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沉溺于此

翠西亚的胳膊上赫然长着一根不应属于人族的蓝色鸟羽，这是以前的记忆里所不曾存在过的。
  在我的记忆中，吉布斯曾经跟我提及过翠西亚是因为重病而离世的，不曾跟我提起过她身上竟然长出了鸟羽。
  “你这胳膊！怎么搞的？”我抓起翠西亚纤弱的手臂，仿佛只是抓到了一块棉花一样疲软无力，胳膊上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像是纸一样。
  翠西亚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那次回来就一直感觉不太舒服，中间又发了几次烧，前两天才出现了这种情况的。”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样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知道吗？”
  “我想应该不知道吧。”
  “找过医生了吗？”
  “谁敢给我看啊，谁家好人胳膊上长鸟毛啊？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她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大大咧咧的语气，开着玩笑捶了我一拳。
  我的表情异常严肃，就那么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翠西亚被我盯得有些发毛，挠了挠头说道：“这个……我不敢找人看啊，万一是什么特殊的传染病什么的，那可是要关禁闭的！那我可得无聊死。”
  我还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没说话，她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咳咳……安啦，没那么严重的，大不了给它薅掉不就完了吗。”
  她说着，还真的要用手去拽，被我一把拉住。
  “如果真的能拽下来的话，你估计早就试过了吧。”我盯着翠西亚鸟羽与胳膊的连接处，那里有些微微发红，好像还有点肿胀的迹象，显然翠西亚之前已经尝试过拽它，但肯定是无功而返。
  “嘿嘿……真瞒不过你，脑子真好使，不像我，老是傻乎乎的。”翠西亚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
  “至少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笨蛋，看来你也不是很笨嘛。”
  翠西亚微微一愣，随后脸上出现一抹愠色，“奶奶滴！你说谁是笨蛋？敢不敢再给姑奶奶说一遍？今天不给你打拉了都算你亚瑟拉的干净！”说着，作势想要追我，谁知道刚挪动一下脚步，她的身体瞬间就软了下去，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搀扶着她坐到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她揉着膝盖一声声倒吸凉气，“真倒霉！什么东西绊我！”
  我分明看的相当清楚，翠西亚是自己摔倒的，完全不是她口中说的被绊倒，她只是不想让我担心而撒了个小谎罢了。
  我手指微动发动治愈魔法，瞬间治好了翠西亚膝盖的挫伤，但对于她身上那种奇怪的鸟羽却不起丝毫作用，看来这种怪异的症状不是某种疾病，更像是……某种诅咒。
  如果真的是诅咒可就麻烦了，这种恶毒的妖术极其难缠，几乎是沾染上就别想心存侥幸，除非有精通净化魔法的巫女相助才能根治，不过我们之中除了克拉拉以外没有一个人会这种古老的高级魔法。
  净化魔法，是一种起源于远古的神秘高等级魔法，是凌驾于一切邪祟之上的祝福咒术，甚至有超越治愈魔法的恢复能力，曾经有传言说净化魔法甚至可以让残疾的人长出新肢。不过掌握这种魔法的人实在有限，估计挑遍整个大陆，会的人也绝不超过两位数，往往只有王国的神官长或者级别相当高的修女才能学习，这种属于国家级的秘术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还想跟你说。”翠西亚犹犹豫豫观察着我的脸色，见我不开口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我的魔力，好像也在慢慢消失，估计……要不了多久可能就……”
  我震惊的盯着眼前的翠西亚，她脸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好像真的对此毫不在乎一般。
  魔力，是诞生于生命中的一股能量，与生命力息息相关，而魔力流失意味着……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勾勾的发愣。
  “没必要那么震惊啦，我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还有挺长时间呢，大把大把的时间。我要把所有没完成的愿望都一一实现，这样……就不会有遗憾啦~”她甜甜的笑着，笑得那么灿烂，若不是她惨败的脸和骨瘦如柴的胳膊，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她那绿宝石一样的翠绿色瞳孔倒映出高悬的太阳，为她点缀上生命的光辉，更显得她像是童话中的仙女或是精灵。
  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小本，上面罗列着一排排的愿望，组成一道长长的清单，有些已经完成的愿望已经被打上了勾，而在清单的最上方，赫然用加粗加大的红字写着：
  跟吉布斯真真正正的表白
  那道愿望前七扭八歪的打着一个叉，笔触很明显，断断续续的，还有被揉搓过的痕迹。
  ……
  直到众人都午睡结束，纷纷从梦中醒来后，我和翠西亚都不约而同地把这个秘密咽在肚子里，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众人又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就此别过各回各家了。
  克拉拉握着我的手，半个身子倚靠在我的肩上，看起来还是没太睡醒，我就这么半抱着她慢慢向前走着，耳根还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她把嘴唇贴在我的耳旁对着里面吹气，弄得我有些痒，实在忍不住动手去搔，她才欢笑着跑开，直到我向她投去幽怨的目光，她又微微倾身贴了过来，柔软的唇瓣贴上我的嘴唇，像是一样可口。

  良久唇分，克拉拉搂着我的脖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怎么流眼泪了？”
  我这才发觉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抹，才发现是一颗泪珠。
  无奈地笑了笑，突然就感觉有点失落，我摸着克拉拉的金发回答：“没什么，只是……有点怀念。”
  “怀念什么？”
  “怀念一个小姑娘。”
  “好啊你，敢当着正室的面念叨别的女人！这么明目张胆啊。”
  “你怎么知道我念叨的是别的女人呢？”
  “肯定不是我，”克拉拉头低下去，看不见她的表情，“至少……不是现在的我。”
  “怎么会呢？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敢勾搭别的女人呢？再说了，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得上你呢。”
  克拉拉把头埋到我怀里，亲昵地蹭来蹭去，就在我享受的时候，一只手却突然间拧住我的耳朵，疼得我一个劲的打哆嗦。
  “哎呦呦呦呦，姑奶奶你轻点啊。”
  克拉拉松开手，眼神冷冷地盯着我，一字一句警告道：“再捉弄我，下场跟刚才一样！”
  我一把把克拉拉抱起来，带着她原地转了个圈，她非但没有呼喊，反而笑得相当开心，只用一只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凭空挥舞着摆出半个“爱心”的模样。
  “配合一下。”她用似命令又似撒娇的语气凑近我的耳边说道。
  我只能单手架住她的身子，好在克拉拉并不沉，加上我的力量本来就异于常人，架她还是很稳的。伸出右手和她的手对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爱心，爱心正对着夕阳，我们两人的手中像是孕育着一颗小太阳一般璀璨夺目，让我移不开眼。
  我享受和克拉拉在一起的时光，享受和朋友们共同生活、相聚、欢笑的日子，我喜欢这里，这里能弥补现实中的遗憾，这里有我所珍视的人，在这里，我可以不用去面对那些冰冷的过去，我可以比现实中活的更幸福，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克拉拉挣脱我的怀抱，蹦哒着跑到我的前面，回过头背起手笑得很灿烂，“我们什么时候再和大家聚一聚呢？今天真的很开心呢。”
  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呢……这里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这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手脚不听使唤般自己挪动起来，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
  “追寻自己的幸福……人的天性罢了，我没有做错什么。”
  明明近在咫尺的克拉拉，在我眼里却显得那么遥远，她在夕阳的映衬下俏皮地盯着我，洁白的连衣长裙随风摇曳，像是在空中翩翩起舞。
  我想留下来……留在她身边。
  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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