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久病大愈
“啪。”
强迫忽略烦躁,傅竹疏摔下手机腾地站起,忍住给莫慎远拨打电话的冲动。
“别扭什么,真他妈的。”
即使知道这次他有错在先,莫慎远的沉默无言却让他拉不下脸去哄。
也不是没去哄,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不是么。
何况他也还没计较,莫慎远电话里喊“哥”的那人是谁。
“哐——”
金属垃圾筒被踢倒,垃圾散落一地。
在废纸当中,一个小巧的编绳手环十分显眼。
傅竹疏不假思索地阔步去捡起。
边缘已经因为穿戴磨的发灰,可见它对于它主人的重要性。
是大学期间傅竹疏为了逗人开心亲手做的。
他常调侃莫慎远,羞涩心细的像个女孩,只喜欢走心的礼物,因此这手链算是莫慎远珍藏的宝物。
可现在,被丢入垃圾筒,那它就只是垃圾。
傅竹疏暴怒地跃起,几乎是扯开阳台窗户,猛地将绳子摔下楼。
“莫慎远,再哄你我他妈是狗!”
莫慎远难得过了几天清净日子,那是这么多年都没享受过的。
这是市中心的私人医院,也算莫洋河看不上的那一卦。
午休时候,科室医护喜欢聚在二楼茶厅,说说新闻。
乔君和几位护士坐在一起,捧着咖啡仰首看向小电视。
新闻里,人群簇拥的男子身材高挑,桃花眼含着缱绻柔意。
闪光灯不断,他俯身凑向话筒,仪表得体:
“比起涉足器械,我更愿意将时间金钱,投入在创新药研制上。大家感兴趣的话,近期我们会开放园区,欢迎参观。”
“这谁啊?”
“姜家小少爷,姜丛畔。”
护士长扭头,“最烦拉踩的人,他就差指名道姓说民复公司了。”
“就那最近发展挺快的器械制造公司?”
“是呗。”
“拉踩又怎样,姜家就这一个宝贝孙子。”
“不说他嫖过吗。”
“你们可小点声儿,姜丛畔说不准就在楼下呢,今天来和院长谈事情。”
“哦——”
“民复最近招人招的很凶。姓傅的倒是没什么丑闻,不说黄赌,女色都没见他近过。”
“这种人才恐怖,说不准心里藏什么心思。”
“明天民复新闻发布会,你不是会看面相吗,等着看看呗。”
“我一个不认识。”乔君抿了口咖啡,酸得皱脸。
肩膀被拍了拍,她扭回头,对着医生笑笑:“商人哪有干净的。看看我们莫医生才是通透。”
丰神雅淡、温柔清俊。
“莫医生,你好点了吗?”
“是呢,别透支身体,看你一休息就在发呆。”
莫慎远摇摇头,“想借个笔。”
“午休还忙啊?”
把一叠打印纸放在身前,莫慎远坐在远一些的座位,笑容有些勉强,“调休,明天休息。”
说完,他敛眸垂首,专注端正地开始阅读纸张。
乔君偏过头,心里五味陈杂,“医生,你瘦了好多。”
她都觉得莫慎远腕骨一折就断,白袍下都空荡荡。
“早些找个伴侣,互相照顾照顾。”
莫慎远卡顿住,无奈地摇头:“伴侣是没有义务付出的。”
“可爱你的人,是一定会付出的。”
“说得对。”
几个人又转回去看新闻。
幽幽的咖啡香中,莫慎远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下去。
每看一行,眼眶就热一分。
原来和亲密伴行的,不一定同样是亲密。
文件夹内放的不仅是他的相片,也有赤裸裸写着背叛的文档。
[化验]。
化的是从莫邬那偷来的药检报告。
虽然不知道报告用处,但傅竹疏的起步,绝对和它有关系。
