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恐惧之事

再睁开眼，万君瑶已经躺在自家王宫的花园里，头顶是落英纷飞的花树，身旁是架着小桥的涓涓流水。她坐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宫女在练习乐器，丝竹管弦之声配上偶尔的鸟鸣，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熟悉，她抚着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

        一个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庄周入眠，岂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万君瑶“呀！”的一声跳将起来，挥拳向来声处打去，嘴里大喊道：“谁？”

        男子接住她的拳头，有些惊讶道：“唉哟，你还会功夫啊？”

        万君瑶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结界里遇到的男子，不禁放下心来，说道：“是你呀。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宫了？”

        男子双手负后，吊儿郎当地在花园里转了转，这才说道：“没想到你还是王宫里的人。公主，还是嫔妃？”

        万君瑶道：“吾乃昊昆国嫡长公主，万君瑶。”

        男子点头，仿佛颇为赞赏地说道：“不错，气势挺足。”

        万君瑶正想斥责他无礼，但眼下境况不明，她一个普通人还得靠他求生，便在心里饶了对方死罪，而后说道：“那么，大侠，可否告知小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男子道：“怎么去了一个少侠，又来了一个大侠？”

        万君瑶道：“那你总得有个姓吧？不然我怎么叫你？”

        男子想了想，说道：“你就叫我老大吧。”

        “老？”万君瑶深吸口气，压下即将奔出的怒气，一字一顿道：“老！大！”

        男子极夸张地“诶”了一声，拍了拍万君瑶的头道：“既然你叫了我老大，那老大自然会护着你。来，老大来告诉你，这里并非你家，而是结界中的幻境。”

        “幻境？”万君瑶不懂这些，迷惑地摇了摇头。男子则一拍后脑勺，说道：“呀，忘了你只是个普通人类。这么说吧，就是设下这个结界的人呢，还在结界里设了一个法阵，这个法阵会将闯入者内心深处的恐惧以幻境的形式展现出来，并让其发生，如果闯入者没办法破坏这个幻境，那么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幻境杀死，要么被幻境困死。”

        万君瑶道：“反正都是死。那怎样才能破除幻境呢？”

        男子道：“克服你的恐惧，击败它。”

        万君瑶笑道：“这么简单？那这幻境也没多厉害嘛。”

        男子轻蔑一笑：“真要这么简单，三十年来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万君瑶道：“有很多人死在幻境里吗？”

        男子点头道：“很多，都是冲着魔尊来的，为了魔尊不顾生死啊。不过可惜，都没能破除这个结界，也没能杀了魔尊，魔尊若死，这个结界也会消失。”

        听到魔尊两个字，万君瑶吓得一激灵，忙左顾右看，细声道：“那魔尊在哪里？在幻境里吗？他会不会来杀我？”

        男子一敲她的额头，说道：“你傻呀？魔尊是被困在结界里的，有人进来帮忙破除结界，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嘛要杀人家？而且，他在更深层。”

        万君瑶道：“什么意思？”

        男子道：“若是有人能侥幸突破幻境，那人就能进入深层结界，魔君就被困在那里面。可惜，此前也有那么几个突破幻境的人，但进入深层结界后就没了下文，估计是死在里面了。”

        万君瑶听后深吸口气，说道：“好，我听懂了。”

        话刚说完，便见宫门方向的上空变成了火红色，夹杂着血腥味的火的味道传了过来。花园附近的宫人慌忙奔走，一会叫着“昱阳大军打进来啦！”一会又叫道“王上和王后被困大殿，快去救驾啊！”

        “救命啊！”

        “太师叛国了，是他打开了城门！”

        “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呢！”

        花园里的人乱成了一团，饶是知道这是幻境，这都是假的，可当一句又一句话语传入万君瑶耳中，她还是忍不住心生着急，提起长裙往大殿跑去。

        男子吹了声口哨，在她身后说道：“考验开始咯。”

        还未到大殿，两人就看到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的昱阳敌军，万君瑶拉上男子，说她知道一条暗道，他们从暗道进去。

        暗道的出口是在一扇屏风之后，万君瑶悄悄露出头去看殿内场景，只见一名昱阳将领正扯着王后的长发，让她的头颅高高扬起。将领在她耳边说着污言秽语，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地在她身上移动，王后受尽屈辱却无力挣脱，只能哭喊流泪。而在王后的脚边，是已然死去的太子万玉晨，国君正趴在万玉晨的尸体上，承受士兵的拳打脚踢。

