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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御剑飞行


赤血巨木在仇皇殿的西北角,若是快马加鞭,大约两日可以赶到。然而,仇心柳早已听说了解星恨的御剑绝技,因此从仇雠房里退了出来后,径直便找到了正在练功场观摩仇皇殿门徒习武的解星恨。

        “喂,解星恨。”

        江云彼时正在全神贯注观察仇皇殿门人的武功路数,想从他们的日常训练里摸索出一些正道不甚了解的排兵布阵之法,以及旁门左道之术。仇心柳这一声冷不丁的叫唤,竟然让他肩膀一颤,僵硬地转过身子,就见到了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见过了胡夫人以后,江云下意识地将她的女儿与她作对比。胡夫人雍容高贵,气质典雅,待人亲切,知书达理,而仇心柳每次出现,都仿佛是一枚炸药,平地起惊雷,不是暗箭伤人,就是喧哗吵闹,仿佛片刻都安静不下来。明明长了那么一张干净无邪的脸,平常不动声色的时候,也往往嘴角微扬,仿佛永远含着一抹甜甜的笑,可是一想到她初见自己时就在食物中下了泻药,还从袖口中飞出暗箭偷袭,江云便忍不住后退一步,想离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妖女,远一点,再远一点。

        仇心柳见解星恨回过头来看到自己,非但不打招呼,反而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几步,就好像自己浑身长刺,或是身有异味一样,不由得双手叉腰,腮帮子鼓起来,气呼呼地说: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本小姐是豺狼虎豹吗?”

        江云不知如何作答,仇心柳却突然又变换了姿势,插在腰侧的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好笑似的看着江云,说:

        “就算我是豺狼虎豹,你作为仇皇殿总舵的新进杀手,也不该这么胆小如鼠吧?”

        “何事?”江云简短有力地打断了仇心柳喋喋不休的奚落。

        仇心柳本来还想继续嗔怪几句,可江云那张脸冷冰冰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哪怕两人之间隔了五六尺的距离,也仿佛能够感觉出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仇心柳想起了仇雠修炼明玉功走火入魔所生出的寒气,突然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说:

        “你身上好像也在冒冷气,该不会,你也修炼了明玉功吧?”

        江云听仇心柳如此说,不由得心下一惊。他已经极力压制自己体内的明玉真气,并且开始修炼八方聚纳真气作为掩饰,却不曾想仇心柳竟然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其实,仇心柳不过是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江云却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怀疑自己,而且这其实是一个很含蓄的玩笑,想借用明玉功来讽刺江云冷若冰霜。江云急于洗脱自己的嫌疑,脸色愈发难看,道:

        “没有。”虽然这个否认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江云没有江瑕那么能言善辩,真的不知道如果仇心柳纠缠不休,他该如何招架。好在仇心柳并不是为了探究这个问题,才来找江云的,她见江云说话永远不超过两个字,心中气恼,但也不想耽误正事,因此只好压下自己的焦躁情绪,道:

        “那个,我听说你会御剑术对不对?”

        “嗯。”

        “那就不用他们备马了,我们现在就御剑去赤血巨木吧!”

        “……”江云没想到仇心柳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他,更没想到她竟然说走就走,方才在仇雠房里,还和胡夫人商议,说今天先做足准备,明天一早再动身。他正想着该如何是好,仇心柳的问题又来了:

        “若是御剑去赤血巨木,多久能到?”

        江云略微思忖,得出结论:

        “两个时辰。”

        “那可真是快多了,现在还不到正午,我们下午就能到,然后取了窃脂之血,晚上就能回来了。”仇心柳根本没意识到江云正在犹豫要不要御剑去赤血巨木,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计划接下来的行程了。

        等她叽里呱啦讲了一堆,发现江云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柳眉倒竖,破口大骂:

        “解星恨!你听进去没有!”

        “嗯……”

        “那还不快点出发?!”

