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青田先生
回到驿馆后的次日,应天府街市、秦淮河畔已将那昆仑巨鲸的春情艳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便是明教杨逍的武功了得,抱着夫人单手打败两派四大高手,也坐实狂傲不羁却又深情护妻之名。
“娘,你做的桂子糕太好吃了,我要带些回去给刘师兄尝尝。”不悔在明教馆中和杨逍、晓芙闲坐喝茶。
“多带些,给你俞师兄也带一些。”晓芙笑着说道。
“嗯嗯。”不悔点了点头,转身对杨逍说道:“爹,你知道么?昨天和你打架的昆仑巨鲸今天都要内乱了,巨鲸帮的麦夫人,原是漕帮帮主的掌上明珠,漕帮帮主见麦夫人受委屈,连夜来了应天府,扬言要灭了巨鲸帮。还有昆仑的何夫人班淑娴,本来就是何掌门的师姐,现在昆仑派正在班何两派对立,怕是要内乱。”
“哦。”杨逍喝了口茶,语气平缓,似是早就料到这是刘伯温的分裂之计,昆仑与巨鲸帮皆与陈友谅暗通款曲,如今引得两派内乱,朱元璋才可坐收渔翁之利。
又过了片刻,周颠引芷若、范遥和无忌入堂内。
“芷若。”晓芙见到芷若甚喜,忙招呼她坐下。
“周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不悔也给三人倒了茶,先问道:“应天府都上演了好几场大戏。”
“刘伯温派往峨眉的信使突发疾病,耽误了半月,所以我这才来。”芷若解释道:“路上碰到了范右使,昨日又遇上了无...和张公子,倒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范遥原是奉了杨逍之命回光明顶取屠龙刀,可听闻应天府被围之事,也彻夜前来。
“教主,你和赵姑娘不是已经离去,怎的回来。”杨逍见无忌愁容满面,便问道
“日前,我和敏敏吵了一架,她不肯放下父亲大仇,负气带着金刚门离开。”无忌颇为担忧:“我沿路寻了两日,都没见到找到。”
“郡主执拗,怕是周而复回,回到应天府等待机会。”范遥说道:“只是这朱元璋还没回来,现在怕是躲在哪处吧。”
“教主莫急,金刚门人多僧侣,若在城内,也并非无迹可寻。”杨逍安慰道:“我们这几日找找。”
“那就多谢杨左使和诸位了。”无忌起身朝诸位行礼致意。
笠日,杨逍便与明教诸人出门暗中寻访赵敏的下落。晓芙和芷若两人漫步驿馆水边,只见水边亭台之中,纸笔半落,一行遒媚劲健的行书:“萋萋芳草小楼西,云压雁声低。两行疏柳,一丝残照,万点鸦栖。”
“好俊的字呀。”芷若不惊赞叹。
“好通透的词。”晓芙这些年陪伴杨逍身侧,闲来无事最喜读书,亦被这半阙文词所惊艳,反复诵读,别有味道,却只见纸笔,未见词人,便实在忍不住,提笔写了下半阙。
“春山碧树秋重绿,人在武陵溪。无情明月,有情归梦,同到幽闺。”芷若顺着晓芙的笔触朗朗念到,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掌声而起,刘伯温一身书生装扮缓缓走进:“杨夫人、周掌门。”
“刘先生。”晓芙和芷若也缓缓示意。
“夫人好文采,这半阙词来,倒让我的这上半阙略显落寞。”刘伯温走进再细细赏看晓芙的簪花小字。
“不知是先生在此作词,唐突叨扰。”晓芙自入应天府觉得刘伯温是一狡黠谋士,是带着各大掌门上妓馆的市井之徒,今日甚至这词中清幽宽广,豪无媚俗,于之前印象截然不同。
“杨夫人,这样好的文采,大可留在应天府当个女诸生。”刘伯温见晓芙神情不似从前冷淡,便也打趣道。
“我们这些乡野江湖之人,粗鄙之词,附庸风雅罢了。”晓芙推脱客气道。
“这半阙词文情练达,哪里是粗鄙附庸。”刘伯温继续夸赞:“夫人这般自毁,怕是杨教主平日不懂欣赏吧。”
“天色不早,刘先生见谅,我们要回去了。”晓芙见刘伯温言辞猖狂,又涉及杨逍,有些不悦,便施礼离去,独留刘伯温在亭中细细品味:“无情明月,有情归梦,同到幽闺。”
杨逍和明教诸人找寻数日未果,无忌甚至焦急,只道:“敏敏莫不是没来应天府。”
“是啊,西域金刚门那么多人不可能不见踪影。”范遥补充道:“而且我们这般找,怕是刘伯温要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杨逍喝了一杯茶道:“现在若找不到赵姑娘,除了她没来应天府,怕是...”
