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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初至


“春三月,加芈归于随。太子旅送于瑕。”——《丹阳行记·穆王十一年》

        楚国的史书看到这里,对于读者而言,楚穆王的王女芈加,仅仅只留下了与随联姻的印象。这个名字就如同《春秋》中的叔姬、伯姬一样,在人眼前一晃而过。唯一特别的是,由于拥有私名,比起那些只能以排行留下痕迹的女子,读者总算是分得清楚些。

        从穆王二年随侯来朝,楚国主动提出联姻,又到穆王十一年,芈加嫁入随国。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次这个名讳的出现当是在其亡逝、又或是与随侯婚绝之时。然而将《丹阳行记》继续翻开,事实当并非如此。

        可惜楚国史书散乱而零落,后人只得在其他文献中辑录出少量的文字。这样一个女子甚至连其存在,都直到她的墓葬被发掘,才为众人所知。而其一生究竟经历如何,更是只能在只言片语中拼凑。

        这大约便是历史的残忍之处,任何个体的经历,对于时代大势而言,都无关痛痒。而随着时间洪流汹涌而过,能够流传下来的,终究只是极少数。

        至瑕之后,距离随都便不远了。与楚国都城称郢不同,随国以都城为名。

        随国未曾如楚国那般频繁迁都,所以这座城池在数代国君的兴建之下看起来反而比如今的郢都要更为像一个繁华的都城。

        然而,直至马车行入宫城城门,王子加也未见随侯宝出现。她的面色霎时变得阴沉,但又很快伪装出了一副平和的样子。

        王子陵恰巧看到了她变色的一幕,轻声问道:“是否要做些什么?”

        “无妨。先瞧瞧情况。”王子加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随人不敢做得太过分,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你怕是不适应长途奔劳,一路行来身子都不太康健。”王子陵露出一抹忧色,“但是从无宗庙置于宫城的道理,若是不祭宗庙……他们怕是来者不善。”

        王子加安抚道:“周人忌讳先配而后祖,纵是他们迎亲前已祭过宗庙,归来亦少不了此事。未曾告庙我们就仍是楚国王女,他们不会过于放肆。”

        虽接受了妹妹的安抚,王子陵仍是有些忧心。但两人之中毕竟还是由王子加作主,她无论如何都可以藏身其后,便也未再说什么。

        马车在公孙盂的引导下,一路进了宫城内安置他国来访贵族的行馆。随国的宫城和宫殿都建得颇为精巧,包括这座行馆亦是如此。

        但是这般招待未来的国君夫人,随侯的所作所为实是已经失礼万分了。

        待随嫁的楚人全部安置到位,公孙盂便来告退。他本以为,这位受宠到甚至足以光明正大站在楚国朝堂之上的王女,一定会大发雷霆,却不料对方轻飘飘地便允了,像是完全不在意随国的失礼之处。

        君上啊,您这次怕是真的做错了。

        背对着王子加,公孙盂面上微苦。

        第二日,随人依然没有什么动静,王子加便打发了庐去探听些消息。此人本职当是细作等类,美貌反倒只是其行动的辅助,至于家伎什么的更不过只是掩饰罢了。果然就如王子加所料,庐当晚便带回了消息。

        得到的消息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了。

        随侯宝久病不愈,已有多日不曾公开露面,只通过召见卿及上大夫来处理政事。

        庐低声解释道:“这个消息目前广泛流传在国人之中,可信度应当不低。但是以昨日季盂的表现,随侯应不至于连露面和祭告宗庙都做不到。”

        他谦卑地跪坐于王子加右侧,低头躬身,谨守自己臣的本分。

        王子陵此时亦在屋中,她虽知晓妹妹带了个宠臣随同,但一则没想到对方身份有异,二则没想到这属实是个美人,不禁好奇地盯着庐看了几眼。

        “这么感兴趣,不如今夜便与他一道?明日把他留下来替我办事便是。”王子加笑道。庐自始至终都并非她的人,她对若敖氏养的细作不感兴趣。

        见王子陵迅速摇了摇头,转为正襟危坐再也不看庐一眼,便又正色问道,“随人对我入国而未祖之事有何评价?”

