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憧憬
正如王博所说，这些日子以来江锦天一直精神紧绷，压力很大，睡眠也因此受到了影响，不是睡不着，就是刚一睡着就噩梦连连。
山林深处没有手机信号，不受外界干扰，也不担心有人找到这里来，再加上有吴忧的陪伴，江锦天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人便觉得特别累。
他一觉睡到大天亮，太阳升得老高，他还赖在床上不想起。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和被子间，闭眼假寐。
直到吴忧进来叫他：“起床了，吃饭了！”
他才睁开眼，懒洋洋地闷声问：“几点了？”
吴忧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十点多了。”
江锦天“嗯”了一声，他翻身过来，狠狠伸了个懒腰，脚蹬在被子上，被子滑下来。
“快起来吃饭，要不饭菜凉了。”吴忧丢下这句，转身走了。
吃饭的时候，吴忧试探着问在这呆几天，江锦天不置可否。吴忧便说：“等下得去挑点水，没水了。”
没水也没电，这样的生活江锦天还是第一次体验，他过惯了现代城市生活，觉得哪里都应该有水有电，他诧异地问：“去哪挑水？”
“不远。”吴忧吃着饭，说，“就三四里路。”
江锦天：“……”
这里别说四个轮子的汽车，就是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也没法走，出行全靠双脚，路还不平坦，还要挑着一担水，就三四里？
饭后他们去挑水，江锦天主动大包大揽，一把接过吴忧手里的扁担，吴忧也没跟他客气。
出乎江锦天意料的是，吴忧既没有把他带到小溪边，也没有把他带到小河边，而是把他带到了山林的更深处。
在山林的更深处，山与石之间，一股清泉缓缓而下。江锦天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转头问吴忧：“这是？”
“山泉水。”吴忧似乎知道江锦天的心思，“夏天的时候这里更美，等到了夏天，我再带你过来。”
江锦天低头看，泉水清澈见底，连下面石头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他问：“可以直接喝吗？”
“可以。”吴忧说，“跟城里的水不一样，这里的水有点甜。”
“真的？”江锦天眼睛发光，他蹲下去，捧起来试探着喝了一口，连连称奇，“真的是甜的！”
吴忧没说话，只是笑。
江锦天挑水，吴忧也没闲着。等江锦天挑满了水缸里的水，吴忧也拾了一堆柴。
江锦天挑水挑累了，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吴忧在他旁边收拾那些刚拾来的柴，用刀砍成差不多的长短，粗的细的分开，码得整整齐齐。
江锦天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眯着眼，说：“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生活不方便，如果把路修好，牵上电，偶尔在这住上几天，简直完美！”
吴忧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修？”
“可以啊！”江锦天侧身看她，“修了路在这里盖个大酒店，搞个旅游开发区，准赚钱……”
吴忧头也不抬，继续砍柴：“然后没几年这里垃圾遍野，水不清了，树叶子都能给你薅光了，就剩一光秃秃的山……一天到晚犯二，就知道挣钱，其他啥都不想！”
江锦天撇嘴看吴忧，没吭声，半响之后才说：“退休了在这里生活还不错，等我退了休，我们就搬来这里生活好不好？”
吴忧一愣，她停下手里的活，说：“你喜欢这里的生活？你愿意搬到这里来住？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搬到这里来。”
“现在？”江锦天惊讶地看着她，“我能在这里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干的话你养我？”
“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不是活？”吴忧看出江锦天的不愿意，略感失望，继续低头砍柴。
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不是活？
有那么一瞬间，江锦天几乎要心动了，几乎要脱口而出同意了。
可是……
那幅关系到吴忧命运的画像至今下落不明，是否还有别的能证明吴忧是“永生人”的证据存在也未可知。
他，不能离开那个位置，至少现在不能。
在确保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安全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那个位置。
江锦天看着吴忧，没说话。
吴忧以为江锦天在担心以后的生活，于是说：“这次回来，马医生说要把山下的诊所让我经营，虽然我不能白要他的诊所，可是在那里上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江锦天曾经在诊所观察过，知道山下那诊所盈利不错，此时听了这话，惊得一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说：“给你经营？为什么？”
“太奶奶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开人，马医生要照顾她，没有时间继续经营诊所。”想了想，又解释，“哦，太奶奶就是马医生的妈妈，已经90多了。”
江锦天就想起昨天看到的在银杏树下笑眯眯晒太阳的老太太，说的应该就是她。他不解地问：“就为这？”
这是江锦天所不能理解的，他从小被亲生父母所抛弃，后来虽被养父母收养，却从未感受过家庭温暖。而养父母收养他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为他们带来属于自己的孩子，因此他无法理解家人之间的这种陪伴付出，只懂计算得失利益。