“教主。”周颠从门外走入,突然看到无忌和杨逍有点尴尬,不知喊谁,定了定神,对杨逍说道:“刘伯温拜帖,请你和夫人前去一叙。”
“我和...”杨逍颇为惊讶,看像一旁晓芙:“晓芙?”周颠点了点头,堂下诸人亦面面相觑。
傍晚时分,杨逍只能携晓芙应邀,刘伯温将见面地点约秦淮河畔一楚馆之中,侍者带着杨逍晓芙穿过层层丝竹舞乐,来到顶楼,阁楼之中清幽绝伦,比起楼下的靡靡风情,仿佛另一个世界。
刘伯温一身书生灰衣端坐在棋盘之前,身边正是赵敏,她似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言语。
“闲敲棋子落,听闻杨教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否愿意和鄙人对弈一场。”刘伯温见杨逍不言语,只是看着赵敏:“这几日请赵姑娘来此,甚是聒噪,怕扰了楼下的丝竹之乐,便先点了她穴道。”
“怕是赵姑娘不是被请来的?”杨逍走上前,步伐飘逸俊朗,坐于棋椅之上,伸手举棋。两人参差两次,进退焦灼,刘伯温神机妙算,年少时已是江南第一棋手,半个时辰,已处上风,一个时辰后杨逍败局已定,杨逍落下最后一子后,豁达拍手:“刘先生不愧神机妙算,好棋艺。”
“杨教主也是不俗。”刘伯温甚喜,转头对晓芙说道:“不知杨夫人怎么看?”
“妇道人家,粗浅棋艺也是夫君所授,不敢置噱。”晓芙站在杨逍身后低声说道。
“无情明月,有情归梦,同到幽闺。那日夫人半阙填词,足见天资聪颖,若是粗浅,便是杨教主教授不好。”刘伯温笑着说道:“看来是没找到好师傅,不得知己。”
晓芙那日只说了遇见刘伯温之事,未曾告知填词细节,杨逍乍然知晓,心头一阵酸意,又不好发作,只能不再言语。
“杨教主可能不知,夫人和我并非一见如故,而是缘分始于在十八年前。”杨逍听着刘伯温说完,又酸又惑地看着晓芙,但晓芙也是一脸茫然,刘伯温拿出一个手帕,虽然已经陈旧抽丝,但足见主人的惊心呵护,手帕上的芙蓉刺绣杨逍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绣工在他的贴身衣物随处可见。
“这手帕。”晓芙在记忆中细细搜索,似乎有点记忆,看着刘伯温的面庞,说道:“你是...”
“十八年前,我为高安县丞,因着元室朝廷护送倚天剑途径高安,当时的峨眉掌门灭绝师太带人抓了高安官军,严刑拷问,又不肯给饭食。”刘伯温细细说道,仿佛一切就在眼前:“多亏当日一粉衣峨眉弟子暗自赠药施饭,这绢帕便是当日为我擦拭伤口所留。”
“你是当年的高安县丞。”晓芙似乎也想起当日之事:“当年师父令我先到高安县打探消息,并无倚天剑消息,但县里百姓均道当时县丞青田先生严而有惠爱,刚正不阿。我不忍你无辜受到师父责罚,才偷偷帮你。”
晓芙说完,斜看了杨逍一眼,只见他虽面无表情,但却右手握拳,指节发白。
“鄙人为江浙青田人,故号青田。”刘伯温见晓芙回忆起,甚至欢悦,继续说道:“只可惜我不知道夫人芳名,待灭绝师太离去后,我寻人打听,却再未见姑娘踪迹。”
“那是因为...”晓芙瞥眼看了杨逍,对上他犀利霸道的目光,原是因为自那之后便遇上杨逍,便有了后来种种。
未等晓芙言语,只见杨逍掌风而起,劲力十足袭向刘伯温,周围侍从还未来得及拔刀警戒,刘伯温手中的手帕已到杨逍手中,只听得杨逍低音回荡:“既是内子之物,理应相还。”说罢便将手帕塞到晓芙手中。
“哈哈。”刘伯温大笑,起身朝晓芙行礼,只道:“原以为那位姑娘还在峨眉,哪知已嫁作人妇,鄙人自当物归原主,也谢过纪姑娘的赠医施饭之恩。”
