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燕太子丹

　　邯郸尉使李申也是李崇的儿子，算是李信的兄长。他率领着尉使府的人亲迎到邯郸南城门外。从南城到北城的路上，李申亲自为太子丹牵马。尉使府长史冯敬被派到秦公子府，就近安排迎接事宜，一定不能让这位燕太子有一点不方便。之所以让冯敬去干这事，而自己为燕太子牵马，是因为那些具体活李申干不来，而为燕太子牵马还是一个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按照李申的指示，冯敬把全部城卫都放了出去，全城净街，里门全部关闭，全体市民都被集中关在邑里中，不得外出。城卫则在大街上来回巡逻，将那些无家可归者驱赶出城外。
秦公子府按照冯敬的嘱咐，已经完全布置完毕。仪门大开，公子府的随从站立在仪门两侧，赵正和他的两名侍读冯劫和李信在门内安坐，保存体力；赵姬这次也被要求出门迎接，就坐在赵正的对面。因为燕太子与秦国有姻亲关系：燕太子的太祖奶奶是秦王的姐姐，燕太子来访可能还有聘问娘家的意味，所以要有女眷出面，以示亲善。傧相和吕不韦则迎到门外百步之处。
冯敬安排了城卫随时报告燕太子一行的行程。从南城到北城，十里之远，安排了十名强壮的城卫，一有消息就接力般地传递到秦公子府。燕太子何时进城，何时到了市坊，最后离秦公子府只有三里时，冯敬进门，请赵正和赵姬准备出迎。
本来坐着的四人整了整衣服，就出门了。赵正搀着赵姬，迈过门槛，冯劫和李信各佩宝剑，于后跟随。他们一出门，就看见远处大群人马隆隆而来。当他们走到傧相和吕不韦身后，站立好方位，燕太子一行已经在百步之外停下车马。一乘车上的三位老者下了车，趋步而前。傧相和吕不韦也赶明趋步上前。
两边相距十步停下，各自叉手当胸。一位老者捧着一只大雁道：“燕太子丹谨奉王命，贽见秦公子正！”
傧相道：“公子正，顽劣小儿，少识礼仪，不敢劳太子来见。愿太子归，公子异日到府拜见！”
老者道：“素闻公子正聪颖好学，知书达理，愿以见！”
傧相道：“太子，贵人也。辱践贱地，何以当之。敢请尊府拜见！”
老者道：“燕与秦，婚姻也，何贵贱之别！愿以请见！”
傧相道：“辱太子尊步，但增罪耳！公子与母亲迎！”
老者道：“何敢劳尊母大驾。愿到府拜见！”
傧相道：“公子母闻姻亲至，愿即见也！”
老者道：“太子不敢！”
傧相道：“敢请太子惠加见也！”
老者道：“徒增太子罪也！”
两边上前，傧相接过老者手中的大雁，交给吕不韦。与此同时，太子丹下了车，赵正搀着赵姬也走了过来。
两边都走到双方傧相站立的地方立住。老者唱道：“燕太子丹贽见！”燕太子丹躬身而拜。
傧相也唱道：“秦公子正拜迎太子！”赵正也立正站好，俯身回礼。
老者道：”谨见公子母！“
燕丹再次俯身敬礼。赵姬避过一旁，口中道：”不敢承太子礼！“
燕丹道：”父王行前，两三提及正弟及母，纵千难万险，终不回也。“
赵姬道：”汝丈夫安知妇孺之难也！“
燕丹上来，一手牵着赵正，一手扶住赵姬，道：”母无忧也。今但得丹在，必不令弟及母有难。丹自燕得杂物若干，堪与母解忧！“
赵姬笑道：”好道太子，真丈夫也，能解人忧！——且同归府！“
就这样，燕丹在中间，一手牵着赵正，一手扶住赵姬，直往秦公子府而去，看上去还真像一家人。
秦公子府人丁稀少，更无杂仆，只有十名随从。从娄家借来仆役都是粗使，见不得贵人，被赶到后宅，不许出来。随从们在门口迎接了太子，即从厨下搬来果品等项奉上。燕丹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想，这样的生活，自己一天也过不了；秦公子幸亏是一出生就过这样的日子，要不然怎能忍得了；看来赵姬也不是什么贵人，能够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生活。
燕丹在客位坐下，赵姬和赵正坐了主位，冯劫和李信立在赵正的身后。燕丹谈笑风生，引得赵姬不住掩面而笑。赵正则一句话也插不上。