说不定,第一次分手就是因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对傅竹疏不再有用。
[需要]。
透明的液体恍然跌落,浸着纸张表面。微颤的手迅速压盖蹭过,一瞬只留下深色水痕。
在大学时期,一心复仇的人就构建了复仇计划。
需要接近医药世家出生的莫慎远。
需要靠他接近莫邬获取情报。
需要知道姜家的市场短板。
莫慎远这几年把煮菜、收纳学的明明白白,唯独忘了把视线放在外界,放在行业发展上。
以至于连这篇稚嫩的[需要]都阅读困难。
他唯一弄明白的就是。
傅竹疏不需要他心疼。
午休还有一段时间。
无人的停车场。
莫慎远坐上驾驶座取了遗忘的水杯,刚拉开门想要离开,胸口忽然被几个物件刺了一下。
后座上盖腿的毛毯、车前摆头的小熊挂件。
“哗啦。”
张开垃圾袋,他把碍眼的东西全部塞入。
拎着沉甸甸的袋子踏出轿车,还没走出几步,耳边传来沉闷巨响,他太阳穴闷痛,随后袋子坠落在地——
极富攻击性的男性压迫感席卷而来。
男人手掌重重拍在后备箱上,几乎要把莫慎远的耳膜震破。
转动膝盖,莫慎远出于本能扭身,想要从臂弯中挣脱逃出,却只是螳臂当车。
肩胛骨被男人按住,有力的五指像是要掐断莫慎远的骨头。
轻而易举的,他被压在车子上,身后的男子迅速压覆。
车皮很凉,身后的温度却烫的骇人。
“让开!”
“你还逃去哪里?莫慎远。”
末了三个字带着危险,傅竹疏转而禁锢掐住莫慎远的两只手腕。
感受到它的纤瘦,他动作一顿,旋即又因为对方戒备的视线变得狂躁,滚烫的舌蹭着莫慎远耳后,卷过耳垂含咬住。
“你到底在气什么?!”
莫慎远两眼骤然瞪大,随后天旋地转,后背贴着车子,衣服被拉扯上去。
男人的气息紊乱不稳,如同发癫的野兽。
他猛地垂首,啮咬住小巧红润。
“傅竹疏!你松开!”
狂蹬乱踢只换来更为嚣张的闻嗅啃咬。
也许过了几分钟,男人咬牙抬眼,注视莫慎远的下巴,“别生气了。”
“我心里很难受。”
莫慎远轻颤,虚脱地半倒着,难堪地把上衣扯下去。
“我不是生气。”
“昨晚醒来没有你,我找了很久。我睡不着。”
“还有明天发言稿要写,但你不在,我……我难受。”
“为什么难受?”
声音很轻,轻到傅竹疏心里焦躁。
他尝试去亲吻莫慎远,却被偏头躲开,“我……”
“怕黑?被窝不够暖和,还是想喝蜂蜜水?”
“别说了。对不起。”
傅竹疏勾起小指,将莫慎远额前的发丝撩开,“她回来的很突然,我也没有准备好。临时和你说我怕你更憋屈,就没去打扰你睡觉。”
“她很重要吗?”
“她救过我。我……”
“我想问。”
“你大学为什么接近我?”
傅竹疏勾着唇,没有一丝撒谎的破绽,“因为你优秀、最耀眼。”
“姑姑的市场部情报,同样优秀、耀眼。”
“……”
男人呼吸停了半秒,随后猛地压下去想堵住莫慎远的嘴,对方避的很快,只一口咬住柔软的下巴。
“你,怎么知道的。”
“好笑吗?”
“我坚信你爱我所以不过问任何事情。”
“你坚信我爱你,所以毫不避讳地把秘密放在电脑里。”
“你不怕我看吗?”
傅竹疏站直死死拧眉,半晌发出的低沉的声音,“这不代表我们不互相信任。”
“我承认,起初我动机不纯。”
“姐姐需要那个药,但我负担不起。”
“别拿姐姐说事。”
“相信我可以吗?”傅竹疏垂着头,用屡试不爽的示软姿态求饶,“我被你吸引,永远不会是假的。”
“最近我也很累,晚上下雨,我腿很痛。慎远,带我回家,我再把所有事情告诉你,好不好?”