        江云见仇心柳志在必得,而且兴趣满满,仿佛非要见识一下这御剑凌空的绝技,而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拒绝御剑飞行,毕竟这是效率最高的方法。只是,他方才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在想如何带着仇心柳一起御剑呢?她若是像华紫音那样站在自己身后,就必须抱住他的腰,可是这个鬼丫头好像随时随地都喜欢恶作剧,万一在高空中给他下个毒或者施暗器,而他却要全神贯注平视前方,那可真是人为砧板我为鱼肉了。她若是站在自己前面,虽说表面上看威胁没那么大,但是他一旦念起“澄心空灵”的口诀,就要心无杂念,屏气凝神,这丫头就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做什么小动作,他也一样没有招架之力。因此,江云自从得知这趟远门是要和仇心柳同行,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御剑过去,反正仇皇殿里有的是好马,而仇雠的寒毒之症由来已久,也不急于一时治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江云自己打好的算盘,却被仇心柳的突发奇想给毁于一旦。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让人看不透摸不准的大小姐,会坚持要凌空御剑。看着仇心柳坚定而期许的目光,江云知道自己无法推脱,只好说:

        “去□□吧,这里人多。”

        仇心柳见江云答应了,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然后打了个响指,便有两名仇皇殿武士扛着一把修长而秀美的银弓出来,仇心柳道:

        “把逐月送到□□去,我随后就到。”

        “是,小姐。”

        两名武士小心翼翼地抬着那把名叫“逐月”的弓,先走一步。江云这才知道,原来她的武器是弓箭,而且她竟然使得动那么大的一把弓,需要两个人抬,这意味着,她一个人搬不动?既然如此,她难道要带着这把弓去赤血巨木?总不会,她一路上使大小姐脾气,叫自己给她当搬运工吧。江云正在胡思乱想,仇心柳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还不快走?”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江云自小长在名门世家,这番礼数铭记于心。而他认识的女子里,还没有这么大大咧咧,不守规矩的,因此对仇心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猝不及防。仇心柳却不以为然,又扯了扯他的衣袖,道:

        “喂,你发什么呆啊?跟个木头似的。”

        木头——江云虽然偶尔也会被江瑕奚落,说他没有情趣,但是也很少被这样直接起个绰号,肆无忌惮地讥笑啊。尽管心中已经皱起了无数个眉头,江云还是不得不拿出自己的修养,淡淡地说:

        “我自己会走。”

        仇心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拉着江云的袖口,而他的眼睛则看着她的手,突然就闪电似的缩回了手,然后冷冷哼了一声:

        “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你这扭扭捏捏的性子,哪里像什么跑江湖的杀手,根本像个酸腐的世家公子嘛!”

        虽然仇心柳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江云听着却又是一惊。她歪打正着,说得一点没错,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杀手解星恨,而是江家的大少爷。江云不敢再让仇心柳继续说下去,急忙大腿一抬,快步往□□方向走去,剩下仇心柳一个人在后面边追边喊:

        “喂,你突然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江云几乎是逃窜似的快步奔向了□□,仇心柳虽然在后面骂骂咧咧,却也提起了速度,和他一前一后抵达了□□的草地之上。

        逐月已经安安稳稳地摆放在一株榕树下方,方才抬弓的两名仇皇殿门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只剩下仇心柳和江云两个人。江云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脚踩软绵绵的绿草坪,心里却全然不是滋味。

        真的要带她一起御剑吗?

        江云不得不承认,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犹豫过一件事。尤其是自从他十三岁那年学会了御剑飞行,江瑕、巧巧、小纤、熊霸这一干青梅竹马,都曾经或是央求,或是巴结,总之坑蒙拐骗,威逼利诱,什么手段没用上,都被他或多或少带着在空中飞过一段时间。只有九秀山庄以天下第一轻功为名的大小姐黑惜凤对御剑凌空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还不如她腾上跃下的轻功迅影好用。因此,一众长大的小伙伴里,也就只有黑惜凤没有上过他的剑了。