在他心里，这种情况的最佳选择是将老太太送到养老院或者请个家庭护理，而绝非放弃利润丰厚的诊所经营跑去亲自照顾。
吴忧说：“嗯，如果我们到这里生活，我也方便帮忙照顾太奶奶。”
江锦天就更不解了，说：“为什么你要帮忙照顾？”
吴忧拿白眼珠子翻他：“太奶奶也是我的家人！他们把我当家人，他们自然也是我的家人！”
江锦天脱口而出：“那马俊呢？”
吴忧没好气地说：“他自然也是！”
江锦天小声嘀咕了一句“只怕他不只拿你当家人”，然后往后一倒，又躺在了躺椅上。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又开口问：“你想在这里生活？”
吴忧毫不犹豫地说：“对！如果……”她看了看江锦天，紧抿嘴唇，没有继续往下说。
如果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去城里？
江锦天用手枕着头，闭着眼，似在自言自语：“这里的生活，真的就像歌里唱的，‘你挑水来我浇园，你织布来我耕田，夫妻恩爱苦也甜’。”他说到这里，兀自笑了一下，才说，“也不错！”
吴忧没出声，继续砍她手里的柴。
江锦天不看她，依然闭着眼躺在那里晒太阳，说：“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吴忧说：“幸福。”
江锦天问：“什么是幸福？”
吴忧说：“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就是幸福！”
江锦天又问：“那你现在幸福吗？”
吴忧说：“幸福！”
江锦天就笑。阳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很自在，很惬意。
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里。在这里，他不用伪装，不用时刻精神紧绷，他只是一个叫江锦天的人，一个普通人，可以懒散，可以放松地眯眼躺在阳光下晒太阳。
这天董事长钱芳难得来了公司，她到了公司，发现江锦天不在，打他电话也没有打通，本就觉得奇怪。待她一问，江锦天已经半个多月没在公司出现了。江锦天不来公司，而一直对江锦天跟前跟后的王博却天天在公司，于是就觉得更奇怪了。
她一个电话把王博叫到办公室，直接当面问他：“锦天去哪了？”
问得王博如芒在背，大冬天的后背都起了毛毛汗。他心里清楚江锦天和吴忧的关系，也知道这会江锦天在吴忧那里。可如今钱芳为了生意正逼江锦天和欧阳雪结婚，倘若他如实把情况说了，那还了得？
怎么办？到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情急之下王博心念一转，很快便有了答案，他说：“前段时间出国出差了，现在应该回来了。”
“回来了？”董事长疑惑地看着他，“回来多长时间了？怎么没来上班？”
“回来有几天了。”王博想了想，说，“好像是身体出了点问题。”
“身体出了问题？”哦，想起来了，他好像是说过他要动个小手术，不过那都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董事长又问，“那你怎么没跟着他。”
王博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担心影响工作，所以让我留在公司帮他跟进工作进度。”
钱芳只盯着他看，没说话。
王博被她盯得心里七上八下，直到走出办公室，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江锦天回到公司的第三天，钱芳又一次来到公司。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她给江锦天打电话，约他中午在一家饭店见面，没说什么事。
这是少有的事！他们虽是名义上的母子，可是除了逢年过节象征性地坐在一起吃顿饭外，再没有一起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工作上的事一般都是电话沟通或者在办公室沟通，从来没有拿到饭桌上沟通的时候。
为什么大中午的突然约他去饭店？聪明如江锦天一时之间也没有想明白。
身旁的王博大胆猜测：“不会是约了什么客户谈生意吧？”
“应该不会。”江锦天摇头，“她都多长时间没有亲自在饭桌上跟人谈生意了？”
这些事都是下面的人在做，难啃的骨头也都是江锦天在啃。再说她现在对江锦天起了疑，真要亲自谈什么生意也不会带上他。
王博又猜：“那……会不会是为了你的婚事？”
江锦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见江锦天没反驳，王博又壮着胆子说：“会不会是想撮合你和欧阳雪？又或者想介绍别的相亲对象给你？”
江锦天看着王博：“你没在她面前瞎说吧？”
“没有，没有！”王博指天发誓，“她前几天问我你在哪，为什么没来公司，我只说你好像是身体出了点问题。”
然后把那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江锦天。
“那就好！”江锦天丢下这句，转身出了办公室。
定的饭店离公司不远，才十几分钟车程。在车上的时候，江锦天还在冥思苦想，为什么钱芳这个时候要约他去饭店。他基本同意王博的观点，钱芳此次约他，应该是为他的婚事。
不知此次他要见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此前钱芳一直心心念念的欧阳雪，还是她又有了更好的选择？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锦天下定决心。
一推包间的门，江锦天霎时愣住。
吴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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