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头痛
“我欲开一宴,邀内外命妇前来。”芈夫人手里拈了一颗黑子,缓缓将它按了下去,“是否需要等等?”
她问矞姒这个问题,倒不是有什么政治上的考量,而纯粹是基于自己的身体。毕竟失去前一个孩子并没有很久,她的身体其实未曾大好便再次有孕,一来不得不担心孩子不稳,二来也攸关自己的性命。
不择手段地去争,可不是为了旁人,最终享用胜利成果的必须是自己。芈夫人对这一点想得非常清楚,她可以牺牲很多,但决不可为此失命。
矞姒闻言伸出手,示意要给她把脉。芈夫人此时也不在意棋盘上摆了一半的局了,只轻易便将黑白搅乱,拂至一侧,又将手腕给了出去。
“如何?”片刻后,芈夫人问道。她见矞姒神色有些凝重,心中不由得生了几分担忧。
“再休养一阵。”矞姒手指轻点以表结束。她站起身左右走了两步,最后才道,“开宴之前告知吾,吾会提前回来。”
芈夫人闻言微微低头一笑:“当然。”
虽然二人约定得很好,但是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因为随侯宝先行为姞璜开了宴,且又是临时才通知了芈夫人。之所以说是为姞璜,是因为随侯宝明确表示了这场宴会更多的是场私宴,各家女眷皆会出席。
这场宴会若说是在明明白白地触犯芈夫人利益,倒也谈不上。因为随侯宝开宴的理由是庆祝今年随国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只不过就连芈夫人自己都能替随侯宝想出百八个借口,比如这当然是周之始祖后稷在上,观后人有姬姞共生之子才给予的吉兆。
但要说这场宴会对芈夫人毫无影响,自然也是不可能的。随侯宝越是为他的庶长子造势,对芈夫人的威胁就越大。
只是不知他这庶长子如今在其母腹中究竟有几个月了……以及,姞璜本人究竟是否有孕。
随侯宝每每这般临时告知芈夫人宴会消息,就是仗着芈夫人身为外来者,无力把持宫务——这本是各国君夫人嫁入后丈夫理所应当从公室中取回并交给夫人的权力,虽然便是不给,夫人也难以讨要,因为这毕竟是母国也不好干预的私事。
但通常而言,只要夫妻关系不是差到极点,又或是夫国和母国的关系没有差到极点,作为几乎不存在绝婚这种事的诸侯夫妇,是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的。随侯宝前期号称自己被公室架空,后期则与芈夫人只剩面上的平和,只能说当是早有预谋。
收到参宴消息的芈夫人头痛欲裂,这些日子她的孕期反应逐渐严重了,还伴随着一些其他似乎并不会出现在孕期的症状,可能终究还是与身体状态不佳有关。
毕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甚至未曾意识到自己身体不适是有特殊因由的,只以为这些小问题仅仅是因为她过于忙碌。
矞姒虽然询问过芈夫人是否需要她留下,但由于这些问题并非是矞姒能够解决的,芈夫人只教她自去。依然被寻医之人烦扰的矞姒便还是持续着之前的山野生活,也导致了她无法及时收到消息赶回。
失去了一个了解姞璜的机会,芈夫人心中有些可惜。若是矞姒在,哪怕无法完全确定姞璜怀胎几月,但是否身怀有孕应当是可以观得的。虽然矞姒往往对她们解释说相人术并没有那么准确,只可在有其他证据时作为参考,但目前确无出过问题。
这一次宴会的开宴时间总算没有出错,芈夫人携左媵芈陵到来时恰巧与随侯宝在大殿前相逢——随侯宝身后还跟着右媵姞璜,她面色红润,小腹隆起,穿上了符合她身份的衣物。虽然表情依然称得上低眉顺目,但看起来与他们初见时那个恨不得隐于微处的女子已经有所区别。
芈夫人瞧也没瞧随侯宝一眼,看着姞璜勾起一抹笑,倒也未曾说什么,只是挽住芈陵的手臂便迈步先行走了进去。
这种宴会,开宴之前末至的定是最高位之人,但若是有数人要一同进入,则以为首者更加位尊。
芈夫人私底下被随侯宝制约住手脚难以施展,这种面子上的事,对方却拿仗着楚国威仪的她全无办法。不论随侯宝是于她身后入内,示人以她的盛气凌人和他的忍辱负重,又或是再在殿外等过一阵作为最后入场之人,芈夫人心里都能感到一阵舒爽。
虽然终究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的行为,但既然如今这番动作已不会带来更糟的后果,芈夫人自无任何不可。况且上次庆功宴二人龃龉已人尽皆知,她便也不再需要顾忌什么。
随侯宝最终还是选择了稍待片刻。不过作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他就算晚至也无人敢说什么。更何况如今恰是剿灭了叛逆氏族、随侯之位即将后继有人、随侯宝本人身体又在转好的特别时节,堪称如日中天,当然没有人会自寻不快,触随侯宝的霉头。
当然,芈夫人不算在内,毕竟她知道随侯宝活不过一年了。
她眉眼含笑地望着缓缓步至她身旁主位坐下的男人,哪怕是分明对她忌惮在心的随侯宝也不禁晃了一下眼。但他很快便定了定神,向上抬起手借给姞璜方便她入座,以彰显其荣宠。
主位之上,芈夫人与随侯宝并排而坐,左右媵分别坐在二人两侧。
开宴的贺词就如芈夫人所料的那样,借赞誉丰收之机行为庶子铺路之实,着实令人感到无趣。只待随侯宝这堂上诸人皆知用意的场面话结束的那一刻,芈夫人十分不给面子的当着众人便打了个呵欠,甚至发出了声音。
如此不雅,连芈陵都不由扭头看向了她,更不用说旁人。
芈夫人从案上拿起酒爵一饮而下以示告罪,又轻飘飘地开口:“今日可真是君上的大喜,我也有孕了。”
一语既出,堪称石破天惊。
这本是私宴,并无什么明确的礼仪规范,堂上的贵族们又都与公室连着亲,甚至大多本就是公室中人,闻言便不由地窃窃私语起来。
随侯宝见状皱了皱眉,他拍了拍手,唤上了乐者和舞者,掩盖了场面的纷杂。又待乐舞渐起,众人逐渐息声后,端起酒爵敬向芈夫人。
在编钟特有的洪亮悠长音色映衬下,随侯宝的话语不曾引人注意,他的动作颇显敬重,声调却是明显的嘲讽:“夫人的手段,孤见识到了。为夫人的如愿以偿,孤不得不敬夫人一杯。”
“我便当君上这是夸奖了。”芈夫人低眉,眼角却弯了起来。她借着这个动作的掩饰,暗暗挑起眼去看随侯宝的反应,只见那人面容冷肃,连姣好的容貌都被冲淡了几分。
似是给他添了不少烦恼呢。
芈夫人心想,那她做的这一切便值得多了。这个孩子日后还会给她带来更多,定是如此。
但不论心中怎样想,芈夫人总归是见好就收,不再刻意去挑衅随侯宝。
她本想再晚一些再将此事公之于众,却不料恰逢其会,为打压这位不论生母是谁,都注定背负姬姞共生之子的名分出生的庶长子,她便顺水推舟公布了这个消息。
然而尽人皆知并不代表着结束,之后芈夫人将面对的问题就是这个孩子能否活到他爹驾鹤而去那日。无论问题是出于她自己的身体亦或是他人的谋划,都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就芈夫人看来,最有可能对这个孩子下手的,偏偏就是随侯宝这个亲生父亲。
而他是这个国度,这座宫城的主人。
芈夫人手中的酒爵突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头痛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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