        眼见自己的家人遭受如此屈辱，万君瑶早已忘了什么幻境不幻境，她只想冲出去，把这群畜生给碎尸万段。

        这时候王后也看见了屏风后露头的万君瑶，绝望地大喊道：“救我，女儿救我！”

        “母后！”她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

        男子在她身后大喊：“回来！都是假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拾起地上的长刀往敌军砍去，那群士兵见来了一位美娘子，也好整以暇地逗着她玩，万君瑶左砍右砍，可就是砍不到人。她所练的功夫，大多是好看的花拳绣腿，真要对付起敌人来，是一点用都没用，更别说她从未与人对战过。

        她愤怒着、哭喊着让士兵放开她母亲，可士兵们只是哈哈大笑，等玩够了，就一脚踢开她手里的长刀，也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拎起来，脏手抚摸着她的脸蛋，调笑道：“哎哟，这小妞皮肤还挺嫩的。”

        顾萧萧流下泪来，他看到了躲在敌军之后的太师萧岚，哭道：“为……为什么？”

        这时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父亲开口质问她道：“你为什么没有嫁给萧云逸？你为什么让他走了！你要是嫁给了他，太师就不会反叛，我们就不会死！”说完，他竟起身，拾起地上长刀反向自己的女儿刺去。

        就在长刀即将刺中万君瑶的那一刻，国君被突来的尸体撞到在地，随后数根火把被扔在了大殿的帘布上，整个大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男子乘乱打倒士兵，救走了万君瑶，万君瑶回身想去拉父亲母亲，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被火海吞噬，被烈火烧烂的双臂在火海中绝望地挥舞着。

        男子拉着万君瑶躲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角落里，低声喝骂她道：“都跟你说了是假的，你还冲出去干嘛？”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软了语气，说道：“现在知道克服恐惧有多难了吧？不过你也忒心软了，哪怕这是现实，你父母也不该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就这样的父王母后，你还哭得起劲呢！”

        万君瑶抹去泪水，抽泣着道：“不，不是这样的，我父王和母后其实对我很好，比对弟弟都好，他们更从未要求过我做什么，是我自己觉得对不起他们的这份厚爱，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我是公主，我就应该承担公主的责任。”

        男子呆呆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一弹她的脑门，调侃道：“你这公主当的，还挺新颖的哈。那你这梦境怎么会是这样？”

        万君瑶道：“你是魔，肯定不知道，其实在五国之中，昊昆的国力是最弱的，若是打起仗来，肯定是第一个被灭。其实早在百多年前，昊昆就险些被昱阳国所灭，也不知该不该说幸运二字，恰巧那时候古山龙带领群妖作乱，所犯的第一个国家就是昱阳国。昱阳忙于对付妖魔大军，反而让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此后妖魔大军陆续攻占五国，当仙门各派将古山龙诛灭的时候，五国已被打得不成样了。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大家都休养生息，相与为善，日子过的倒也太平。可是近二十年来，各国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我只怕战事又再起时，昊昆国无力支撑。”

        说到此处，万君瑶忍不住哽咽一声，缓了一会才继续说道：“现在各国都在招揽人才，哪怕是在别国任职的，只要愿意来本国，都奉以高官厚禄。而太师萧岚，他是昱阳国最难得的相才，多亏了他，昊昆这些年来才能突飞猛进，国力大增，在五国里立住脚跟。”

        男子接过话道：“所以，你害怕昊昆国失去他，害怕他叛变？”

        万君瑶点头。

        男子又说道：“刚才我听到你父亲提到一个名字，叫萧云逸，哪又是怎么回事？”

        万君瑶道：“萧云逸是太师的儿子，也是剑君山执剑长老唯一的弟子。我与他自小便有婚约。”

        男子道：“你们想用婚姻来稳住太师？”

        万君瑶摇头道：“不，是我想。父亲是看太师才华斐然、儒雅正直，太师夫人又蕙心兰质、待人以善，想我若能嫁到他家当儿媳，日子定然好过。只是没想到，萧云逸在两年前寄来退婚书，我……我怕。”

        男子叹道：“所以，其实你并不喜欢那小子，是吧？”

        听到这里，万君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抱着双膝，若有所思。男子见状站起身来，说道：“有句话说的好呀，靠山山倒，靠人人倒，还是靠自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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