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鱼肚

她啥时候就成江锦天的未婚妻了？怎么他都不知道？

        那天江锦天倒是想向她求婚来着，可是不是被半道冲出来的张聪给搅/黄了吗么？

        王博百思不得其解，站在一旁的医生也是明显一愣，不过他见多识广，倒也不十分惊奇。他例行公事地替江锦天检查了一下身体，又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正要出去。

        吴忧却突然叫住他，她问：“医生，他这样昏迷不醒，到底是什么原因？”

        医生也很为难，查不出原因正是他们的为难之处。这病人自入院以来，他们前前后后给他做过多次脑部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可病人就是昏迷不醒。他们怀疑他的昏迷是当时出血太多脑部缺氧所致，可也仅仅是怀疑，没有明确的依据。

        “既然这样，”吴忧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那需不需要转院或请外院专家来会下诊？”

        昨晚她蹲在窗台听那两护士的对话，又担心又气愤。帮江锦天转院或请外院专家来会诊，显然迫在眉睫。

        手术后江锦天一直不醒，后来情况更是一天比一天差，他的主管医生也很苦恼，曾主动建议家属转院或请外院专家来会诊。可病人家属不置可否，后来更是不了了之。

        做家属的这个消极态度，做医生的也毫无办法。

        本来以为病人放在他们这里只是在等死，可这会吴忧的一番话，让做医生的似乎又看到了曙光，他眼前一亮，说：“是转院还是请外院专家来会诊，都可以。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尽力一试。”他顿了一下，说，“到底是转院还是请外院专家来会诊，你们商量好了么？商量好了的话就到我办公室去签字办手续，等办完了手续我们就可以开始联系走下面的程序了。”

        无论转院还是请外院专家来会诊，都需要事先跟对方联系接洽，这些都需要时间。

        吴忧没想到这事解决起来这么容易，只是签个字的事，于是马上说：“不用商量了，我们想先请外院专家来看一下，看他们怎么说。如果他们觉得需要转院，我们就转院。如果他们觉得不需要，我们就继续在这里治疗，定期请他们来会诊就行。病人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路上的颠簸。”

        她为江锦天考虑得周到。江锦天躺在病床上，安心又满足。他本已失去对生的希望，觉得生无可恋。他为之奋斗了十多年的公司抛弃了他，他名义上的母亲也抛弃了他，甚至巴不得他去死。他不再有价值，也不再被需要。

        好在在此之前，他把心爱之人已经赶走，这让他安心。

        安心的去死！

        他已准备就绪，一脚踏进鬼门关。

        可就在这时，那心爱之人又鬼使神差地跑了回来。

        “锦天，锦天……”她那样殷切地唤他。

        她的泪落在他的面颊，润湿了他的眼。他忍不住回头，望向已经被他抛在身后的尘世，却发现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还有一点光亮，一点念想，一点牵挂。

        她牵着他，绊着他，让他脚步一顿，刹住迈向死亡的步伐。

        医生却从吴忧的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眼前这人虽说是病人的未婚妻，却并不是病人法律意义上的家属。不是家属，就没有帮病人签字做决定的资格。听她话里的意思，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根本没和病人家属商量过。即便她是真心为病人好，可是作为医生，这个字也绝对不能让她签。

        毕竟再怎么想为病人好，当医生的，也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

        医生略一思忖，说：“现在大医院好医院的床位都紧张，名医名家也不是说来就能来。我和主任商量一下，选几个专家先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时间安排。等我们确定好了人选，再让家属签字吧。反正签字也简单，这个不急。”

        吴忧虽不知道大医院的名医名家到底有多忙，可她在马医生的诊所上过班，知道当医生的确实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因为好多病人都是提前预约好的。

        待医生出去后，王博才问：“锦天跟你说过吗？那天，就是他被张聪刺伤那天，他本来是想向你求婚的。”

        吴忧摇头，她看向江锦天，说：“没有，他没跟我提过。不过求不求婚无所谓。反正我心里知道，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就可以了。”

        王博：“……”

        他心里大为震惊，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感情这么深了？他也知道江锦天对吴忧有些不一样，甚至动了求婚的念头。可他以为那不过是江锦天为了摆脱养母逼他联姻的手段，没想到是他动了真心，看来是他错了。