        后来,江云平静如水地带华紫音从宁芳一路御剑南下,飞至桃花谷,毫无障碍,对于带人御剑这件事,他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御剑飞行的口诀是:澄心空灵,纳气百穴,运转周身,以气驭剑。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头四个字“澄心空灵”,讲究心无杂念,物我两忘,如此才能克服自身体重带来的下坠感,凭借真气流转全身,带动剑身凌空而上。可是江云现在满脑子都在幻想仇心柳在他的剑上,会怎样调皮捣蛋,因此根本静不下心来。然而,仇心柳完全没有察觉到江云此刻五味杂陈的心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眯着眼睛望了望天边的太阳,笑嘻嘻地说:

        “好一个艳阳高照的秋天,这么好的天气,不知道飞在云端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她说完这句话,急不可耐地催促江云:

        “喂,天时地利都有了,你是不是该行动啦?”

        江云在心里默念——可惜没有人和。

        仇心柳却不理会他的沉默,先跑到榕树下,把那柄硕大又修长的逐月抱起来,反手搭上自己的左肩,然后手掌向下按压,那把几乎和她等高的逐月银弓便稳稳当当地斜挎在她的背后,仿佛一具形制奇特的剑匣。虽然身上负有大弓,仇心柳的脚步却丝毫不见减缓,仍旧跺着小碎步跑向江云,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神采飞扬,眉飞色舞,显然心情极好。

        江云惊叹她看似娇小玲珑的身躯,竟然能背得动那么一大把长弓,而且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毫无压力,看样子之前小瞧她了。不过仇心柳既然已经准备就绪,他无论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如果不是要出远门,江云一般只在腰间悬挂佩剑,却不会背负剑匣。这次行动匆匆,他还来不及打包行李,就被仇心柳拉来了□□,因此此刻他直接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了寒木,手臂向前延展,寒木剑应势飞出,在距离草坪大约二尺的高度处停住,宛如一条细窄的空中梁木。江云双腿屈膝,略微跃起,便轻轻松松站在了剑身之上。他的靴子宽度远远长于剑身,却像踩钢丝似的,稳稳站在狭窄的剑刃上,纹丝不动。

        对于普通习武之人而言,跳高两尺不难,但要跳上去之后落在如此瘦削的一柄剑上,还能保持不动,那便是另外一门功夫了。仇心柳的轻功不弱,但到底不会御剑飞行,见江云这么轻松上阵,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不过,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主儿,偷偷打定了主意,无论江云会不会出手帮她,她都要凭自己的力量跃上剑去。

        江云虽然并不希望带着仇心柳御剑,但是她固执己见,他被情势所迫,也只能依从。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向仇心柳伸出手,就像当初他向每一个要被自己带着御剑飞行的小伙伴伸出手时一样。令人没想到的是,仇心柳却摇了摇头,说:

        “我自己能上来。”

        御剑之术非同小可,从如何进行气息吐纳,让剑身静止于空中,到如何双脚落在剑刃之上,再到如何做到澄心空灵,能够以气驭剑,人剑合一,直冲九霄,每一步都十分讲究,对于天赋一般的人,做成每一步,都可能要花上数年的功夫,纵然像他这样资质绝佳的练武奇才,能够完完整整实现凌空御剑,也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

        他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好不容易闯过了第一关,能够让剑稳稳横行空中却不落地后,一时兴奋,腾空跃起,想要踩在剑身上,却在脚板刚刚触到剑刃的时候,细薄的剑身打滑,一个侧翻,连剑带人全都摔了下来,狠狠一跤,把他摔得鼻青脸肿,连当时的那柄八卦剑,也蹭上了几道刮痕。

        回想当年,他经历过如此惨痛的教训,如今看着仇心柳信誓旦旦的样子,江云不觉好笑,这丫头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待会若是摔下去,可别怨天尤人。他本想劝说几句,奈何他说话的速度压根比不上仇心柳起跳的速度,江云只觉得眼前一道黄影从下而上升起,然后一股衣袂翻飞的气流扑至面门,接着自己的衣襟被狠狠揪住,就好像有人故意要勒他的脖子似的,然后胸口突然传来了一股温热的压力,江云猛地低头,就发现仇心柳已经抓着自己的衣领,头也塞进了自己怀里,正颤颤巍巍地站在自己身前。但是,感觉很奇怪——不是自己被揪衣领或是怀里有人的那种奇怪,而是从下面传来的——剑在颤抖!

