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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随侯


王子加的预测出了些岔子,第二日来到行馆之人依然是公孙盂。不过倒也相去不远。

        见王子加露面,原本站在门外脸色沉凝的公孙盂立刻挂上了笑容:“随侯病重难起,令我请夫人入宫一见。”

        “季公莫急,随侯的身体要紧。”王子加道,“待我与姐姐梳妆一番,便去拜访。”

        她言语之间完全不把自己当成随侯的夫人,而仅是作为一个客人与公孙盂交谈。行动也不紧不慢,请公孙盂进来后叫了个小臣陪侍,便施施然地自行离开去寻王子陵,完全不在乎失不失礼。

        王子陵彼时正在房内描眉,见王子加独自一人迈入房中便随口问道:“是谁来了?”

        “公孙盂,代随侯来邀我们入宫。”王子加伸手捋了捋王子陵还未盘起,披了满肩的长发,笑道,“不急,时辰尚早,请他多担待了。”

        说着,她又从王子陵的漆奁中摸出一根木簪把玩。像是被其上雕琢精美的凤首所吸引,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道:“黄昏时再去罢,既然随侯不识昏礼,便提醒提醒他。”

        “只是可惜了公孙盂,明明赤诚之心,却被我们和随侯一道耍弄。”王子陵感慨地叹了口气,仿佛对公孙盂充满同情,又随即召唤女奴为她束发,并特意叮嘱做得精致繁复一些。

        王子加眯了眯眼,面容冷淡:“你我何曾耍弄于他?我等前来本是为成两姓之好,随侯宝他本人亦是芈姓之子,还与我们有血脉之亲。如今这般欺人,不过也是仗着我国无意再与之兴战罢了。若说耍弄,只全凭随侯之心罢了。”

        王子陵不顾自己仍在女奴手中抓着的头发,回头看向她:“你动气了?”

        “动气?”王子加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并无。为什么这么觉得?”

        “只是一路走来,谈及随侯之事你都向来平和,这两日却对他似有颇多不屑。”王子陵回到原位继续教人侍弄她的头发,“毕竟我们还未见到他本人,或许有可能他也是为人所迫?”

        白皙修长的手指停住了在木簪上摩挲的动作,王子加缓缓抬头看向王子陵:“可有鄙夷之色?”

        王子陵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便想了想答道:“随人面前并无,私下……也不至被称作鄙夷。”

        “多谢提醒。”

        经过王子陵的话,王子加突然意识到她确实有点不对劲。大抵是离开令她压抑的旧人故地又久不经手朝堂之事,她愈发高傲自恃,耐心也变差许多,甚至心中常有些烦躁。如果这仅是伪装便罢了,若真变成这样……

        一切尚未理清摸透之前,哪怕这里不过是楚国的附庸,轻敌也会要了她的命。

        “这有什么值得道谢的,你可是我的亲妹妹。”王子陵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她或许本是这样活泼的性格,只是受到了长久的压抑。

        “郢都那么远,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我们还要一起在这里度过余生呢。”

        “嗯,是的。”王子加起身走到她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颔首,“所以我也会帮你的。”

        二人在房中看书闲聊,一直消磨到日头偏西,眼见着离黄昏已是不远才重新出现在公孙盂面前。

        她们确实是盛装打扮,甚至为了掩饰楚人目前还不够完美的织染技术,特意挑选了中原匠人极少能制成的金银染色的衣物。深重的底色配上璀璨的花纹,隆重到足以直接入庙告祖。

        公孙盂被晾了近一日,哪怕明知己方理亏也窝了满腹的火气。只是待见到盛装的两人,又忆起这场婚事中他们君上的荒谬之处,终是无力多言。最后也只是板着脸叹了口气,引两位王女上车。

        “紧张吗?”王子加看看坐在一旁的王子陵,故意开了个玩笑。

        她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确实有些。”王子陵轻轻呼出一口气,笑道:“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哪怕再怎么夹在国与国之间,还是会有一点期待的罢。”王子陵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又问道,“加见过他,觉得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王子加沉吟片刻:“我只记得他身体真的不大好,性情好像……算是温和?”

        她努力回忆着昔日许婚时的场景,除了记得公子宝身体不佳之外,几乎毫无印象——毕竟见了一面之后她便拉着王子旅跑出去了。不过当日她那般无礼地离去,那人神情好像也无甚变化,应当算是温和罢。

        王子陵惊讶地看她:“温和吗?”

