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一)
小妖入魔,必是受到很大的刺激。
何况是只松鼠精,平日里最是温温顺顺的小动物,光是修成妖都要花费许久时间,更何况入魔呢,而一旦入魔后性子大变,反而比平日里凶残许多。依我看,必有蹊跷。
阿哥看了我一眼,“不跟去?”我只后悔过去的岁月里我怎么不多学习学习,提高自己的仙力。
我深吸一口气,“怕去了添乱,要是他三日没回来我就去”。
阿哥鄙视地瞅了我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在意他呢”。
……
第二日一早,我听无恙君的话老老实实去学院上学了,只如今的身份更特殊了,不仅仅是祈福宫的尺素仙子,还是二公子的未婚妻。
听到未婚妻二字,莫名地害羞,可惜我的未婚夫此刻在外降魔,而我却悠哉悠哉地在学院上学。
贤姬仙子依旧没来,她不会去寻无恙君了吧,这样一想,我竟也觉得自己过于寡情了,怎可以将他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
入微老先生晃悠悠地摇着佛尘进来,长叹了一口气:“怎么来上学的又少了?”放眼整个学堂,足足空了七八个位置,也不见游鸢君的身影。
“真是的,如今我这老脸也搁不住了,我上课有那么无聊吗?”堂内无应答,懿如表妹惶恐地接了句:“想是大家都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堂内哑然,这堂课上得格外沉闷,今日课上所说的内容是关于“妖”的,禽兽草木皆可修炼成妖,妖又有好坏之分,可妖既不为人接受,也不为仙接受,孤孤零零的,是以人间才诞生了许多妖与人,妖与仙的凄美故事。尘烟幻地有妖的行刑之处,八重天的镇灵园也有镇妖之处,这样想来,天地间最可怜的竟是它们了,明明有思想地活着,却被当做异类。
我低头听着入微老先生平平无奇的调调,心内汹涌,若我明明也好好的有思想的行动着,周围的神仙皆说我是疯子,我便成了真正的疯子。
迷迷糊糊的白日将尽,阿哥突然出现在学院内,我乐呵呵地瞅着他,心底下一堆繁杂的事情,他问我:“出去吗?”我点点头,问他:“去哪?”
“去尽忘老仙的杏子林,怎么样?”
“好啊”。杏子林的东南角,尽忘老仙洗澡的地儿,我同阿哥从某阴暗角落溜了进来,往常尽忘老仙洗澡的池子里不起一点儿波澜,难得见他不在洗澡。我朝湖里扔了一颗小石子,终于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几朵水花儿。
阿哥扯着我坐在了树下。“杏子林的酒香好闻吗?”
“好闻”。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个小家伙又偷来”。
……
“有什么事要跟老夫求教的啊”。
还是从前的感觉,来到这儿后就觉得身心舒畅,烦心事都散去了。“没,想来吃杏子”,阿哥随口应了句。
“想来吃酒还是吃杏子”?
我学阿哥应了句:“吃杏子”。
“自个儿摘”。
今日为何来老仙这儿我也不知,可能也不过是为了图个清净,顺便没那么无聊。
尽忘老仙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片刻才道:“阿白如今真长大了,眉眼都长开了,要嫁人咯”。
我不由地有些害羞,见他也是个经历颇为丰富的老神仙。便问道:“尽忘老仙知道青莲山上的松鼠精吗?”