        江云下意识地再往下看,只见寒木剑依旧平稳不动,但是自己的鞋头却正好抵着另一双金灿灿的绣花鞋,而仇心柳的双脚显然不知如何站立,细薄的剑身无法容纳她的双脚,因此仇心柳几乎是半悬空地站在剑上,晃晃悠悠,之所以还没摔下去,完全是因为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江云的身上,而江云脖子上传来的勒感也越来越紧,仇心柳这是把他当房梁啊。

        尽管心中极其无奈,但是江云还是眼疾手快地迅速揽住了仇心柳的腰,先把她的上半身固定,然后另一只手往下探索,从仇心柳的腰间一直滑至大腿侧,酥麻的触感立刻传遍了仇心柳的身体,她面红耳赤,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到江云平淡如水地说:

        “双腿站直。”

        明明脸红心跳,全身都好像麻痹了一样,但是江云的话就好像有魔力一样,仇心柳虽然恼怒不已,双腿却听话地伸直了,那怎么也找不着受力点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触摸到了一块小小的平板,仇心柳慢慢低头往下看,就发现自己的脚以一种极其故意的姿势,几乎是交叠着站在了剑身之上。她的脚自然比江云的脚要小很多,也很窄很多,但是那柄寒木更窄,仇心柳只觉得自己站在上面,不说是走钢丝,至少也是走独木桥了,若不是身子被江云的手抱着,然后自己还恬不知耻地死死揪着江云的衣襟,恐怕现在早已经掉下去了。

        此时江云还没有真正起飞,寒木距离地面不过两尺,仇心柳却已经暗暗心惊,才这么矮就差点站不稳要掉下去了,待会飞到空中,气流汹涌,云烟缠绕,若是没站稳掉下来,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江云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姿势带过人,平常别人都是站在他背后,而现在仇心柳却在他身前,而是就像是个小粘人一样,紧紧靠着自己的胸膛。论身高,她的头只比他的肩膀稍微高出了几寸,丝毫不会遮挡住他前方的视线。可是,她那高耸入云的发髻,和头上珠光宝气的钗环,以及从她身上自然发出的一股淡淡花香,却都成了干扰江云集中注意力的罪魁祸首。

        更何况,见自己已经安全落剑的仇心柳,将方才的慌张忘得一干二净,已经开始扭动身体,打算旋转九十度,把自己的脸从江云的怀里转出来,面对前方,好欣赏山川万物。她此刻就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小狐狸,窸窸窣窣想要做小动作。江云察觉到仇心柳的异动,正色道:

        “别乱动。”

        可是仇心柳都懒得抬头看一眼正低着头,拿自己的下巴抵住她的发髻的江云,愣是僵硬地横过身子,在江云的臂弯里转了九十度,背对着江云,然后看着眼前的风光,大舒一口气,道:

        “哇,这下子什么都能看见了!”

        江云感觉到仇心柳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后背,再看着那乌黑如瀑的长发,以及她鬓边的那朵粉色扶桑,花香阵阵,仿佛在给他挠痒痒一样,江云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而自己身前的这个人,却浑然未觉,正兴高采烈地催促着说:

        “你还不快飞!”

        本来身前挡着一个人,对于御剑便是阻挠,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小妖精。江云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他总不能现在把她赶下去吧。

        “别吵。”江云终于只能出声喝止住仇心柳的叽叽喳喳,他要念口诀了,此时越安静越好,万万不可聒噪打扰。

        仇心柳虽然看似顽皮,但是这个时候,感受到身后的江云正在运转真气,因此陡然噤声,倒是让江云觉得不可思议——这丫头也有如此听话的时候?

