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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人地皆失(二合一)


  就在韩国的朝堂之上还没有争出个结果的时候,南阳方面的第二条消息传入了新郑。

  南阳城破!秦军已经占领了南阳全境!

  哄!

  举国哗然!

  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几天啊?

  南阳的守军难道是纸糊的吗?一戳就破?

  韩王急的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这一刻,他深切的感受到了灭国的恐惧。

  再也顾不得权衡什么利弊了,秦王不是想要韩非吗?立刻打包,马上送走!

  只求秦国能停下攻势,让韩国喘一口气。

  当然了,以防万一,白亦非也已经带着白甲军赶赴南阳以东,防备着秦军继续向新郑的方向挺进。

  紫兰轩。

  作为即将被送去秦国的“礼物”,韩非的神情颇为颓丧。

  “你......”

  旁边的紫女神情哀伤,紫色的眼眸中似有点点波光闪烁,抬起手想要安抚一下韩非,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卫庄就更加不会安慰别人了,他只是冷冰冰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最后,还是红莲公主拉开房门冲了进来,一把扑到了韩非的身上,一边哭泣一边恳求:“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走?”

  跟在她身后的张良一脸无奈,示意不是他把公主找来的。

  “红莲,你也长大了,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希望,它就不会发生。”



  韩非轻抚红莲的头发,缓缓开口。

  “可,可是还有父王啊,我去求父王,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红莲拒绝相信,挣扎着就要进宫去求韩王。

  “没用的。”

  韩非拉住了她,叹息道:“在你眼里,父王是韩国的天,在韩国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但实际上,这片天空远远比韩国还要大得多,父王,也并不是万能的。”

  “呜呜呜,我不信,我不信~”

  红莲掩面而泣。

  红莲公主的一阵闹腾,虽然又给这间小屋增加了一些悲伤的气氛,但是好歹也算是将韩非从沉默中唤醒。

  他缓缓转动目光,扫过了紫女、卫庄、张良、弄玉等等流沙的成员,最后露出了一个熟悉而洒脱的微笑。

  “流沙的目标是要九十九的天下,那么我先去我们未来最大的敌人秦国那里考察一下也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明明他自己才是此时最难受的人,但是却要反过来安慰他们。紫女的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滴,卫庄将鲨齿的剑鞘捏的咯咯作响,张良的眼中浮现出十二分的敬佩,弄玉抬手轻抚出一曲送别。

  只有红莲,她还蜷缩在韩非的怀里嘤嘤而泣。

  韩非轻轻将她放下,长身而起,作出意气风发的表情:“楚国的公子昌平君能够成为了秦国的相国,那么我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诸位,韩非暂且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

  身为韩王第九子,韩非离开的新郑的时候却没有什么送别仪式,单人匹马,看似潇洒,实则凄凉。

  不知道是谁将秦王索要韩非的消息传了出去,现在的韩非在新郑的百姓眼里眼里就是惹来秦国攻伐的罪魁祸首,没用烂菜叶子砸他就算不错了,送行那是想都别想。

  甚至姬无夜还提议要派禁军“护送”韩非入秦,不过好歹韩王还是了解一些自己儿子的性情的,没有同意这个要求。

  流沙众人里,张良的祖父还在韩国为相,他不可能随韩非离开;红莲身为公主,就更加没有这个自由了;紫女就算想去,但是紫兰轩那么大的产业也不是说搬就能搬的;而卫庄,他总不能去跟盖聂联手吧?

  现在的卫庄正值青年,雄心勃勃,誓要逆势而上干出一番大事业,虽然此番在在韩国受挫,但是也不可能放弃纵横相争的门派传统跑去秦国玩纵横合璧。

  所以,此时此刻,能跟着韩非一起上路的,就只有那匹从桑海小圣贤庄一路骑回来的骏马,还有藏在匣中的逆鳞剑了。

  哒哒哒~

  马蹄声在南阳边界响起。

  这里现在已经是杨端和与白亦非对峙的分界线了,韩非想要穿过这里去往秦国,自然需要先来见一见白亦非。

  “九公子为国舍身,本侯佩服。”

  白亦非还是那一身猩红血衣,语气阴柔。

  “将军为国屏障,也是辛苦。”

  相对来说,韩非对于白亦非的观感还稍微好上那么一点,毕竟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是在真正对抗着秦军的。

  “那么九公子是否需要一场送行宴?”