“天底下妖精这么多,却不知你说的是哪一只”。
“我也不知是哪只,只知青莲山上有一只,无恙君听它入魔了,便火急火燎地去青莲山了”。
尽忘老仙捏着胡子,沉吟片刻,左手不知如何变换出一壶杏子酒,笑眯眯地看着我:“还真有一只我知道的松鼠精,只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只,买我的酒我便说”。
……阿哥潇洒地一挥手:“买了买了,你说你说”。
尽忘老仙慢慢地饮一口酒,动作极为浮夸,看他那阵势,想来也会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故事,他一张口,便惹人浮想联翩。
那年惊蛰,万物复苏之际,有位翩翩公子恰逢成年,按九重天条例,凡成年的神仙都得下凡历个成年劫,方可作数,不料这一下凡便扯出一段凄苦的故事来。那位公子是个贵人,出生时便是燕国将军府的长子,因容貌俊美且性格活泼,从小被府中人万般疼爱,又喜读书擅骑射,小小年龄便被封为“平陵王”。
我用手撑着脑袋:“不过是家世好罢了”。
“不然不然,这小公子十一岁时带兵平叛了燕北战乱,十三岁之时更是收回了燕南失地”。
阿哥毫不吝啬地夸了句:“倒比我有出息”。
……
“十五岁之时,带兵前往燕西剿匪,误入青莲山境内,青莲山是个人间仙境啊,风景秀美,灵气馥郁,只是传闻这里多妖精鬼怪,不巧还真让这公子撞上了妖精”。
我恍然:“这公子撞上的就是那松鼠精吧”。
尽忘老仙点了点头,“一只修为极深的松鼠精,听缘因仙子提起过那只松鼠精的长相,天上绝无仅有,地上举世无双”。
阿哥道:“必是修成女身了,只可惜无缘一见了”。
“那松鼠精应是看上了将军府公子的样貌,将军府的公子也迷于松鼠精的美貌,二人见了一面便生了情愫”。
我不解:“书中说有些妖精迷惑人不过是为了吸食人的阳气,将军府的公子不会要死了吧”。
“呸呸呸”,尽忘老仙呵斥道:“阿白,你要相信情之一字啊”。
“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我小声地嘀咕了句,对于这等事我可是有切身经历的,有些人不需要为你做些什么,只需要一张脸便能轻轻松松把你虏获。
阿哥叹道:“可惜怎么就没人喜欢我的这张脸”。
尽忘老仙白了我俩一眼:“这松鼠精不仅帮着将军府的公子把土匪剿了,还以身相许了”。如此说来,这是一个人和妖的故事,想来应该是个不好的结局。
“后凯旋而归之际,将军府的公子将这松鼠精接回府了,燕国上下无一不被震撼,公子无双佳人在侧,好不艳羡,只公子的家中人死活不肯同意这门亲事,一是因这女子来历不明,二则是因当朝公主和公子自幼便有婚约在身”。
最讨厌这种无端将人捆绑在一处的,若是二人有情有意则喜上添花,若二人无情无意则痛不欲生,若二人有情无意则泛泛之交,若二人无情有意则兄弟尔尔。
“后来呢”。“后来将军府的公子扬言非她不娶,意图带她私奔”。
“为了一个女子,弃了功名利禄,弃了兄弟至亲,弃了万千百姓?”阿哥摇摇头:“我是做不到咯”。
“只这途中,将军府公子与松鼠精愈发情深义重,松鼠精这才将自己的来历坦明,将军府的公子爱上的不是人,是妖,少年公子却无所畏惧,他爱的不过是她,不管她是人是妖是仙是魔”。
真爱无疑了,扪心自问,我能做到这般境地吗。
“他们回到青莲山,再此结舍度日,流云苍狗,可惜燕国国力日下,燕南穹国带兵席卷而来之际,将军府的公子端是舍不下生他的那一方故土,扬鞭战起之际,天有不测,竟遭自家人暗算惨死”。
……
将军府的这位公子也是单纯的很。
“他死后不就回天上了?”我问道。
“是回天上了,可还是忘不了人间之事”。
……
这位公子和我的阿哥一样啊。“后喝了洗尘酒,才得以忘却,可惜了那只松鼠精,如今却不知如何”。
“你说她会不会殉情,比如自毁内丹啊之类的”。阿哥瞥了我一眼:“我怎么知道”。
平静的杏子林里寒风骤起,有些幽凉,尽忘老仙又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眉眼失落地很,像是冷冷秋叶般萧瑟。我将他手中的酒抢了过来:“将军府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不能说不能说”。应该不是无恙君吧,他还没成年呢,但为何他听到松鼠精入魔的消息却如此慌张,他们之间想必也有故事,还是我不知道的故事……
“尽忘仙儿,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风儿吹散了他的头发,满头白发在诡谲的光线下溢出清亮的光,像是银河闪烁。
“因为,我……年轻时喜欢将军府那位公子的奶奶”。
……
他从地上蹦了起来,我原以为他是个看得很透的神仙,早已参透爱恨情仇,超脱六道,才如此逍遥洒脱,终日卖酒为乐,却忘了如何才能做到他如今这般。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生来就参透一切,有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被折磨被蹂躏后的恍然大悟。我起身,扯着阿哥。
“我想去看松鼠精”。忽明忽暗的光影下,我依旧能感受到阿哥的茫然的眼神,我拉着他,他却不愿起身,只用手捂住了心口,片刻道:“这里怎么有点痛”。
我……
“没事吧”。
“没事没事”。“可能是阿白你吃别的男神仙醋,我心里难受”。
我哑然,不是这样的。
------题外话------
日常意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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