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蓟县十年 被抓壮丁
时光飞逝，十一年后，北乾八十四年。
腊月里，蓟县下起了大雪，各大果园林子早已结算完了收成过冬，孩子们也不去先生那里听课了，都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帮着备年，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
当年从京城跟过来的小丫鬟们也都长大了，温觅过了年也有十五岁了，她也期待着古代的及笄礼是什么样子。
如今的温家，老太爷早已不在，老夫人看上去还算康健。
沈知姝这两年在庄子上生下了温今愿和温今愈两个儿子，苏琴又得了个女儿，取名温采。
二爷温慎行和二夫人晏生晴也不甘落后，来庄子上的第二年就生了个胖小子温今慈，接着又得了两个嫡女，温幼宜和温幼宁。
二爷不糊涂，主母生了三个，小女儿过了年五岁了，他这才让年纪轻轻的姨娘林霜怀上，林霜都五个月了还不太显怀，厚衣服遮一遮甚至还看不出来。
上了庄子满十年之后，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老太爷定的十年之期已经满了，但是京城中这些年一直不太平，皇帝也换了几换。
各位主子都在庄子住习惯了，手头也还算凑合，就都想着在这里再住些日子看看，如今，第十一年也马上要到头了。
这日，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做小衣小帽，这些年过下来，两位夫人两位姨娘也都没有分个规矩，两房是抱团取暖，主母和姨娘也不互相别苗头。
生存比争宠重要，每个人脸上都多了些菩萨像。
“二老爷可取好名字了？”苏琴一边问着林霜，一边给大夫人缠着线。
“老爷提过，取个奚字，意头不好，取个爵字，又太重了。”林霜说完笑了笑，“是少爷还是小姐如今尚且不知道呢。”
“这嫡出取名取三字、庶出取二字的规矩咱遵守着就是了，可偏旁要不要一样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咱家两个老爷不就是例子？这一辈选的太偏僻了，觅儿当时的名字还有得挑，采儿取名也没怎么上心……”
沈知姝说完，看了看温觅。
温觅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心里却对这种靠名字分辨嫡庶的陋俗鄙夷至极。
晏生晴也点头：“到时候看看不行就取个别的，也是无碍的。”
林霜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不得了，不得了！大夫人！二夫人！”门外黄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掌嘴！大过年的也不怕犯忌讳，你……”沈知姝身边的冉妈妈作势就要掐黄莺，可黄莺一下子跪倒在地。
“大夫人，二夫人，不是奴婢不知礼数，如今实在是，实在是……”
沈知姝忽的心里一凉，手里的针线也丢了，“你快说，何事？”
“夫人，咱们家大爷和二爷，被……被抓了壮丁了……”
“这……”怀着身孕的林霜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怎么一回事？老夫人那里可知道了？”晏生晴一面掐着林姨娘的人中，一面急急问着。
黄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双手紧张得搓了又搓。
“你快说呀！”沈知姝一喊，拧了黄莺一把，黄莺才回了神。
“大爷和二爷，说是上山打点野味回来过年来着，可是，谁知遇上了抓壮丁的，二位夫人也知晓，年年招兵时，有些人家不舍得儿子去遭罪，就拿了钱抵，缺的人数，那些军队就上周边村子去抓，这次不就……”
“二位爷可有说出来身份？”
“林子里小满跑过来告知奴婢的，听小满说，二位爷没敢说出身份。”
“那老夫人那边……”
“奴婢先上这头来的。”
晏生晴急忙抓住了沈知姝的手：“大嫂，这下咱家可真就剩下了女人和孩子了……”
众人都忙忙乱乱的，温觅却没那么大的反应，她虽是被北乾的文化教育了十年，却始终是现代文明先入为主了的，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赚钱养家了？
可惜呀，这个时代的女人，都不敢抛头露面，不然也不会哭哭啼啼的没了个章法。
“母亲，二婶，咱们这儿可对服兵役的年限有什么说法？”
“大多是五年，可他们这个年纪……怎么承受得住……”
“母亲别急，黄莺，我问你，小满可说了是被哪个军营的抓走了？”
“回大小姐话，说是穿着白盔甲，帽子上有蓝色缨子的。”
温觅略一思索，“怕是南边海军的军营，这事儿无论如何，咱们还是要跟祖母说一说的。”
说话间，温老夫人就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说什么话儿呢，觅丫头有什么事要跟祖母说呀？”
几人都望着温老夫人，林霜还蹙着眉头，苏琴那泪珠儿还挂在脸颊上。
温老夫人一看众人这神色，笑容慢慢褪了去。
温觅上前迎了温老夫人坐在炭炉旁，与大夫人沈知姝对了个眼色。
“祖母，今儿林子里小满过来回话，说是，有个军营征兵，父亲和二叔，跟着参军去了。”
“参军去了？”温老夫人抓住温觅的手紧了紧，“怎么突然就参军去了，也不来家里说一声？”
“祖母，事出突然，来不及也是有的，小满说，是跟着那身穿白盔甲，帽子上缀着蓝缨子的军队走了，孙女想，是不是南海的军队？”
温老夫人松了手，神色凝重，“怕不是那么简单，老大和老二一直是文官，哪懂得什么行军打仗，莫不是抓了壮丁去了。”
“老夫人快别这么说，指不定，军队里缺个文书，缺个军师也说不定。”沈知姝急忙拣了话头来安慰温老夫人。
“别哄我了，那军师，还不从京城里找？难道真的来咱们这小县城里找？”温老夫人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静默了一阵子，温老夫人重新发话，“如今，咱们忘儿过了年就十六了，慈儿也有十岁了，这林子里的事，还能学着管一管，事到如今，不如……”
温觅一听这话，伸手覆上了温老夫人的手背，“祖母，这是不为父亲和二叔打算了？”
温老夫人转头看着温觅，又看了看几个媳妇姨娘，“从老太爷去了时，我这心也跟着去了，如今我两个儿子也没着没落的，我们一家女人孩子，又能如何呢？咱们已经不是从前的温家了，等谨言和慎行回来，咱们……还不知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祖母，不如，咱们把这里都变卖了，回蔺州老宅去，那里跟南海近，说不定还能有父亲和二叔的信儿，还能有族人扶持，等他们回家了，就都好了。”
“觅儿，你又胡闹！”沈知姝斥了一句，又有些后悔，其实她自己何曾不想跟夫君近一些，还方便打听个消息？
“母亲，祖母，咱们回蔺州去，那边还有族长，还有空着的老宅可住，这儿变卖了，咱们也有安身立命的银子，有做生意的本钱，若不然，指望大哥撑起咱家，岂不是难为他了？他最是清高，只懂得读书，何时稀罕过那黄白之物？”
温觅说着说着，只觉得一阵心酸，她来到这个世界里，也不是没有跟礼法斗争过，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看看书，绣绣花，弹弹琴。
然而，温觅是不争了，可曾是女强人的温米儿，却是不甘心的。
想到这里，温觅下定了决心：“祖母放心，赚钱的事，觅儿会为咱们家打算的，我便是不相信了，我们女子也有手有脚有脑子的，还能养不起自己了？”
这话说完了，老夫人和两位夫人都泪眼看着温觅，想想当年那个上天入地的小霸王，再看看如今懂事的女孩，各人心里都是酸涩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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