岁，两人身高差不多。郭旰扭扭捏捏，郭珍珠逼他，弄得他急了，一指房顶，”姑姑，看！“

        看什么？郭珍珠仰头，暮色四合，素月初升，对面大簇烟花腾空而起。

        “珍珠！上楼去！”郭子仪拉着妹妹跑上二楼她的闺房，又抱着她纵身上了阁楼的房顶。

        两人坐在房顶上，对面的房顶堆放了很多烟花，沈若鸿、郭曜、郭旰一个个居然在房顶上腾挪纵跃——放烟花！

        满天烟花，万众瞩目，李俶抱一束洁白幽香的梨花坐到郭珍珠身边，他拥住她说，“珍珠，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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