  “多些将军好意,但是不必了,我还是直接去对面吃接风宴吧!”

  韩非苦中作乐般地笑了笑。

  随着白亦非的指示,韩军营寨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韩非单人独骑向着对面的重甲军兵营行去。

  “报~将军,营外有一个说自己叫韩非的男子求见!”

  正在中军大帐里研究南阳现状的杨端和停下了动作。

  “韩非?”

  他想起了出征之前,秦王秘密交代的一个任务。

  “竟然能被大王如此看重,不惜发生国战也要得到的贤才,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模样!”

  杨端和好奇心起,挥手说道:“把他带到这里来见我,注意要尊敬一些。”

  韩非被接进了中军大帐,孤身处于敌营的他非但没有丝毫胆怯和紧张,反而在跟杨端和见礼之后,就开始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

  突然,他看到杨端和的桌案上放着几卷竹简,看名字有《南阳地理志》、《税收账册》等字样,出声试探道:

  “将军对南阳之地如此上心,真乃是我韩国之幸。”

  他这是在试探秦国的真正意图,韩非总觉得以那位年轻秦王的气魄,应该不至于做出以战争胁迫韩国交出自己的意思。

  而且如果秦军是为了捞一票就跑的话,主将也不会有心情过多了解南阳的事物。

  “韩国?呵呵,九公子可知我秦军为何能够如此顺利地攻下南阳?”

  杨端和戏谑道。

  “自然是将军用兵如神,秦军精锐难当了。”

  韩非吹捧道。

  “呵呵,这么说也没错,因为南阳早已饿殍满地,军心浮动了。南阳饥荒之事,九公子不会不知吧?”

  “南阳饥荒?”

  韩非心中一惊,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四哥韩宇还曾专门为此来求过他,本来他也打算以此为跳板进军朝堂的,只是没想到这饥荒之惨烈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饥荒我自然知晓,不瞒将军说,此前韩非就已经在筹措赈灾粮食了,还望将军早日退兵,让我等开始救济。”

  不管怎么样,韩非还是要为韩国考虑的,南阳作为产量重镇,本身面积也不小,这里一旦有失,韩国的国力恐怕会直接折损三分之一,实在是不可承受之痛啊!

  “这九公子说晚了,本将军之前不忍见南阳百姓如此凄苦,已经拨出了部分粮草救济,吃了我秦国的粮食,自然也就是我大秦的子民,这韩国之说,不提也罢。”

  杨端和这明显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去救济灾民啊,还不都是从翡翠山庄缴获的。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既然是秦军的缴获,那自然就是秦国的东西。

  “这......”

  韩非一时语塞,他想起了之前韩宇的猜测,怀疑南阳之灾本就是姬无夜一手策划的。

  韩国的大将军不惜牺牲国人来攫取自己的利益,而秦国的将军却愿意为了这些临时的百姓开仓放粮,高下立判。

  韩非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开口索要南阳,或许他们在秦国会有更好的生活吧!

  “将军仁义!”

  他对着杨端和拱手一礼,语气很是认真。

  “九公子客气了,一路行来想必也有些困乏,不若先在营中休息一晚,明日我再派遣人手护送公子前往咸阳?”

  杨端和建议道。

  “有劳了。”

  ......