“那些吸血虫怎么也甩不开,他们想消耗完我的精气再分着吃。”
“处理完事情,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腿疼,踩刹车都疼。”
男人抬眼,察觉到他心软的恋人,竟然依旧是漠然的神情。
骇然之中,他听到莫慎远淡淡地说:
“所以呢?”
“慎远。”
“你知道吗?”
“我们分手了。”
“砰!”
伴随楼道脚步声,男人砸在车上,大脑嗡嗡,不断大口喘气。
应激反应,焦虑症。
“不可能。”
“我说不可能!莫慎远。”
他用力扯住莫慎远的衣领,额头猛地撞上,随后强横的舌头用力钻入,疯了一样汲取熟悉的温度。
莫慎远用力咬下,找到机会走出角落,唇已经被撕咬出血。
断线的泪珠顺着脸颊,一颗又一颗地跌落在地。
他站在空旷的区域,对于发狂的野兽来说,他不带感情的眸子就是最大的挑衅。
果然,傅竹疏喘的更用力。
一群记者从楼道下来,簇拥的还有高挑俊朗的姜家少爷。
摄像机锲而不舍的追逐。
闪光灯就在身后,莫慎远扯起勉强而讽刺的微笑,歪头看着黑暗中的傅竹疏。
如果想抓住他这位“决定分手”的恋人,必须走过来,冒着被摄像机捕捉到的风险走过来。
傅竹疏与姜丛畔不对付,两人见面势必会叨上几句。
而他这衣衫不整、唇肿落泪的男人,会让记者们瞬间浮想联翩,将“民复总裁同性丑闻”送上头条。
莫慎远再次后退,浸满泪水的双眼就那么盯着傅竹疏。
他这模样被摄像机拍到,也是危险的事情。
“医药世家独子首次露面,竟然情绪崩溃,在停车场流泪。”之类。
傅竹疏痛苦无比,如同被笼子禁锢的凶兽,死死捏住拳头徘徊。
看吧。
分开的太晚了。
莫慎远遗憾想着。
后背被一人撞了下,泪珠啪嗒掉地。
他本想开始擦干眼泪不回头,谁料对方动作更快,已经大步踏过,瞅着莫慎远惨兮兮的脸愣神。
“你……”
傅竹疏双目赤红,没有走出黑暗。
姜丛畔保持优雅,本没有分给那边分毫注意力——他知道姜祁山正藏在哪个车里,准备看他笑话。
那人就这样,姜仁合面前装的清高自傲,实际上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凶狗。
他撇过眼,斜睨无措擦脸的男子,心里嗤笑。
大概又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子。
从容转身,姜丛畔忽然停步,笑戛然而止。
穿着随意的年轻人一跃从车上下来,带着耳机脚步轻快,修长的腿骨让他只几步就走到跟前。
不他妈就是姜祁山。
不过这家伙怎么可能选择现身。
姜丛畔眯起眼。
“不要乱拍。”年轻人抿着唇,带着莫名叫人噤声的气息。
他屈起指头,对着沉重的摄像机敲了敲,旋即脚尖一转,极富技巧地把记者推开,手臂搭在狼狈男人肩头,用保护者的姿态揽过去,顺势将人半拥带着向前。
绷不住虚伪笑意,姜丛畔无所适从站在原地。
看看地面水渍,又看看闲散离开的姜祁山,心里生疑。
姜祁山扭头,扬着下巴露出帽子阴影下的双眼,下颚线条绷得很紧,视线轻飘飘的,却让姜丛畔瞬间发怵。
谁知道姜祁山看的压根不是他,是某个角落方向。
姜丛畔迅速看过去。
消防通道,只留下黑色衣角。
“没事吧哥,怎么又哭了。”
帽子被压在发顶,莫慎远这才有了些安全感。
他吸吸鼻子,“丢脸啦。”
“没啊。”
姜祁山的怀抱很暖,带着青年人独有的气息。
“送你回家吗?带你吃点东西吧。”
都露出这副模样,姜祁山也没有多问,这让莫慎远格外庆幸,“下午还要上班,谢谢你。”
“晚上有雨,那哥小心点。”
“脸上也别下雨了。”
柔软的拇指蹭了上来,从眼尾刮到鼻骨,痒痒的。
莫慎远噗嗤一笑。
下雨,正好下雨。
他的病,在这场雨里,即将痊愈。
看着莫慎远快步离开,姜祁山撇撇嘴,含住拇指舔舐两圈,才重新绽开笑脸。
他取出耳机带上,抛着车钥匙离开停车场,好奇地问对面:“采集到傅竹疏指纹没有?”