        然而,江云试了好几遍“澄心空灵,纳气百穴,运转周身,以气驭剑”,脚下的寒木却纹丝不动。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江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寒木却好像失灵了般,丝毫不见震动,哪怕连一点点向前冲的动力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江云自己也糊涂了,他十三岁正式掌握御剑术后,还从未失手过。

        难道,还是没有做到心无杂念,物我两忘?

        江云下意识地看了看仇心柳的背影,她虽然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了,但是他的双手环着她的腰际,她的青丝在空中飘扬,偶尔会擦过他的脸颊,还有她的体香,她的温度,无一不让人分神。江云深呼吸了一口,闭上眼睛,打算再试一次,可是仇心柳却突然又开口了:

        “喂,这么久了,你该不会带不动人吧?”

        江云语塞,来不及反应,仇心柳突然一个飞身,从他的怀里钻了出去,然后稳稳落在草地上。她看着正午明晃晃的太阳,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江云道:

        “要不你先自己飞一圈让我看看?”

        这……江云突然觉得自己被当成了马戏团的猴子,而仇心柳成了那个颐指气使的驯兽师。他就算是在剑庐学艺,跟着剑邪风行骓,也没受过这般羞辱。因此,江云眉头紧锁,却不答话,也不起飞。

        仇心柳见江云一脸漠然,站在剑上跟冰雕似的,加上他穿着一袭黄衣,若是远远从草地上看去,还真以为是一根朽木,不由得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该不会,根本就不会飞吧?哈哈哈哈……”

        江云见仇心柳笑得如此肆无忌惮,心中一恼,迅速在心中默念口诀,打算先飞一圈,堵住她的悠悠之口。可是,他此刻心绪大乱,郁结于胸,哪里能平心静气,做到澄心空灵?因此,无论他在心里默念多少遍口诀,寒木还是跟死了一样,在空中躺尸。

        风行骓曾说过,御剑之术的秘诀,在于一个“空”字,只有头脑空空,心思空空,无喜亦无悲,才能真的物我两忘,驰骋云端。江云的性格沉稳,甚至木讷,本就具备学习御剑术的绝佳天赋,再加上御剑术这些年对他的熏陶,二者相辅相成,他的性子也变得更加淡漠。而往返于雪山和剑庐,以及在九秀山庄的悠然生活,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情绪。江云几乎都快忘了喜怒哀乐是什么感觉,既无烦恼,也无忧愁。虽然这样听上去有些可悲,但江云也因此将御剑术运用得得心应手,每次凌空飞行,都仿佛如履平地,从来没出过岔子。

        而今天,过了这么久,竟然死活使不出来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拿手绝技,莫非多年来的“静如止水”,终究是被打破了?

        江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当他最后一次尝试,仍旧以失败告终的时候,感受到胸腔的那颗心怦怦直跳的他,终于翻身从剑上落下,然后收剑入鞘,冷冷道:

        “骑马去吧。”

        仇心柳本来还在嬉笑,见江云突然自己也下来了,还提出了“骑马”这一备选方案,先是一怔,然后突然翻了翻白眼,噘嘴道: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呢,看样子啊,什么御剑飞行,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这话说得尤为刺耳,可是江云听来,却也不敢否认。好在他向来话少,遇到这样的诘难,也只有沉默以对,仇心柳讽刺了几句,自觉无趣,哼了一声,道:

        “算了算了,既然是骑马,马厩得准备一下,这趟出去至少也要五六天才能回来,还要打包行囊,明天早上再出发吧。”

        说完,仇心柳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转身离去。江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素腰纤细,娉娉婷婷,束腰的锦绣宫装,将她的身段衬托得婀娜多姿,突然就想起了方才自己双手扣住她的细腰,那时自己一门心思要御剑飞行,都来不及细细品味,如今回想,她还真是楚腰纤细掌中轻啊。可是,这想法刚刚冒出心头,江云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心思不静,御剑失败,不好好反思,竟然还学了江瑕那样的毛病,偷看人家姑娘,这是什么情况?

        江云自嘲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不对劲全都甩开一样,站在正午太阳的直照之下,晒了好一会的日光浴,直到有仇皇殿的仆人过来打扫草坪,他才缓缓抬步,打道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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