  韩非离开新郑的时候,明面上虽然没什么人送行,但是暗地里观察的目光却并不少。

  韩王、姬无夜、张开地、韩宇等等,他们各有各的目的,但是无一例外都希望韩非离开韩国。

  而他们之间的不同点在于,姬无夜只是单纯的想要弄走一个跟自己作对的人,所以韩非离开的当天他就在府中庆祝了一番,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而韩王等人不同,他们更多的还是希望韩非的离去能给韩国带来更大的利益。比如就近来说,能不能促使秦国撤军归还南阳,就是他们关心的重中之重。

  “唉,白亦非有消息传回来,说老九已经进入秦军大营了。”

  韩王手里捏着前线白亦非传回来的战报,语气很是复杂。

  “那就要恭喜大王了,以九公子的口才,说服秦王退兵易如反掌。”

  姬无夜立刻开始恶意满满地吹捧韩非。

  “大将军此言差矣,九公子固然有才,但在这种大事也未必能说得上话,王上还需小心戒备啊!”张开地的发言依旧谨慎。

  “唉......”

  韩王看着台阶下面一直在针锋相对的两位国之柱石,只感觉一阵头疼。

  “算了,我们现在也就只能等消息罢了,希望老九能成功吧!”

  他们还不知道,被他们给予厚望的韩非已经不准备帮韩国要回南阳了。

  ......

  咸阳。

  秦国都城。

  虽然是当今第一强国的首都,但是咸阳的繁华程度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如新郑,至少这里没有那么多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韩非此时的身份虽然不像是一般质子那么低微,但是作为被秦王点名要过来的人,他在面见嬴政之前,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自由。今后他在秦国的身份,能享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全都要看这一次面见秦王的结果。

  就像是高考一样,是复制昌平君的剧本,走上秦国巅峰,还是想未来的燕丹那样被幽禁,全看这一局的表现了。

  咸阳宫中。

  嬴政对于韩非的到来还是非常的欣喜的,自从看过了韩非所著的《五蠹》、《孤愤》等文章之后,他就认定韩非就是他的商鞅。就像是当年商君为秦孝公铸造出一柄诸侯之剑一样,他的天子之剑也需要一个铸剑人,而那个人非韩非莫属!

  “先生终于来了,自从新郑一别,先生的话语时时响在寡人的耳边,只恨当时时间紧迫,不能与先生畅谈。如今先生终于可以常伴寡人左右,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王上谬赞了。”

  韩非谦逊一礼。

  此时此地,与当时新郑的竹林小院不同。

  那个时候,相谈的是尚公子和韩非,而如今相对的两人是秦王和韩国九公子。

  所以无论如何,两人之间也不可能回到当时无拘无束的畅谈中去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强国对弱国的压迫,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促使韩非必须要转变自己的态度。

  除非他真的不在乎韩国的存亡。

  只要他还心有顾忌,那么为了能帮得上韩国,他就必须要奋力往上爬,就必须讨好嬴政。

  这个讨好并不是说要多么卑微,只是不能像朋友一样心无顾忌,口无遮拦,谨言慎行的结果就是真心会被深深地埋藏起来。

  这也是韩非与商鞅最大的不同。

  他们虽然都是法家的杰出代表,但是商鞅只是一个单纯的法家理想主义者,而韩非却还是韩国的九公子。

  最悲剧的就是,他出身的韩国无力给予他真正的支撑,而他也挣脱不了自己出身的束缚。

  身在秦营心在韩,这就是韩非最真实的写照。

  每当他距离自己的理想更进一步,秦国也就会更加强大一分。而秦国越强大,身为秦国东出的第一个障碍的韩国,处境就越危险。

  最让人无奈的是,就算他什么都不做,韩国照样也会在并不遥远的未来面对灭亡的危机。

  这种不做就是等死,但是多做又可能会加速死亡的处境,就是韩非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挑战。

  “寡人之前就说过,要用一柄天子之剑扫八荒,一天下,只是唯缺一名铸剑之人。”

  嬴政从台阶上下来,走到韩非的面前,伸手握住了韩非的手掌,目光真挚地问道:

  “先生可愿意成为寡人的铸剑人,为寡人铸造这柄天子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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