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有孕
“孤既得到了机会便不会放手。今夜二位不如歇息在这里,明日即去告庙。”随侯宝道,“孤这就使季盂去通知宗庙那边。”
王子加不动声色地向姞璜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依然隐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亦请通知还在行馆的陪人一同前来。”王子陵见妹妹不知在琢磨什么,开口补充道。
“当然。”随侯宝应道。
此夜在王子加的要求下,两位王女居于一处。
“随侯宝说的是真话?”王子陵借着为王子梳发的时机,轻声在她耳侧问道。
“半真半假吧,我也不知晓,只能揣测一番。”王子加同样低声答道。
“他受到公室胁迫纳妃一事应是真的,毕竟幼子确实更好操控。某种程度上是公室傀儡也不足为奇,毕竟他体弱到人尽皆知。但我并不觉得他有失权至见我们一面都做不到,甚至连婚礼都无法完成的地步。如果这些真是公室所阻拦,也太蠢了。”
王子陵握着梳子的手停住了一瞬:“他想借楚国之力削弱随国公室?”
她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惊讶。毕竟说到底,她们虽然和随侯宝算是表兄妹的关系,但内外亲疏可并不是这样算的。随国公室均是历任随侯的后裔,是随侯宝绝对的亲族,而她们则是楚人。
王子加往后靠了靠,试图汲取一点王子陵身上的温度。分明是初夏的季节,她却觉得身上有些泛冷。
“应是做不到的,除非他有后手,在我们出嫁前便与王上做好了交易,只是以我们充当借口。毕竟我请斗克黄前来,也不过仅是借着旧情试图以他作些威慑罢了。”王子加声音中透出些疲惫,她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我小睡一会。等庐和矞姒到了,唤他们都来见我。”
待王子加醒来,就见矞姒正面无表情地将手指覆在她手腕之上。
她阻止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矞姒,而是先对不远处的庐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
“联系斗克黄,用若敖氏的法子,别被人发现了。”王子加还未全然清醒,但幸好这是她睡下前便已思考好的安排,“若敖氏六卒,随便他带哪一个,教他注意着些,随地有变。”
虽然目前看来,随侯宝怕是有很大可能已与楚王商臣作了交易,即将聘随的大夫定会做好准备。但万一这只是她的臆测,斗克黄作为无端卷入这场风波之人,便危险了。
他只带着些若敖氏私兵作自保之用,谁也挑不出问题。而斗克黄毕竟是斗般的亲子,用若敖氏的人传消息回去,也不用怕其中有什么岔子。
王子加心知自己不是什么多智近妖之人,只能尽力安排好能做之事,其他便任由天命罢。
……这该死的天命。
“我可以说话了?”矞姒的言语间毫无感情,虽是问句却也声调平直。
“你有孕了。”她看向王子加,说出了惊到屋内所有人的话语。
“哦。”王子加应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矞姒,似乎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王子陵猛地往她身侧一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放下罢,我听见了。”王子加平静地道。她甩开矞姒,抓住王子陵上下摇动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加……”王子陵试探性地开口,见她没有阻止的打算,便想继续问下去,却不料被矞姒打断。
矞姒站起身,熟练地道:“两个月左右,留下还是处理掉?”
她言语中完全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全然的冷淡与习以为常。
范邑位于郢都西南方较远的位置,地处山岭之间,瘴气弥漫,是真正的蛮荒之地。郢都的野人尚且知晓些伦理道德,此处的野人却连语言都不大共通。他们多是本地的土著民族,并非楚人,也不服从于楚国的统治,社会关系更是混乱。
作为范地的巫,矞姒本与他们有如云泥之别。但就如斗谷于菟因是斗伯比与郧女私通所生,被自己的外祖母丢弃,后又为不知情的郧君捡了回去。矞姒的出生也与之相似。
所以她对于这些幼年时曾庇护过她的土著之人颇具好感。
尽管她后来进了范地的祖庙,成了高高在上的巫,她依然无法改变这些土著的生活方式,更不愿将他们强行纳入范邑所谓的秩序中。
祖庙对于巫的约束并不严苛,主要还是集中在保持本身的纯洁方面。且她修习的内容中自有医药巫术之类,她便也成了这些土著所尊重的“巫”,和部落本身的巫一起,时常为他们做些医治。
一个还未形成婚姻秩序的部落,男女关系之复杂可想而知,且野人身份卑贱,难保不被抓去做奴隶。所以对矞姒来说,生育方面的问题,是她时常会遇到的、需要解决的事情,并不以为奇。
“暂且先这样吧。”王子加用手背掩了掩自己的口鼻,闭上眼睛轻叹了口气,“你们都回去吧,早些休息,明日应当不会再出岔子了。”
矞姒见她重新躺下,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了。庐一向谨小慎微,随即也告辞离开。只剩下王子陵依然坐在妹妹身侧,担忧地看着她。
“还有何事?”王子加闭着眼睛问道,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腹部。
她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的。
王子陵向上坐了些,从王子加的腿侧移到了手臂处。她俯下身,先是作势听了听远没有到会有反应时候的孩子,又换个方向倒下,贴近王子加的面庞。
她的声音虽然轻微,却带着些欣喜:“你真的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你待将随侯如何?”
