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选择
假如随侯宝死于非命,此时的随国有两个选择,一则从公室小宗中挑选一位血缘较远的新随侯,二则是选择随侯宝之子。不到万不得已无人会选择前者,这相当于打破了传承几百年来的秩序。
而后者,作为夫人,芈加的孩子身居嫡长,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唯一存在的问题可能是万一这孩子是个女儿……不过这也无妨,随侯宝还有未出生的庶子。
哪怕尽皆是女儿,只要随侯宝新丧时未曾迎立新君,拖到幼儿诞生,这近一年间足够芈加在楚国的帮助下站稳脚跟,到时再从公室抱养一子便是。自小养大的孩子,哪怕日后离心,也不一定斗得过掌权多年的养母。
太子旅心中闪过诸般念头,盯着随侯宝的眼神愈发深沉。他随身有佩剑,虽不常用,却也锋利。随侯宝体弱多病,想要他的命对太子旅而言轻而易举。
但若是随侯宝死在这里,商密之行便要暂且搁置了。
而且未曾提前与楚王商臣通气,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错,让楚人无故杀附属国诸侯的消息提前传了出去……
落在剑柄上的手指缓缓推开剑鞘,露出暗金色的剑刃,又果断地收了回去。
太子旅站立的位置是在随侯宝身后,本不会被随侯宝发现他的动作。奈何随侯宝此时极度紧张,注意着一切不寻常的动静,所以清晰地听到了剑鞘合上的轻微声响。
随侯宝不敢深思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但太子旅对他的恶意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他毕竟长了几岁,又曾在生死边缘徘徊,苟延残喘于一群虎狼之中。若是不够警惕,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
他稳了稳心思,站起了身,又转向太子旅,问道:“不知太子此来,究竟所求为何?”
既然拉进关系无用,对方依然对他满怀恶意,随侯宝便也不再刻意放低姿态。他心下大概明白,这约莫是楚人知晓了他想划清界限的想法,因此作出的反应。
他对此已有所心理准备,但却并未想到会召来楚人大军。楚国目前当没有并随的打算才是,不然也不会嫁王女过来。即便是此前宴会上冒犯到那位楚国大夫,又伤了夫人的面子,应也不至于此。毕竟他并未表现出在有嫡子的前提下欲立庶子的意思。
那么楚军此次前来,怕是有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随侯宝心下大定,连面上都不由带了平和的微笑,又再次重复道:“或许有什么是楚王需要孤做的,太子尽可以直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言下之意甚至带了几分指责。
太子旅不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装作不明他暗地里的意思,开口问道:“下一任随侯,可有人选?
随侯宝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笑容更盛:“太子这话孤便不懂了,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随侯的世子,向来不以孤的爱重决定。难道楚国并非如此?哦,孤忘记了,太子似非楚王之嫡子,是孤冒犯,还望太子海涵。”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太子旅不理会他的诛心之言,只是冷冷地再次强调。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自古如此,你的夫人需要足够的尊重。”
“兄长原是为夫人不平。”随侯宝作惊讶状,“这确是孤的不是,冷落了夫人,为随国招致大祸。”
“无须顾左右而言他,你想做的究竟是冷落你的夫人,还是撇清你的姻亲,你我心中都明白得很。”太子旅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之意。
此时的他,像极了十年前的楚王商臣,那个仅见一面,就给当年的公子宝留下了深深印象的男人。可以说,作为楚王商臣之甥的随侯宝所以想要摆脱楚国的控制,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来源于楚王商臣。
那种似是被虎狼所注视,作为猎物迟早将要被啮噬殆尽,在此之前却还要被玩弄的感觉,令随侯宝无法忍受。而他的母亲芈渔早逝,他对楚国也并无多少亲近之意,付诸行动便更没有什么顾虑。
此时在下一任楚王面前再次尝到这个滋味,随侯宝心知,他必须做下决定了。
是放弃他的计划,还是做得更决绝一些。
但无论心下如何多思,表面上随侯宝只是笑了笑,未曾搭话。
两人沉默半晌,随侯宝开口再次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楚王之意,孤已知晓。然此等小事,不必劳师远征。还有什么是需要孤做的吗?”
“借道,辎重。”太子旅言简意赅。
随侯宝并不打算问楚军的目的究竟为何,只要不是随国,目前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他就此告辞,去准备太子旅所需要的的东西,心中还一直念着那个问题。
顺水推舟地放弃,依然装聋作哑地托庇于楚国之下,待他死后哪怕随国被楚国吞并又与他何干,至少他生前不曾辜负列祖列宗。
还是……
就在他将要出帐时,太子旅却突然向前几步,拦住了他,顿了一下最终只是道:“无论随楚关系如何,加都是你的妻子。”
随侯宝眼神微动,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离去了。
是随侯的夫人,还是他的妻子,随侯宝分得清楚得很。不过这位未来的楚王,在这方面可并不肖其父,居然好似是真的与芈夫人兄妹情深。
回程的路上,随侯宝陷入了深思。
芈夫人在随侯宝离开没多久便已向矞姒确认了自己身体并无异样。她颇感稀奇,如此牺牲右媵姞璜这枚重要的棋子,几乎注定其永远都将在背后为人耻笑,只是为了向她示威?
她并不觉得她的丈夫是如此逞一时之快的人。
所以她决定亲自去见见姞璜。
随侯宝不在,随宫中无人能够阻拦君夫人的来去。尽管如此,这偌大的随宫,也并不是芈夫人可以如臂使指的地方。所以当她发现姞璜并不在她所居的宫殿时,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
芈夫人只得先行离去。回到宫中,她考虑再三,对芈陵叮嘱道:“去试探一下师照,他愿意帮忙自是好事,若是他不愿意,你也不要伤了和他的关系。”
说到这里,芈夫人微微笑了一下:“我能瞧出你们近日来情意正浓,但这毕竟是随国,无须太为难他。能有一倾心之人,亦是件难事。”
芈陵则摇了摇头:“随侯宝甚至不在此处。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愿为我冒,又如何能保证日后争权之时他会站在你这一边?加,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我的傻姐姐。”芈夫人摸摸她的额头,像在安抚一个孩童,“他会站在强者的一边就足够了。若是在争权中处于下风,又如何强迫他人加入我们一方?与其用威逼利诱的手段使其站队却时刻担心背叛,倒不如保住中立的那部分人。”
这其实与夹缝中的小国总在周边的大国中摇摆是一个道理。只是大国总需要维持其威严,且不惧小国的背叛,所以哪怕自己并非上风也要强迫小国依附。而她芈加则并非如此。
“何况此次兄长前来,足够让这些随国贵族有所偏向。这就够了。师照愿意为了你付出更多当然是件好事,但若是他明哲保身,你也不要怪他。”芈夫人柔声道。
都说女子有孕后性子会变得暴躁,但是芈夫人两度有子却均未有此感受,也算是件幸事。
芈夫人心知芈陵并不能接受她的想法,便也不再劝她。毕竟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只要芈陵愿意,再换一个也无妨。
她只是有些可惜,毕竟真心确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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