        庐迟疑了一下才道:“大约是时日不长,且随侯久病深入人心,只是偶有国人指责随侯失礼。但……少数人称,随侯身边有位姞姓妃。”

        姐妹两人同时变了色。

        “欺人太甚。”王子陵说着愤怒的话,语气却很平淡。毕竟不过政治婚姻罢了,要说她有多激动自是没有,更多是感到尊严受了伤害。而她生母卑微,虽是长女却不受宠,若说在楚国宫廷一帆风顺,也是不可能的。

        她看向王子加,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看起来竟也十分平静。

        王子加一与她视线交错,便心知对方疑惑什么,傲然道:“不过一小国耳。当年我提出婚礼延期三年,随侯便硬拖着病体直至今日也不敢有所置喙。这位次妃,只不过是他毫无意义的反抗罢了。“

        她讽刺地笑了笑:“看在他无子的份上,对吾等的冒犯便罢了。但是对楚国的交代,还是要有的。庐,走驿站的通路传消息回去,使下大夫斗克黄入随,若路上这么多日,随侯还不愿给吾等一个交代……”

        “待斗克黄再归楚,临随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庐起身应是,便出门去办。

        王子陵则沉默片刻才问道:“才两日,不再等等?”

        “等或不等,随侯藐视楚王之事都已十分明白。此处来去郢都要近两个月,消息自驿站传出,随宫便该得知了,谅随人也不敢拖延我们这么久。待斗克黄入随,一切当已尘埃落定,所以自是不必再等。”王子加耐心地解释道。

        “那岂不是令公孙克黄白跑一趟?”

        王子加笑了一下:“斗氏显赫至此,你这般尊称于他我竟不太习惯。”她顿了顿又道,“至于他此次前来是徒劳之功……无妨,斗克黄此行对你我有益无害。”

        果然,又过了两日,公孙盂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见面还未开口,便先深作一揖以示赔罪。

        “季公何至于此。”王子加上前一步制止他,面上一派温柔和煦之色。

        公孙盂是随国大贤季梁的后裔,昔年楚武王征随,便因季梁辅政之贤明而未成。彼时楚军将领之一正是斗谷于菟之父斗伯比。二者斗法,互有胜负,故季氏在楚国也颇有名望。

        公孙盂轻叹,也未说旁的,只提马车已至行馆之外,请两位王女与随侯相见。

        王子加眉宇间笼上一片轻愁,轻声道:“先配而后祖,实非礼也。”

        见她这般作态,王子陵也紧跟着言道:“无礼则无育,恕我姐妹二人不能从命。季公请回罢。”

        待公孙盂无奈离去,关上门,二人相互对视不久便笑了起来,幸而他们还记得压着些笑声。笑到乏了,王子陵才给自己和妹妹皆盛了水,边润喉边忍不住又露出几分笑意。

        王子加打趣道:“没瞧出姐姐原是这般活泼的性格,看来偌大的楚王宫实在压抑你太久。”

        “彼此彼此,高贵骄横如王子加作这般柔弱的小女儿态,怕是也要惊到郢都的那些大人们。”王子陵回应道,又忍不住抬手遮了眼角眉梢的笑意。

        “明日,怕不那位姞姓次妃,便是随侯亲至了。”王子加道,她靠着凭几,肘部也撑在上面,作以手支颐状,满是慵懒之色。

        王子陵站起身往她身边走了几步,抬手试了一下她的额头才放心地收回手:“出发前便有听闻你身子不适,至今也没大好吗?

        “无妨。”王子加摆摆手,她毫无仪态地打了个呵欠,“只是有些乏。待祭过宗庙后请矞姒来看看便是,应当不是什么大毛病。刚巧祭庙时也需要她在场。这些日子便还是随她去罢。”

        随地与楚地风俗气候皆有所不同。矞姒虽长于范氏祖庙中却偏爱草木自然之貌,刚安顿下便与王子加知会了一声,不知跑到哪片野地去了,只夜里才以凭信返回。王子加前些日子告诫过她,她虽减少了出门,却也还是在住处不知捣鼓些什么。

        对于身边人做什么王子加其实本也无意打扰,只要不影响到她便是。

        姐妹二人各自告别后,王子加熄了灯,安静地卧了下去。

        自瑕地与太子旅分别,她身体不适,倒也许久没有想起他。想是人的劣根性,得到了便也没那么珍惜。现在夜深人静,王子加的心头却微微生了几分怅然。

        她如今竟也反思了起来,之前自己那般咄咄逼人,会否有些过分。但若是在未得到那人之前,她是绝然不会有这个念头的。王子加知道自己就是那样一个充满占有欲,野心又盛的女人。

        只是此生他们怕是再难相见了。

        想什么都已是无用。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稳固自己的地位,然后生下随侯的继承人。

        再尽早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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