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上一秒还是咄咄逼人的小公鸡，这会儿倒变成甜香软糯的小奶猫了。

        郁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柳小姐做出这样奇怪的比喻，也许是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像那年放学路上看到的小奶猫吧。

        有些回忆遥远得恍若发生在前世，如果不是再次经历相似的场景，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可是一旦再次经历了，那些模糊的画面就会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发生在昨天。

        郁菲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时，才慌忙别开眼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柳知夏眉眼弯弯，伸出小手指问道，“来拉钩？”

        葱白似的小指举在自己眼前，郁菲缩了缩手，说：“我说话算数，不会骗你。”

        “好吧。”柳知夏有些失望地放下手，接下来没有再说话，免得打扰郁菲取材。

        化妆间里的人们忙碌了整整半个小时，男女主角的造型和妆容终于完成，两人带着一票助理马不停蹄地赶往拍摄现场。柳知夏“啧”了一声，说：“我们也过去吧。”

        郁菲点头，正要推她离开，柳知夏忽然回头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等等，我们能不能先去一下卫生间？”

        “好。”郁菲答应得很利索，然而当她把柳小姐推到卫生间门口时才意识到，柳小姐自己好像无法完成上厕所的任务。

        难、难道她要帮柳小姐吗？！

        郁菲脸色发白地把她推到隔间门外，替她拉开门后呆呆地看着她。

        现在该说什么？该问她要不要帮忙吗？

        如果答应，她要怎么帮？这种私密的事怎么能让别人帮呢？

        可是柳小姐腿脚不便，自己不帮是不是太冷血了？

        她脑内思绪飞快，柳知夏有些奇怪地看看她，伸出手说：“帮我一把，把我扶过去。”

        郁菲低头看着她修长好看的手，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将小臂放在她手下。

        柳知夏借着她手臂的力量站起来，没有受伤的脚向前蹦了两下，松开她，转而扶在了马桶上说：“谢谢，我可以了，麻烦你帮我关上门吧。”

        郁菲二话不说，拽着轮椅向后迈出一大步，见门自动关上，她立刻跑到卫生间外，盯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震动两声，她打开手机看到发消息的人是柳小姐，身子顿时笔挺了起来。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help  me

        郁菲连忙跑进去，手放在门把上，又停了下来。

        “你、你怎么了？”她问。

        救命……千万别是出了什么尴尬的意外……

        郁菲咬着下唇祈祷，里面的柳知夏不知道她丰富的内心戏，撑着马桶盖坐起来说：“逗你呢，我好了，你帮我把轮椅推进来吧。”

        闻言，郁菲重重松了口气，打开门看见柳小姐穿戴整齐，心彻底落回原处，扶着她坐下。

        洗完手，郁菲推着她前往拍摄现场，陈菀见到轮椅上的倒霉玩意儿，刚想问她又跑哪闹腾去了，忽然发现她身后还有个人，立刻把话吞了回去，并在心里给柳知夏点了个赞。

        可以啊，越来越上道了。

        陈菀调整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走到郁菲身边道：“郁小姐，谢谢你帮忙照顾知夏，这一上午真是辛苦你了。”

        郁菲摇摇头：“不辛苦，她教会我很多东西。”

        “其实啊，我们知夏平时大大咧咧，该认真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陈菀笑得像朵花似的，一副恨不得把柳知夏直接打包送给郁菲的样子，“那这几天就拜托你帮忙看着她了，别让她再闯祸。”

        柳知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幸亏郁菲是个女的，不然被别人看见，肯定认为她要被菀姐送给郁菲潜规则了。

        郁菲不习惯这种过于热络的态度，向旁边退了退，勉强道：“没事。”

        看出来对方并不想作过多交流，陈菀与她拉开距离道：“那你找地方坐坐，我带知夏过去拍戏，回头见。”

        郁菲点点头，看着她们离开。此时副导演正拿着喇叭通知各部门做准备，导演举着剧本给主角讲戏。等主角的戏讲完了，他拉过副导演，指了指剧本，让他给那些配角和龙套们讲戏。

        郁菲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扫过现场的每一个角落，逐渐将这些场景转变成平面上的色彩与线条。

        等场景和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观察过一遍，她的目光又落回在柳小姐身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柳小姐的戏，没想到会是在片场直接观看。片场上的柳小姐认真到仿佛在发光，即使是一个并不重要的配角，她也无比专注地听着副导演的讲解。

        这样认真的她，比平时还要迷人，郁菲心念一动，决定今晚回去开始补柳小姐出演的作品。

        想对这个人了解更多，想更接近她的世界。

        郁菲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羞耻，从包里翻出速涂本，开始记刚刚产生的灵感。

        摄像机前，柳知夏换上了拐杖，撑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她四下看了看，找到了角落里的郁菲。

        拍摄场地灯光打得很亮，站在中央看外围便显得很暗。柳知夏看到昏暗中静静在本上写写画画的郁菲，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斗志。

        这股斗志使她想要表现得更好，想要证明给郁菲看——她身为十八线并不是因为演技差。

        像是篮球场上跳起扣篮的男生，在扣篮的刹那，满脑袋都在想喜欢的女孩子此刻有没有注视着他。

        哦不……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自己虽然是扣篮的男生，郁菲却不是那个“喜欢的女孩子”啊。

        柳知夏试图为自己这种心理找出一个更恰当的比喻，但拍摄即将开始，她还是将工作放在了第一位，迅速调整好情绪，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角色中。

        这一刻，她是23岁的公司女职员，腿受伤后在家休养，今天忽然被小领导叫回公司，说是公司大boss有变动，要求除了出差员工外所有员工都要到场。

        现在要演的这段戏，主要讲她撑着拐杖从电梯里蹦出来，结果不小心冲撞新领导，被小领导训斥。

        因为是情景喜剧，她冲撞新领导这一段自然要甩出一个笑点包袱。柳知夏戴上道具组递来的圆框眼镜，立刻傻气了不少。她和摄影师一起进入电梯，听到导演指示，她装出一副拐杖不顺手的样子，连蹦带跳地走出了电梯。

        饰演新领导的男主此时应该吓得向后倒退一步，然后说出台词“嗬，咱们公司还有表演杂技的呢”。可是柳知夏跳出电梯后，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说：“我忘词了。”

        导演摆摆手，找人写了块提词板在旁边举着，让柳知夏再次进入电梯。

        郁菲早在导演第一次喊“各就各位”的时候就放下了本子，这时候看到ng，眉头微微皱起。

        柳小姐并不是腿脚灵便的正常人，做出拐杖使用不顺的动作对她来说是不利于受伤部位的。这动作来一次还好，如果多来几次，不知道会不会让她伤势加重。

        而且柳小姐戴上圆框眼镜后整个人呆傻了不少，撑着拐杖冒冒失失跳出来的样子确实引人发笑，郁菲可以肯定她的演技没有问题。相反地看，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男主角竟然连一句台词都记不住，实在让人有些恼火。

        可是之前脾气暴躁的柳小姐，这一次却乖得像个鹌鹑，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现出任何不满。

        郁菲靠在椅子上静静观望，只见各部门做了简单调整，第二次拍摄很快开始。场记板落下，柳知夏从电梯里歪歪扭扭地出来，男主角向后一退，皱着眉说：“嗬，咱们公司还有表演杂技的呢？”

        “卡。”

        导演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考虑到制片人反复强调的流量，他耐着性子和男主说：“立轩，你退得有点早了，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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