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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箭伤


冬日寅初时分,天色一片黑黝黝的。

        晋国朔北营地外,一道人影极快地掠过,随后一头扎进了大帐后的树林里。

        慢下脚步后,来人脚下一片虚浮。

        黎七寻了一根合抱之木,倚靠着坐下。她唇色发白,捂着胸前的箭羽急促地喘息。

        因方才运功逃脱,伤处并未得到及时的处理,此时血仍旧汩汩地大量流出。

        这次的箭伤本不甚严重,只苦于牵动了一寸之距的旧伤。

        旧伤崩裂,两伤齐发,不死也要了她半条命。

        明婉若曾经射向她的那支箭羽不知淬了何种毒,致使旧疾难愈。便如今日,一点轻伤便足以扯动旧疾,血流如注。

        她用左手扯下身上的酒囊,豪气地灌了两口酒,试图麻痹自己的痛觉。

        咬紧牙关,猛地拔出了没入血肉的箭矢。一声闷哼后,脱了力道软身靠在树上。

        头半仰着,正好能瞧见稀疏的星宿。流转的光华映着她的眼眸,道不尽的清亮。

        她弯了弯眼角,强迫自己压下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好歹又捡回一条命。

        呆了半晌,直到手脚发凉才想起什么,赶紧撕了衣摆去堵那流血的伤口。

        夜里寒梅开得正盛,月华下隐隐绰绰地在枝头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距离日出尚还有两个时辰左右,黎七却是累得不想再挪动半分了。

        脑袋愈来愈昏沉,迷迷糊糊之间,她猛然听到一声老鸦啼叫,整个人都被吓精神了。

        睁开双眸,陡然瞧见一个人的身影。黎七心下一惊,几乎是顷刻间便有了动作,咬牙从身上摸出防身的暗器掷了出去。

        剧烈的动作间扯动伤口,胸口传来的钝痛加剧,一时间她竟要撑不住这来势汹汹的钝痛昏厥过去。

        眼前的人身形快如虚影,闻风偏身一侧,易如反掌地躲过她的梅花镖。

        黎七暗自心惊,她咬住舌尖,强自保持清醒,此时若是晕过去,或许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目光恰然间掠过自己身侧的地面,不知何时竟多出了许多瓶瓶罐罐,上面标红的“御用”二字叫人眼熟得紧。咯噔一下,有个名字在黎七脑海中闪现、呼之欲出。

        良久不见对方出手,黎七不由咽了口口水,盯着面前那个背影弱声试探性地叫了两句,“世、世子?”

        晋砚脊背僵直了片刻,暗自恼火那兀自惊叫的乌鸦。他轻咳一声,冷着脸不自在地转过身。

        夭……夭寿了……真的是他!

        黎七瞪大了眼睛,想到方才自己还对着晋魔头打了暗器出去,顿时觉得脖子有点凉,说话都不利索了,“您——您怎么在这儿?”

        她方才便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见来人不是魏敌,便卸了强自撑起的防备与警惕。顿时,方才竭力忍着的痛意铺天盖地袭来,漫上四肢百骸。头也愈发昏沉。

        晋砚的目光装作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衣襟,当看到那大片湿襦的血色时,眼底霎时间寒潮迸发,如凛冬般肃杀。

        他敛尽眸中晦暗的情绪,将双手负在身后,如常般一派冷漠道,“自是来瞧瞧你有没有死透,需不需要本世子命人替你请一副棺材。”

        黎七喉间一哽,一时苦笑无言。

        是啊,无论是从前做宁檩,还是如今做黎七,面前这个人总是想她死的。

        自从前半夜见到明婉若,黎七心中便郁结不已。此时想来,也不该怪明婉若。纵使那人是个感情骗子,但她也只是奉别人的命令行事而已。而这个下达命令的真正罪魁祸首,现如今便近在眼前。

        是他,无缘无故派人取她性命;也是他,让她背负叛将骂名凌/辱门楣;还是他,让她承受箭毒旧疾难愈;更是他,让她再也做不成宁檩!

        她盯着晋砚的那张俊颜,生出无限多的怨恨。脑中思绪繁杂,疼得她几欲死去。

        黎七转念又想起明婉若。今夜去蛊惑敌军将领、往敌营投毒,这等下作法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定然又是受了晋砚的命令。

        想至此处她顿时没什么好气。也是实在是没力气了,纹丝不动地靠坐在树下,借着伤口的便利,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

        在王城中,他是万千尊贵的世子殿下。到了关外,他仍是统领三军的青年上将。于情于理,都没有她坐着他站着的道理。

        出乎意料的是,黎七并未听到苛责。

        他只睨着她,漫不经心似的问道,“夜间也不安分,整夜跑得没影,出去做什么了?”

