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香楼
香炉里袅袅青烟盘旋而上,消失在起起落落的纱帘前。太后拿着一根镶金的棍子逗着鹦鹉,时不时却看向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消息。
“富贵安康!福寿绵长!”鹦鹉拉长了声音,学着那些祝词。
太后被逗得笑了笑,眉头微不可查地皱着。
一个宫人急急来报:“太后娘娘,不好了!天香楼失火,吴王殿下还在里面,恐怕凶多吉少!”
太后轻轻舒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十分严肃:“怎么会如此?派人去灭火了吗?”
宫人道:“九城巡防衙门已经去了,只是火势太大,恐怕……”
太后慌张着起身:“再多派些人去!一定要把吴王找到!”
宫人急急领命去了,太后复又坐下,盘着手上的佛珠,嘴角轻轻上扬。
萧且。
若不是近日查到了他在边塞如何得人心,得军心,本宫尚且不会如此快就要你的性命。
可惜了,留你不得。
太后眼神微微眯起,闪着危险的光。
须臾,一个宫人又急急忙忙跑来,面如金纸道:“禀太后!天香楼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只是……九城巡防并未找到吴王!”
太后猛地握住了手中的佛珠,很快松开:“既然如此,多派些人手去找!”
宫人领命退下。
太后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萧且,居然不在天香楼吗?
不过,自己还留有后手。萧且今日是非死不可。
尔岚心神不宁地回了王府。
她站在院子中,还能隐约看到天香楼那边的滚滚浓烟。尔岚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果儿有些担忧地给尔岚披上了披风:“姑娘,外面冷,我们回屋吧。”
尔岚深深地看了看天香楼,想着戚言心对自己的劝告,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蕊心端着茶水进来,看着尔岚担忧的样子,颇有些看不上眼。
不过才嫁过来一天,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王爷可不是会被这种表面功夫打动的人。
蕊心心里颇有些看不上尔岚,面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轻蔑。
“蕊心,你去把管家找来。”尔岚忽然道。
蕊心困惑了一瞬,见尔岚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随口应道,就转身离开了。
果儿微微皱着眉看向尔岚:“姑娘,你想做什么?”
尔岚快把手里的帕子缴成麻花,轻声道:“王爷既然不让我知道,我若是执意为之,反而让他生烦。不如就好好做好自己应做之事。”
果儿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尔岚要做什么。
尔岚微微抿了抿唇。
“太后娘娘,时候不早了,传膳吗?”刘姑姑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后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日头高高,午时都已经过了许久。
她沉着脸道:“你速去召大理寺卿,叫他即刻入宫。”
刘姑姑迟疑了一下,看着太后的脸色阴沉,应诺退了下去。
刚一出门,一身水红色的左竹娴站在门口,迎了上来:“刘姑姑安。太后娘娘可有空?”
左家,即是太后的娘家。左竹娴乃是太后的侄女,十分得太后欢心。故而今日受了尔岚的气,左竹娴想到的,就是来太后这里告状。
刘姑姑沉默了片刻:“左姑娘,恐怕此刻您不宜见太后。”
左竹娴一愣:“为何?”
刘姑姑抬眼望着天香楼,轻轻叹了口气:“要变天了,左姑娘若是没有急事,就请回府里吧。”
左竹娴听出刘姑姑弦外有音,还想多问,刘姑姑就告辞离开了,只留下左竹娴站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
她站了许久,终究只是回头看了眼太后的宫殿,转身离开。
很快,大理寺卿就如履薄冰地进了宫,跪在了地上。
太后轻轻拨着手里那串菩提子佛珠,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才轻声道:“如何?”
大理寺卿抹了一把冷汗:“禀太后,大理寺的人一看到起火就赶去了天香楼,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
太后猛地把佛珠拍到桌子上,冷笑道:“怎么,大理寺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么?我看你这大理寺卿,似乎也是力不从心啊!”
大理寺卿吓得连连叩头:“太后息怒!东西都已经放置妥当,绝对不会再有纰漏的。请太后放心!”
太后稍稍平复了心情,从桌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什么放置妥当。你不过是接到有人密报天香楼有人谋反,想去探查一番罢了。”
门外忽然传来萧且的声音:“母后所言不错,本王正是得到了天香楼有人谋反的消息,前往探查,果然有所得!”
太后一惊,茶碗顿时打翻在地。
萧且拎着一个人的领子走了进来,满脸黝黑,身上衣服凌乱不堪,还带着鲜血和黑灰,看起来十分吓人。
他把那人扔到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眼中却是冷如冰川。
大理寺卿强撑着看了一眼那人,顿时面如金纸。
萧且捉来的那人,正是他安排去放置物证的小吏!