王子陵一向是喜欢孩子的,未出嫁前便经常陪着两个幼弟一起。如今妹妹也有了亲生的孩子,她很难不感到一丝格外的亲近。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若是王子加真的留下这个孩子,短期内就无法再行生育,而随侯宝指不定哪日便要驾鹤而去。那么为了稳固她们姐妹二人的地位,更为了维持两国的关系,王子加势必就会让她来生育随侯的孩子。
说实话,王子陵对随侯宝已是死了心,但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是最正当且容易的方式。
哪怕王子加没有睁眼,她也几乎能感觉到王子陵炯炯的目光正盯着她。她大约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便直接开了口。
“你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随侯的孩子。”她用完全没有上扬的语调问了出来,整个人异常的平静,不论对方有怎样的回答,都不会激起她心中一丝波澜。
她的神似乎离开了她的□□,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注定在权力的漩涡中纠缠的女人,不愿再思考什么其他东西,直白得可怕。
毕竟若是往常,她绝不会将这句话问出口,而只会默默地提高戒备。
幸好,王子陵没有辜负她难得的坦诚,毫不犹豫地答道:“孩子就够了。”
王子加睁开眼睛,看到她眼中一片赤忱,没有半点阴霾。至少在当下,她是真心这么想的。王子加感受到了。
“见机行事罢。随侯宝不会为了这个孩子与我生隙,但若是被旁人发现便不一定了。周人和我们终究不同。”王子加回答了王子陵之前的问题,尽管和没有回答也并无什么两样。
“但我向你许诺,若是随侯宝死而你无子,我会代他放你自由。”
王子陵得到令人安心的答案已经睡下了。
王子加则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看到一缕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她盯着瞧了许久。
“加。”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沉稳低哑,满是温柔与无奈。声音自上方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被那人面对面拥在怀中。
她用头蹭了蹭对方仅着了里衣的胸膛,伸开双臂缠绕到那人背后紧紧搂住了他,才用鼻音哼着道:“明明才分开没多久,我就已经想你了。”
那人笑着道:“以往我出征比这次久多了,可从未听你这般说过。”笑声里带着些两人年少时常有的嘲意,王子加不满地用力锤了他的背几下。
“……因为无法再见了啊。”王子加言语中满是依恋,带着几分怅然。
若说刚分离时,她还在为太子旅会恨她而喜悦,因为恨比爱更长久;现在她还是更希望对方爱她。毕竟无论长不长久,她都不会再知晓了。
但她突然怀念起被爱着的感觉,哪怕那种爱的组成复杂到难以言表。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了,这意味着美梦很快就会醒。
“我有你的孩子了,旅。”她靠在对方肩上,抬起一只手流连在他带着胡茬、有些扎人的下颌,顺着凌厉的轮廓进而抚摸过他的整个面庞。
很快王子加将手滑了下去,先是触碰到颈部她曾经留下齿印的地方,那里已经平整光滑只剩下红色的痕迹。之后又落在了对方的喉结上,故意用指节滚动了几次。
“是吗?”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无情,连带着王子加的手一齐震动,指下感受到绵延不绝的麻痒,“处理掉吧,加,这个孩子对我们都不好。”
啊,果然如此,王子加想,连梦里都是这样。
他就是这样的人,我也是。
可是他对我也会这样绝情吗?
她在他腿上坐正,将一直落在腹部的另一只手也收了回来。两手同时,狠狠对着那个修长的颈项掐了下去。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会。
梦醒了。
她已是随侯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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