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二)
我只以为镇灵园是处罚犯错神仙的地方，却不知镇灵园还有他用。无恙君带着我去时，脑子里无意间就出现了阿哥先前带我来这儿的情景。少年神仙拉着我：“快点儿，我的蟾蜍跑没了”。
我郁闷：“阿爹阿娘说不能来这儿”。
“一会儿，找到就回去”。
“不就一只蟾蜍吗？”
“不一样，别人送的”。
“谁送的？”
“寻光托人从沼泽境地抓回来的”。
“无聊”。结果我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去了，虽然见到的场面皆没有上次看芋儿兔妖的画面惨烈，但心里头很是不安，总觉得周围都是难以抹去的戾气。
我胡思乱想着，很多事情唯有经历了才懂，就像我本以为锦机公子，无恙君啊，他们娶妻纳妾前必定有很大的阵势，诸如号召各家年龄相近的女神仙啊，比一比，挑一挑；然而现在连这样的过程都没有，多独断啊。
不自觉得，我反倒将他的手拉得更紧了，眼中所见不外乎是云霞，还有高高矮矮的宫殿，但听到的确是各种声音。
我小声地对他说：“我来过这儿一次，还看到一个犯了错的娃娃神仙被关在这里”。
“然后？”
“那娃娃长得也不坏，小小年纪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被抓来这里，那个年纪的我还在识字，他也是厉害啊”。
“你可对他许了什么诺？”
“许了啊，我说我下次再来看他”。
“后来你可有来？”
“来了，可娃娃神仙却走了”。
“那以后不走了”。
脑袋里原本就松松垮垮的弦在听到这话后，突然绷直，再突然就崩裂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比往日更沉，就像是在武夷连山时我所见到的苍茫深邃的夜空，而中繁星点点，皆溶于墨色之中。
合着那个娃娃神仙是他啊。这世上我不知的事情太多了，我知无恙君身母是个凡人，却不知无恙君因此得脱胎换骨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神仙；知脱胎换骨是件痛苦煎熬的事，却不知究竟有多痛苦多煎熬；知当时我那话语全出自于同情，却不知对无恙君而言却如寒渊里淌过的暖流。
他说他在武夷连山呆了许久后才恢复过来，或许是脱胎换骨后他学东西才学得如此快，修行仙力也比寻常神仙花的时间少。
而我不过是在一个恰好的时机里刚刚好撞见了他，于我而言，那时的他是个同我年龄相近犯了错的小仙童，我不知他犯了何错，更不知他为何如此长情。
“不小心碎了母后的梅花琉璃钗”。
猛地本白鼠脑子里出现了许多话想用来安慰他，不过全说不出来。
他细长的眼上挑，眉目深深，我瞅着他，殊不知自己的眼里也多了几分不可置信和迟疑，迟疑些什么，我真的配不上他啊。
然这话终究没说出口，他说他以后不走了，我信，只是活着，很多事情怕会身不由己。
众生皆苦，神仙也是如此，超脱六道便耳目皆清，心无杂念，虚妄，成佛还差不多。
“你不许走啊，要不然我就找不到了”。
“嗯”。
我笑嘻嘻地冲他说，他难得笑了，此番笑容和以往不同，让我都觉得有些温馨。
镇灵园有位老神仙我今日才得见，住在园子东南角，头发和胡子皆已花白，我和无恙君过去时，前方还有一对小情侣。
那二位神仙看到无恙君时皆恭恭敬敬地喊了句：“二公子”。无恙君回礼：“落雪君，阿芙仙子”。
当初玉衡院的阿芙仙子追过一段时间的阿哥，可惜阿哥那棵老铁树不为所动，如今阿芙仙子要嫁人了，阿哥还是潇潇洒洒的光棍一个。
阿芙仙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片刻，问了句：“崇光君近来可还好”。
我点点头：“极好，阿芙仙子和落雪君这是？”
阿芙仙子的面色微微泛红，落雪君的脸也泛红了，倒是落雪君先说话了：“先来圆盘老仙这里登记下，订个婚，后再补办宴席”。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
今日无恙君话多，“这么急？都未曾听其他神仙讨论过，偷偷的？”
……
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模样，强烈的反差萌
……
只是圆盘老仙脸色很差。
“我不能给你们登记的，你们两个走走走”。
落雪君道：“老仙通融下，我们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你们既没有父母之言，也没有媒妁之约，我这里不能乱给你们订这个姻缘的，你们无所谓，到时候我可是要被骂的”。