“……你说呢。”
“垃圾才会浪费时间无效沟通。”
“采集到了,你他妈骂屁啊。”
“有意外之喜。”
“什么呢。”
“他手上有药物残留。”
“是神经类药物。”
“啊,是个神经病啊。”
姜祁山兴趣缺缺,心里琢磨些有意思的事情,“上次那个小寸头最近在干什么呢?”
“……你问他干什么。”
“我在想。”
“小寸头力气多到花不掉。”
“姜丛畔要是还乱走路撞到人,可以让小寸头和他做爱呢。”
“你疯了吗。”
“为什么?”
“你才是精神病。”
“为什么?”姜祁山不大理解。
暴雨冲刷整个城市。
手机电话卡已经被提前拔掉。
水花溅起,莫慎远裤腿湿透。他举着伞,钥匙很久才卡入门锁。
踏过静谧的花园,他扬起脑袋,忽然丢掉伞,看向无尽的黑夜。
只有雷云与浓黑。
“叩叩。”
身着睡衣的莫洋河皱着眉打开门,看到台阶下木楞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莫慎远抬脚缓慢地走上阶梯。
就当惩罚原本心软的自己,也当给莫洋河一个交代。
“爸爸,请您打我。”
莫洋河拧眉。
莫母姗姗来迟,惊呼要把莫慎远拉进来,“怎么湿透了,快进来。”
“爸爸,妈妈。”
“对不起。”
“你们的儿子。”
“做了十一年的同性恋。”
只有雨声,时间仿佛被暂停。
莫慎远安静地等待。
“拿鞭子。”
莫母浑身发颤,挽住莫洋河的胳膊语无伦次,“先让孩子喝口热茶。”
“拿鞭子来!”
浑厚暴怒的呵斥。
狭小的禁闭室门紧锁,莫母使劲拉住门把拉拽,带着哭腔喊道:“别,让慎远好好说。”
“跪下。”
她听到莫洋河极其冷静的一句。
“砰。”
膝盖触及水泥的声响,连暴雨都遮盖不住。
“啊!!”莫母绝望地拍打,在接连不断地抽打声中,断续地尖叫。
等喊累了,她跌坐在地,抱着膝盖恸哭。
莫慎远寡言严肃,只沉默挥动鞭子,而她的骄傲,承受响亮的抽打,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甚至自责,是不是自小管教过于严格,才让她的孩子走了极端。
“别打了,别打了!”
等暴风雨停息,已经是后半夜。
准点熄灯的莫家宅院,主卧迟迟亮着灯。
莫母不愿上床休息,不断拽着铁链,试图把莫慎远放出来。
“妈妈,去睡觉吧。”
虚弱无气的声音。
“别让我担心。”
莫母捂住嘴,哭着离开禁闭室门口。
没有光亮的禁闭室,莫慎远跪在地板中间,坐在发麻的小腿上,扬起沾了血的脸,看着唯一的窄小窗户发呆。
后背火辣辣的疼,他像是折腾的很惨的破布,心跳却逐渐变得有力。
高烧将退,久疾将愈。
雨水冲刷窗户。
莫慎远嗓子干的皱缩,在一只手啪地按在窗户上时,也喊不出声。
随着窗户推开,雨声更大。
浑身湿透,同样手臂布满伤口的男生出现在窗口,静静注视黑暗中心的男人。
“哥。”
“我们去看星星。”
脖子僵硬无比,莫慎远猛地喘气,肺里都像带着血。他无力地趴伏在地,仰首说:“下雨天,哪里来的星星。”
“只要你走出来。”
“哪里都是星星。”
沾着泥土的手伸到面前,坚定又温柔。
仿佛男人不握,他就不会收回去。
“走吧。”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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