        可是不管怎样，他都为江锦天感到高兴。江锦天这人，身世凄惨，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在福利院过了几年之后才被后来的父母收养。本以为被收养后就会有温暖的家庭，就可以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可以享受父爱母爱，却发现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因为爹不疼娘不爱，依然过得像个孤儿。

        这些年他虽然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公司站稳了脚跟，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也赚得盆满钵满。可是口袋满了，心却是空的。他没有安全感，脸上也鲜有笑容。王博后知后觉，这会才想起来，也就是吴忧来的这一年多，江锦天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多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博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上次锦天跟我说家里进了小偷，为此还让我帮他请了保镖。当时他应该就猜到了些什么，他跟你说过什么没有？有没有怀疑对象？”

        这次江锦天遇袭也是发生在家里，王博觉得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和上次的事是同一拨人干的。虽然江锦天说怕公司受影响不让他报警，可他觉得即使不报警，还是暗中调查清楚比较好。

        不然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实在被动。

        不过他的这一番好意，让躺在病床上的江锦天差点跳起来。他急得手心都出了汗，仪器上的心率也迅速飙升。

        “你是吃饱了撑的吧！”他在心里咒骂。

        好在吴忧沉着冷静，她还记得江锦天曾对她说过，她的秘密谁也不可以告诉，包括王博。

        于是她说：“没有，他以为就是小偷想进去偷东西。”

        王博摇头，他想了片刻，说：“不会，如果真的以为只是一般的小偷想进去偷东西，他怎么可能想请保镖？他应该是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没说而已。”

        吴忧当然知道江锦天当时是怎么想的，可她什么也不能说，于是保持沉默。

        王博皱眉道：“说不定跟公司业务有关……”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吴忧心不在焉地附和说：“也许吧！”

        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江锦天，此时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吴忧的真实身份——能够死而复生的李银花，是绝对不可以说出的秘密，否则将给她带来灾难。

        ……

        天快黑的时候，吴忧给自己叫了外卖。她坐在江锦天床边吃饭，还不忘跟江锦天说话。

        她用筷子夹了菜凑近江锦天鼻尖，逗他说：“你闻闻，香吗？是不是很香？”然后她收回手把菜喂进自己嘴里，等咽下去了，又无限回味地对他说，“嗯，真好吃。你想不想吃？想吃的话就快点醒来，我们一起吃。”

        江锦天躺在床上，闻着味，知道她正在吃鱼。他想起以前他从不吃鱼，别人都以为他不喜欢。其实不是不喜欢，是怕刺，从来都没人教他吐鱼刺。为了藏拙，便只好不吃。可是吴忧不嫌他笨，也不笑他拙，知道他不会吃鱼后，剥了鱼肚子上那块没刺的肉给他尝。后来又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他，终于在她的耐心教导之下，江锦天自己学会了吃鱼。

        一开始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他自己学会吃鱼之后，吴忧还是会在吃饭的时候时常剥鱼肚子上的那块肉给他。好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里，是鱼身上最嫩最鲜的那块肉！

        江锦天曾为此暗暗欣喜，得意了好久。

        一如现在，他虽然依然不能动不能言不能睁眼，可是有吴忧坐在这里，他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和力量，就会感到满足而开心。

        这大概就是精神的力量。

        吃完晚饭，吴忧就又忙起来了。

        照顾卧床病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长期卧床的病人。不说别的，光是替病人擦洗身体换次衣服都要个把小时。而吴忧为江锦天做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为了防止江锦天长期卧床身上长褥疮，吴忧早晚都要帮江锦天擦拭一遍身体。每次擦拭的时候，先用温水擦拭全身，然后再用稀释的医用酒精再涂一遍，据说这是防止褥疮的绝好办法。

        待酒精挥发身上干燥之后，吴忧还会替江锦天按摩全身。

        “舒服吗？少爷？”吴忧边给江锦天按腿边说，“你倒是说句话啊！睡了这么多天还不醒，你这是要把这些年来没睡够的觉都补回来吗？”

        江锦天心里笑，他像是回到了婴幼儿时期，整天被家人悉心温柔地照料，没有忧愁和烦恼，只知呵呵笑。

        吴忧按摩完一条腿，换了另一条腿开始按，边按边说：“好吧，累了就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你来当少爷，我来当丫鬟，你也来享受一下我的贵宾服务……”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这时手机响了。

        吴忧拿起来一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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