圆盘老仙脸涨得比柿子还红。阿芙仙子娇嗔道：“老仙帮个忙嘛，素来到处的神仙都说您慈眉善目，最好说话，您就帮忙记在簿子上嘛”。
我和无恙君在旁看了好一会儿，他们一方拼命哀求，一方拼命拒绝，我道：“阿芙仙子，你们当真背着阿爹阿娘们就来这里登记了？”
彼时我只知圆盘老仙负责登记事宜，却不知这姻缘本上一记，除非一方亡故灰飞烟灭，否则永世皆不可背叛的，若背叛了，则褪去一半的修为，以葬青虫为引，从此断情绝爱。阿芙仙子瞥了一眼落雪君，“要不你说给无恙君听，就让无恙君来当这个媒人？”
我坑了无恙君的节奏……
落雪君低头沉默不语，红羽鸟飞过，落下几片浅红色的羽毛，近来气温越来越低了，它们看来要换毛了。
而后，他叹了一口气，“都怪我俩糊涂”。
原是落雪君和阿芙仙子酒后糊涂玩过头了，阿芙仙子两月没来月事，私下里测了下，才发觉自己有身孕了。
她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只如今这种情境又不好意思和爹娘开口，这两位神仙才想着先把姻缘订了，再告知爹娘。好一个先斩后奏。真是羞羞，他们必定做了画本里的事情，书中皆言女子每月来月事，若未按其行经，得看。只不过……
我似乎还没来……
听落雪君描述，风月之事我不甚懂，但如今二人的意图很明显。
无恙君的表情毫无波动。我已想作罢，无恙君却道：“落雪君以为阿芙仙子如何，阿芙仙子以为落雪君如何？”
落雪君：“玲珑身段，芙蓉玉面”。
阿芙仙子：“窝囊”。
……
我将头扭过一边，无恙君冲圆盘老仙道：“今早已差人送来今日本君和尺素仙子来此处登记的讯息了”。
圆盘老仙转了个身子，翻了翻身前一箩筐的布帛啊，竹简啊，片刻才从一个黄色的小锦囊里掏出了一条丝布。
原来上午我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这样的大事，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但是，我这人就是很能睡，这个时间省不了的。
丝布打开，上面有着天帝的签名，还有我阿爹的签名，再盖上一个郑重的印子。
落雪君和阿芙仙子呆站在原地，晾他们在那里不好，但我能做些啥啊。无恙君终还是丢给他们一句平平的话：“本君给你们做媒无妨的，但一旦在圆盘老仙这儿登记了，这门婚姻便作数了，若一方背叛了，不仅散了修为，今后更不知情为何物，可想清楚了”。
话毕，圆盘老仙领着无恙君和我进了一个别致的小地方，无恙君的话语却一遍又一遍敲打着我的小心灵，婚不能随便结的……
圆盘老仙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这个动作和尽忘老仙还有点像，指着某浅红色湖里一朵未绽开的花儿道：“此花名为鸳鸯，二公子和尺素仙子需用血祭之”。
我依言，见无恙君的血从指尖滴了下去，也学他的模样，在指尖来了个小口，放了点血，只见那朵未开的花儿却突然放出了红色的光，紧接着裹在一起的花瓣儿在红光中微微绽开，和这满池水的颜色越发相近，待整个花骨碌都打开后，形状真和鸳鸯有点像。
随后，圆盘老仙又不知从哪里变换出两个小杯子，杯里是蓝色的清水，他缓缓道：“二公子和尺素仙子需喝了它，此水为藏青虫熬成的，意为忠贞”。
……就是那个散修为断情绝爱的水啊，喝了它从此以后我得提高警惕性了啊。
我捏着鼻子，一口饮下它，喉咙涩得很，得吃颗糖。
圆盘老仙翻了翻手上的本本，缓缓道：“天帝嘱咐过婚事需公子和尺素仙子成年劫后方可办”。
无恙君点了点头。
从庄内出来的时候，落雪君和阿芙仙子还在那儿等着我俩，不过这两个神仙这会坚定地和无恙君说道：“想好了”。
这算是勉强还算是心悦呢，只有当事人自己懂了，不过圆盘老仙说藏青虫水只适用于肉体出轨……
马马虎虎就好，做神仙嘛，也是要本分一点的。
……
阿芙仙子后跑到我身旁，悄悄和我闲聊了几句：“尺素仙子你和无恙公子这是订下来了”。
我点了点头，她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要？”
我，“什么？”。
－－－－－－题外话－－－－－－
日常意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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