“刘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以为晓芙还在峨眉,就故意让峨眉弟子晚来半月,避免应天府之劫。后知道我中毒...知道晓芙是我的人之后,又故意透露消息给徐夫人,让他来通知我们撤离。只是现在看来,有些枉费一番机关算尽。”杨逍也不看晓芙和刘伯温,自顾自地说道。
“再多的心思还不是被杨教主看破,杨教主也是早有筹谋,鄙人甚是钦佩。”刘伯温彬彬有礼,倒叫杨逍不好发作,只是板着脸说道:“今日前来,又请了赵姑娘,怕不止是要叙旧道谢吧。”
“这十里秦淮是应天府最繁华的地方。”刘伯温看像窗外夜色已至,秦淮两岸又是灯火繁荣:“我跟随朱元帅十年,东征西讨,明法度,兴水利、重农桑,惠民施政,未有一些懈怠,才有了这应天府的繁华。今日,邀赵姑娘和两位前来,不敢说邀功,只是期盼我等的努力,终有一日,这样的繁华能遍及天下所有百姓之处,共享盛世。不枉当日纪姑娘赠医之恩,不枉杨教主禅位之德,也希望赵姑娘能够放下个人仇怨,朱元帅虽非完人,但也是天下归心。”
“严而有惠爱,夫人当日确实未看错人。”杨逍虽然因着晓芙和刘伯温的旧事不快,但对于刘伯温的心怀天下甚至钦佩,倾毕生所学,苦心孤诣为天下之筹谋,这样的运筹帷幄、兼济天下实是杨逍之所不及。
“杨教主,赵姑娘那日企图带领金刚门于应天府内滋事,按照现行律例,应当流放,金刚门诸人,我已令人押送至塞外,终身不得回到中原。赵姑娘罪当相同,还请杨教主送至塞外。”刘伯温句句在理,连赵敏似是都无法反驳,只得由杨逍晓芙先行带回驿馆。
刘伯温于阁楼之上,看着晓芙远去身影,乌榜小渔舟,摇过半江秋水。
回到驿馆,无忌见赵敏回来,甚至开心,上前欲拉住赵敏的手,哪知赵敏甩开手,进到屋内,无忌只能追去。而另一边,不悔和明教诸人见杨逍回来,不悔上前:“爹爹回来了。”原以为杨逍会如往常一般和她温存应和,哪知杨逍黑着脸,不理不悔,也不看晓芙,径直走到房内。
“爹爹怎么啦?”不悔也是疑惑问着晓芙。
“诶,这刘伯温真厉害啊。”周颠称赞道:“前两天搞得巨鲸帮、昆仑派两夫妇火拼拆伙,现在怎么就马上轮到我们明教啦。”
晓芙无奈叹了口气,只能跟着杨逍进屋,只见杨逍坐在床前,神色微怒,也不说话。
“那个,逍郎,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晓芙走到杨逍面前,有点尴尬地说道。
“无情明月,有情归梦,同到幽闺。”杨逍咬着牙低声说道:“倒是情意很足。”
“我当时不知是谁写的,就顺着意境填着打趣。”晓芙急忙上前,拉住杨逍的手臂:“而且当年之事,我也是今天才想起来。”
“严而有惠爱,谦而有宽量,他是担当得起夫人的青睐的。”杨逍还是不看晓芙,他心中虽是倾佩刘伯温,论及百姓民生之事,他确是不及,论及与晓芙的缘分,他当年也有强抢之嫌,不及刘伯温谦和有礼。
“逍郎,我不是这个意思。”晓芙甚是无奈,但好像也解释不清,见杨逍不肯罢休,也不理她。只得先走到一旁,坐在桌前,等杨逍气消。
杨逍以为晓芙会继续哄她,哪知竟坐在一旁,又气又不能发作,过了数刻,走到晓芙身前,张开双手,说道:“我要休息了,替我宽衣。”
晓芙刚才想了一想,自己在这个事上并无过错,看着杨逍这般做作,便不去理他,自顾更衣上床歇息,杨逍见状颇为无奈,只得自行更衣,上床从身后抱住晓芙。
“不是不理我么?”晓芙闭眼微笑道。
“我也是人呐,总是要...”杨逍的话音渐渐低沉,在晓芙的耳畔厮磨,夜色入未央,情未了,月明潮上迷津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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