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事实真相
小玉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刘沉香呆呆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色惨白如纸，正对着那高大的华山，苍白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而他的劈天神斧就那么随意丢在地上，静静躺着。
她步子顿了顿，目光飞快在对方身上扫了一圈，看到那被震裂的虎口处血迹斑斑，不由得小声惊呼，掏出手帕慌慌张张跑过去帮他按住。
“沉香？沉香你怎么样了？”
被一连串的呼喊拉回神智，刘沉香反应迟钝地动了动眼珠，看见面前人之后下意识先扯了个笑出来，但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小玉，怎么办啊……”他的肩膀耷拉下去，脊背也整个弯曲，脆弱到仿佛已经不堪一击。他低着头，说：“我又失败了，我救不出我娘了……”语气里满是懊恼。
说着说着，眼泪竟然真的掉了下来，正好滴在小玉手背上，一时间，竟让她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她向来不会说哄人的话，所以看着低头无声掉泪的刘沉香，心里头即便是慌的要死，依旧还是半天开不了口，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慰。
抬起头往华山的方向看过去，那山高得几乎要遮住阳光，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要把他们都给包在里头。
她握了握拳，眉头挤出了一个浅浅的‘川’字：“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二郎神！”
话一出口，刘沉香被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拽住她的手，生怕她真的过去：“你干嘛呀你，找谁去？我都打不过他，你找他能干嘛？”
小玉低着头从上头看他，看他眉目间隐隐笼罩着的忧愁，只觉得心里头酸溜溜的难受——从她认识沉香以来，对方一直都是那么有朝气的活泼模样，忽然这么哭一场，她觉得心疼，心里头堵得慌。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让她做点什么，真的是能把她着急死。
但沉香说的又没错，二郎神这个人高深莫测，她一个才化形没几年的小狐妖，哪来的本事去跟人家对抗？可是就算沉香和她加起来，都注定打不过一个二郎神，那接下来的事情还能怎么继续？
都怪她，为什么以前姥姥让她多学点功夫她非要偷懒，不然现在，他们说不定还能多那么一点和二郎神抗衡的本事。
想到这，小玉就觉得有些难堪，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蹲在了刘沉香身边，一只手还可怜巴巴揪着他的衣角。
她小声喏喏：“沉香，那你说怎么办啊……”
两人相对无言，只能听这山后风口的呜呜风声呼啸，然后刘沉香抬起手抹了把眼泪，少年的脸上挂满倔强神色，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我肯定能做好。”他猛地站起来，双拳紧握，在小玉的目光注视下来回转了几圈给自己打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宝莲灯！宝莲灯还在！”
小玉怔怔地看着他从怀里把玉白的宝莲灯拿出来，目光中却又多了几分忧愁：“可是沉香，宝莲灯没有灯芯，就是个摆着看的小玩意儿，这要怎么用啊。”
刘沉香则是摇摇头，忽然间变得信心满满，“上次你没听徐大哥说吗，就算没有灯芯，他也一样能让宝莲灯重新亮起来！徐大哥那么厉害，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比孙大圣差，他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可是，徐大哥现在在哪里啊？”
“……”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刘沉香不在意。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劲头，握着拳头想要让小玉跟他一起有点信心，就说：“徐大哥肯定会来的，他答应过我的。”
他是信心满满，可小玉越是听他说，心里头就越发不是滋味，低着头，声音一下子沉了许多：“我觉得徐大哥他不会来的。”
刘沉香皱了眉：“小玉，你怎么回事啊，都这时候了，你倒是开始给自己人泄气起来了，这难道……”
“沉香你知道吗，就是你之前见过一次，我告诉你说论辈分他算是我叔叔的那个人。”
小玉闭了闭眼，头顶上毛茸茸的头饰也全都耷拉了下去，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红红，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他死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刘沉香耳旁，他张了张嘴，声音却被堵在喉咙里。
死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前些日子见到的时候，对方还是好好的，甚至还带着他们上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大吃了一顿，吃过之后，笑眯眯地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包桂花酥，说是下次等他们发达了，一定要记得回请他一顿。
怎么才过去短短几个月，人就……
死了？
他身体僵硬，只是简单一个蹲下去的动作，都能让人感觉到骨头在咯咯作响，叫人浑身发疼。他蹲在小玉面前，表情僵硬，一字一顿：“那位……容大哥……”
小玉却猛地打断，一边哭一边跟他嚷嚷：“都跟你说了他辈分算我叔叔！”
但就算是这么打岔，也没能成功把弥漫在四周的压抑情绪给轰走，反而是让她哭得更厉害了些。
因为此刻，他们两个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不断的重复——
怎么办？
刘沉香想要劈山救母，所以天庭总会派人下来阻挠，他们一路逃一路躲，失败了一次，凭着不甘心结果又再失败了一次。
总有一天，他们的力气会被源源不断的追兵给耗尽，唯一能帮他们的人却在这时候被另外的事情绊住，倘若没有帮手，难道他们就真的要一直这样失败下去吗？
想想也真是叫人不甘心，明明都已经走到了现在，可是……
但在他们纷乱的思绪越发扩散之前，忽然有一个柔和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问他们：“哭什么？”
刘沉香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模样显得格外滑稽。
有个人影逆着光，从他们正前方缓缓落地，宽大的衣袖被微风吹得向后飘起，阳光在他身上笼罩着，镀了层金光在上头，越发显得他整个人如谪仙般，叫人不由得心里一跳。
刘沉香张了张嘴，感觉肩头被小玉紧紧抓了一下，然后堵在喉咙里的声音终于是冲了出去。
他喊：“徐大哥！”
语气又惊又喜。
连坐在那里的小玉都停了哭声，噌地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念道：“徐大哥，你……你来啦？”
而那人往前头轻轻走了一步，弯下腰，拿走了他们手里的宝莲灯。
离得近了，刘沉香才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笑意，往日里总是温柔的眼神也消失不见了，不由得心里又是一跳，想起了方才让他和小玉二人哭成一团的那件事。
他撑着腿站起来，忽略了双腿的酸麻感，小心翼翼地开口：“徐大哥，那件事……是真的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泛着寒霜的眼神，吓得他背后一炸，只觉得整个头皮都被那个眼神给惊到发麻。于是他赶紧摆手，一边摇头一边把嘴用力给闭紧，用肢体语言来表示自己闭嘴不问的意思。
对方没说话，只是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宝莲灯，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然后将宝莲灯举起，声音不冷不热，说：“你想用它救出你母亲？”
刘沉香紧张地抓住衣角，嗯了一声，就听对方忽然笑出声，转过头去看向面前高大的华山。
“我帮你，但我还有条件——”
宝莲灯在他手里颠了颠，依旧是死气沉沉，他说：“事成之后，把它送给我，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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