        “只是数年前的记忆罢了。”王子加摇摇头,“究竟如何,一见便知。”

        行馆至随侯的宫殿并不算远,却一路都有宫卫巡视走动。二人也是在公孙盂的带领下才畅通无阻地直至随侯面前。

        明明天色还未暗下,随侯宝的房室内却已经点上了灯,一旦步入便有种潮湿压抑之感。随侯宝坐在一张几之后,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身上也仅穿着里衣,与盛装打扮的两人截然不同。

        屋内除了随侯宝之外另有一个女子坐在他身侧,穿着齐整,但打扮颇为朴素。若非身上配有玉饰,哪怕说是一有宠之妾也未尝不可。但既然用玉,当是传闻中那位姞姓次妃了。

        也不知她名位究竟如何,毕竟次妃这个称呼,除了元妃之外,皆可美称为此。

        “见过随侯。”

        公孙盂并未入内,王子加和王子陵各自行礼之后便端坐于随侯宝之前,两方之中只隔了一个矮几。

        “这个时辰才来打扰君上,是我姐妹二人失礼了。”王子加先行开口。

        随侯宝以手掩着,咳了几声才道:“是孤失礼,怠慢了两位王女。”

        之后他便久久沉默。

        这一幕其实颇多讽刺。迎亲队伍出发之前随侯祭过宗庙,迎亲队伍也成功迎回了女子,此前两国间的一应仪式也都俱全。这代表着二者婚姻已成,他们已是夫妻。

        只是因为最后未曾一同告庙,结果如今无论是随侯宝还是王子加,都并不认同彼此的关系,而只与对方维持着宾与主的距离。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姞姓次妃站起身又点燃了好几盏灯,还未待她回到原位,王子加便对着她笑了笑。

        “昏时了。”王子加抬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看似不经意地道。

        随侯宝的眼睛在灯火的映照下亮得惊人:“王子加不必再暗示了,孤明白。”

        王子加皱了皱眉,随侯宝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倒是和她记忆中那个安静的少年有了一丝重合。

        “此前种种均非孤所愿,包括璜的事。”随侯宝露出一丝苦笑,看了看重新回到他身侧的,名为姞璜的女子。

        “若非王子加的一再逼迫,孤甚至可能无法与足下私自相见。幸而有此机会。”

        王子陵询问地看向妹妹,不知随侯宝所言是真是假。而王子加只是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随侯言下之意……”

        王子加饶有兴味地抬头看他:“受制于人?但我怎知这数日之事并非出自随侯指使?至少公孙盂当是忠于随侯的才是。”

        随侯宝苦笑:“若是由孤指使,至少不至于落人话柄,强楚在侧,随国总要识趣一些。王子加再受宠,终究不过是出嫁之女,待礼成之后,又有何事不能做。”

        “季盂确实忠诚于我,但季氏一向清高,在朝中并无多少势力。就如季梁昔日分明算无遗策,先祖却听信谗言败于楚国,也是同样道理。季盂甚至不知孤不得见人的真相,哪怕知晓,他也帮不了孤。”他认真地解释道,说完呼吸明显沉重了许多,甚至有些气喘。

        姞璜急忙上下舒展他的胸口帮他顺了顺气。

        王子陵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失望。她并非不能接受未来的丈夫有别的女人,毕竟她自己也不是对方的正室。但若是对方有一心喜爱之人……罢了,这般的关系或许更适合他们这种政治婚姻。

        “好亲密啊。”王子加则并非好相与之人,尤其是当看到王子陵的反应时,她心底突然生出几分火气。她刻意拉长了调子,又压低了声音,用暧昧且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姞璜猛地松手又站起身向后倒退了几步,隐在了灯下的阴影中。

        随侯宝无奈地摇了摇头:“公室的大人们以孤久病缠身,难保天年而随国不可无君为由,把璜送了来,希望取姬姞通婚的吉兆,早日生下能够继承随侯之位的公子。”

        他又看向明摆着不满的王子加道:“王子加也不必如此作态,若非足下拖延婚期,孤本不至于被他们找到借口。”

        “那确实是我之过。”王子加微笑颔首,“随侯没有生下庶公子还真是给楚国留了面子呢。”

        “倒也并非如此。”随侯宝接过姞璜递给他的温水喝了一口,连吞咽都显得有些艰难,“孤虽体弱,尚且苟延残喘到了今日。但若是有子,怕是……”

        王子加继续轻飘飘地道:“有甚区别,无论是病弱的你,或是你生的幼子,对公室大人们而言,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罢了。”

        “但孤想活!”

        随侯宝撑着面前的矮几猛地站了起来,此时王子加才发现他身量颇为高挑,却实在消瘦得可怕。

        他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火光。但一个本就病弱之人还有如此忧思,绝非长久之相。

        只是他身为一国之君,怎能甘作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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