太后惊得站了起来,身子都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怎么……”
萧且压下了心中的冷笑,面上悲伤道:“母后,儿臣不孝,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太后猛烈咳嗽着,扶着桌子坐下,眼神冷冷扫过大理寺卿,口中语气却是十分关切:“吾儿,你可有受伤?”
萧且心头不快,却不得不做出恭敬的样子:“托母后的福。无碍。只是这人,我在他怀里搜到了私通敌国的书信,并北漠将军的印信一枚,可见这人勾结外邦,私通敌国,请母后发落。”
他扫了一眼瘫在一边的大理寺卿,道:“听闻,此人乃大理寺官员。不知大理寺卿可知此事?”
大理寺卿脑中轰的一响,乱成一片。
天香楼一事,本就是太后手笔。他不过是奉太后命,把伪造的私通敌国证据放到天香楼,再派人去清查,自然,在天香楼的那人,有理也说不清。
可是,萧且居然抓住了放证物的人!
他是如何得知这个计划的?现在自己又要怎么处理这个人?
大理寺卿抬头看着太后,后者只是垂下了眉眼,静静盘着手上的佛珠。
萧且见他不答话,冷笑一声:“大理寺卿也不用想对策。母后,儿臣不才,擅自拆开了一封信件,竟然发现信件笔迹与儿臣毫无二致,甚至落款即为儿臣。儿臣不敢擅拆,正巧遇到大理寺的人到现场清查,就请那几位官员帮忙看守证物,等事情完毕,再行调查。”
大理寺卿心中暗暗叫苦。
本来为了此事办的隐蔽,他并未告诉派去的那一队人马究竟要抓的是谁,没想到萧且居然主动上交了人证物证,现在就算想把通敌叛国的罪名安到萧且头上,估计也不会再有人信服了。
太后沉着脸,尽力放平心态道:“你怎么突然想到去天香楼?不过才结婚第二日,你抛下王妃去天香楼这种地方,恐怕不合适吧。”
萧且脸色忽然耷拉了下来:“母后不说这事还好,说起这事,儿臣心中也有些气。”
太后眯起了眼。
这次谋杀栽赃之所以那么仓促,完全是因为太后昨夜才得了情报,萧且同自己的心腹在天香楼密会。
太后知道萧且心中一向高傲,对现在的皇帝十分不服。她一直防备着萧且,本想着过一整子,放出些什么“强抢民女”“私吞祖宅”“纵奴伤人”等消息,以此让御史台上书,慢慢削弱萧且的兵权。
只是没想到萧且这么快就开始有了动作。
太后昨夜听闻这件事,立马让暗卫前去灭口,再不济,也要查到与萧且接头众人的身份。
为了保险,她今日又想让大理寺自编自导一出“莫须有”的好戏。
可没想到萧且不仅没有在暗卫的手下丧生,亲自把这个捏造的“把柄”送给了大理寺,反将了一军。
太后危险地看着萧且。
若是他话里有破绽,或者能有人证明他常去天香楼,这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恐怕就不好洗干净了。
没想到萧且颇为忧愁道:“若不是昨日来母后宫中,王妃因见到川蜀的小食,非要闹着吃,我也不会出门去寻。”
太后几乎怀疑自己耳朵是听错了:“什么?”
“哎,听我那副将说,天香楼的蜀中小吃做得甚好,我便去寻了。却没想到刚好听到有人说要在此接头一事。”
萧且有些懊恼道:“也怪我这好奇心,为了知道他们接头所谓何事,愣是等了一夜,这才在今晨撞破了这个大秘密。”
萧且抬眼看了看面色极其不善的太后,恨恨地踢了晕倒的小吏一脚:“呸,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居然还在打斗中烧了天香楼,也不知道厨子可逃出来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心疼道:“让王妃白等一宿,要是连这点小食都带不回去,恐怕王妃的气难消啊!”
太后再也忍不住了:“够了!”
萧且被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抬头看着太后:“母后?”
太后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强自镇定:“既然王妃喜欢,你差人到宫里来给我说一声就是。什么东西也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她高声道:“来人,给吴王带些川蜀的小食回去。”
萧且一喜:“谢母后。儿臣这就告辞了。”
萧且走出宫殿门,抬头看了看刺眼的晴天,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他接过宫女递来的食盒,大踏步往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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