燕丹的来访只是礼仪性的，并没有什么要事要谈。待双方随从交接清楚礼物，秦府回赠了礼物，回到庭前，燕丹就停止了交谈，起身告辞。秦府的人送出门去，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再看自己寥寥数人，各人心中都是暗自叹息。
李申将燕丹送出邯郸城，自己回来接李信回府。冯敬等尉使府的人也一起走了，冯劫也跟着父亲离开。路上，李申对李信道：”汝能与太子对面而坐，何其幸也！“
李信道：”未得坐也，但立耳，至今腿软！“
李申道：”不意小儿亦得其大用！吾为尉使，只合牵马！“
而冯敬则对冯劫今天的表现下了一个字的评语：”善！“
众人都离开后，赵姬也回到后宅，赵正与傧相、吕不韦等留在院中，相互讨论了今天与燕丹家臣的商谈，均认为燕丹此来交结了不少权贵，对今后的执政大有裨益。
赵正道：”彼之入质也，皆拜权贵，何吾家但困居一隅，不得伸展？“
傧相苦笑道：”燕与赵，交相好也。秦与赵，交相杀也。但得相安，何以交好？“
吕不韦道：”公子之言是也。吾为秦质于赵，正当交结上下，以为盟好。然公子尚在学，未如燕太子，但入质也。“
赵正道：”燕太子言，彼闲时，亦从师、傅学，非无学也。然日必有所为，非止学也。“
吕不韦道：”燕太子入邯郸，从者百人，自有师、傅相随。公子府但十人，能保公子平安犹有不足，安能及他。“
赵正道：”奈何燕太子有百人相随，吾独十人？“
吕不韦道：”赵有令，公子有赵，但十人而已。惟不限燕。“
赵正道：”吾闻太子居馆驿，犹有百人。吾独开府，只有十人。何赵处事之不公也？“
吕不韦道：”入质敌国，例只十人。昔楚太子入秦，亦只十人。然秦王以女嫁，故从者众矣，然皆秦人也。楚人仍十人。今公子欲赵人盈府乎？“
赵正道：”如冯劫、李信者，纵入府何伤？“
吕不韦道：”公子但善观其人，得其佳者，便令入府，其可乎？“
赵正道：”未可！赵人若知得入秦府，必咨意承奉，何以知其佳？“
傧相道：”公子之言是也。人多而杂，机密难保。但得心腹足以，未可多求也。“
赵正本来想问，那要集天下之力，岂不是更加难保机密。但想了想，又忍住了，道：”相父所言是也。“
冯敬在临走前通知赵正，由于时近新年，官事繁杂，从明日起至正月十五，学堂放学。明天不用去学堂，赵正必须留在家里，这让他有些失落。因为在家里明显不如在学堂如鱼得水。于是他对吕不韦道：”旦日无所学，其习剑乎？“
秦府每天按时起床，先在院中习行伍阵势，然后是技击。赵正从小耳濡目染，也会拿根棍子比划。但由于赵正身体孱弱，从傧相到随从都不愿让他太早开始习武，甚至连他究竟能不能习武都有疑惑。但赵正一直一有机会就要求他们教他习武。
这一次，吕不韦仔细地思考了一番，悄悄和傧相商量了一阵子，道：”可。旦日演武之时，汝可从而习之！“
次日晨起，随着一阵阵击缶之声，秦公子府的随从都出来了。傧相则领着赵正来到队列前，对众人道：”今者，秦复增一士，公子正是也。王翦出！“
王翦一步迈出。
傧相道：”公子正将习立阵，汝其伴之，不可懈也！“
王翦一愣，随即高声道：”喏！“
傧相对众人道：”今晨吾等皆随公子立阵，无复他者！“
众人皆道：”喏！“
傧相大喝一声：”立！“众人立即双脚分开，一手执兵，一手下垂，站立不动。
傧相对赵正道：”立阵是诸阵之本，战守之要也。公子其深习之！“
赵正也学着大家喊了一声：”喏！“
傧相遂一边示范，一边讲解道：”立阵之时，双足开立，丁不丁，八不八，屈而非屈，伸而非伸，但在得力而已。得力之后，双足尽力扒地，勿得动摇，两腿紧夹。上体松，力达于尾闾，如百川之入海。手执兵，不紧不松，意注其中，令与己合。“然后把自己用的一根杆子递给赵正。这根杆子对傧相来说只是略高于头，但对赵正则几乎要长出一倍来，和一根长矛的感觉差不多。
赵正握住长杆，学着众人的样子，摆好姿势。王翦在旁边也挺然直立，不言不发，一动不动。傧相则绕着众人走，偶尔纠正一下站姿，当然纠正赵正的姿势是最多的。见众人都姿势正确了，傧相搬出一个沙漏，让沙漏开始往下漏；又找来一根木棍，执在手中，自己也在队列前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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