        黎七情绪低落,眼前一阵晕眩,“探听许国军情。”

        “如何?”

        “什么也没打探到。”

        晋砚嗤笑一声,冷言道,“你倒是能耐得很!我何时下的命令?又轮得着你去?”

        “世子早些日子说过,雪营不养无用的废物。我若不替自己争取,迟早要拎着包袱被人赶走。”

        这番话说得带了些气性,颇有些对他不满的意味。

        话音刚落,黎七便后悔了。晋砚的调令和明婉若的出现让她心中很乱,方才不自觉地言语间竟带了脾气,浑然忘了晋砚是个人人畏惧的魔头。

        自从那日见他放过肖振,她对他存了些许希冀。她一度以为,或许他的心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般冷硬。或许有一天,当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会念及他们共事两载的上下情谊放她离开。

        可是,那日竹林所见、那个大雪中对她言谢的晋砚更像她的一点幻觉。后来的他再也没有那样易碎的时候,无论是人前人后也再没那般失态过。

        黎七这时才恍然发觉:他,还是原来的晋砚!兵败于阵前不能使他颜色稍改,遍野皆浮尸也不能动他心绪半分。

        这样的人,注定要在王城中翻手为云覆手成雨,也注定无法与他们这些草芥般的小人物共情。

        久久没听到晋砚的声音,她心中忐忑,抬眼瞧了一下他。

        他的神情似乎怪怪的。黎七看不透。

        “真的很想留下来?”没头没尾地,他突然冒出这一句。

        回过神的黎七愣愣地点头。自然是想啊。若是被调离了他身边,她前两载的蛰伏便失去了意义。

        晋砚更长久地沉默了,眸中异色挣扎流转。

        最后,他声色沉沉,“渭东那处我让洛靳替你,你暂且留下养伤吧。”待伤好之后再做调遣。

        这话说得极有水准,黎七惯来不会与人打太极,自然也没听出话中“暂且”二字的玄机。只当他应允了自己留在朔北。

        她心中一喜,拱手谢道,“那便多谢世子了。”动作间牵动了伤口,蹙眉闷哼一声。

        晋砚随着她的呼声不自觉地向前踏了一步,又不着痕迹地收回。面上淡淡道,“既然受了伤为何不回营找洛靳处理?”

        黎七:“……”因为她女扮男装,找人处理会暴露身份。况且洛兄是男子,她虽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条还是不曾忘的。

        她眼神飘忽,含混地打发过去,“洛兄素有失眠之疾,向来眠浅。好不容易辗转歇下,我又何忍再去扰他安梦?”

        晋砚意味不明地半眯凤眸,“洛靳有失眠之症?我怎么——”话未说完,便被人抢白。

        “确有其事。”黎七加大了声音来掩盖谎言的痕迹,“我与洛兄吃住皆在一处,自是知晓得事无巨细。世子日理万机,没有闲时去了解属下们的这些小事,人之常情。属下们都理解,不必太过愧疚挂怀!”一口气说完这些,她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只觉得头更疼了。

        管他信是不信,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无聊到去向洛靳求证。黎七一个箭步登上道德高位,先发制人,信誓旦旦地开口堵了晋砚的夺命连环问。

        “夜间风大,世子早些回去吧。我也得回了!”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黎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临走前也没忘顺走地上那堆药,她用染了血的外袍兜住那堆晋砚给的瓶瓶罐罐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晋魔头排除异己心狠手辣,对待手下还真是舍得!虽然这药解不了她的毒,但好歹也是宫里面的东西,千金难求。

        对于晋魔头这种人,有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她甩了甩不甚清醒的脑袋,这般想着。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晋砚眼看着那个少年踏着左右摇晃的步子,没走出多远,便侧身歪倒了下去。他眉头一跳,飞身掠至黎七身边,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她的衣领子,免了她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凄惨下场。

        扯住人以后,晋砚心里倒有几分不自在,好半天维持着这个姿势。松手不合适,将他揽着更是不成体统。

        骨节分明的手在松紧的边缘几番反复之后,认命似的将少年拉起来拖至自己的背上。

        青年脊背挺直,臂弯有力。在月华下背着少年走得沉稳从容。

        一阵风吹过,几株梅树在月色下舞得婆娑忘我,就连枝头的朵朵寒梅也在欢欣地跳跃。

        无人看见,正德二十年正月初十的这个月夜,晋世子悄悄红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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