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醉酒
“我已经找到李大伯的女儿。”
“那赶紧去告诉他啊！人在哪儿？”她立刻激动起来，李大伯找了二十多年，此刻当真是令人兴奋。
“但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沈焕低低开口，“因为他女儿已经死了。”
“什么？”沈容也愣了。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那也还是要告诉他，总不能将他蒙在鼓里。”
“我想亲自过去一趟，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沈容还在犹豫。
“他女儿是穆紫鹰。”沈焕语气淡淡，沈容却如身形一震，不可置信，久久回不过神。
第二日，将小荳寄放在江小虎家，两人一起回了紫峰山。
到中秋那一日，两人还在路上，傍晚时分，他们借宿在了一处农家。
那农户家里有四口人，一对年轻夫妇并一双儿女。哥哥八岁，妹妹六岁，都生的机灵可爱。
这家人一看就勤劳的人家，院子墙上挂着红彤彤的辣椒，地上整整齐齐堆着豆荚干柴等物。虽然养着鸡鸭这些活物，但地上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夫妇两人极为热情，沈焕要给些住宿费两人硬是不要。本是中秋佳节，夫妻二人备得食材也十分丰盛。吃完晚饭，那一家四口在小院摆了小吃月饼酒水，邀请沈容沈焕两人一起赏月。
沈容见他们其乐融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心情不佳，不想坏了人家气氛便推辞了，沈焕更是不爱热闹，便也没去。
晚上沈容和那农家女儿歇在一处，沈焕和他儿子歇在一处，各自睡下。
然而沈容却一时难眠，侧过头，半开的窗户里印出一轮圆月，月色皎皎，满室银辉。
旁边的小女孩大腿搁在她腰上睡得正香，透明的口水滑过饱满柔嫩的脸蛋儿，滑稽又可爱。
那女主人大概和她差不多年纪，一双儿女都已经这么大。她转过头细瞧了瞧，用那女童的衣襟替她擦去口水，又捏了捏她的脸蛋，软软弹弹，令人爱不释手。
夜深人静，她耳聪目明，这间房离主人房间没多远，她无需凝神，就听到夫妻两人的对话。
无非也是一些日常琐事，家长里短，虽然平淡，但两人似乎都十分开心，对生活充满了向往。
沈容心中低叹，不免对这寻常农家羡慕不已。
那夫妻两人声音渐低，竟是提到他们，沈容免不了凝神听了一耳朵。
“你今天怎么回事，偷偷瞧那小白脸好几眼了？”是丈夫沉声质问那妻子。
这沈容倒是不觉得奇怪。沈焕容貌出众，也亏他在家乡深居简出，否则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哪有的事？”妻子立刻反驳，随即似是捶了丈夫一拳，娇嗔道，“怎么，你吃醋了，哼！我就是瞧那小郎君长的好看多看两眼不行啊！”
“看他那娇滴滴的模样，哪有你相公我威武雄壮。”那两人闹了起来，嘻嘻哈哈笑了一阵。
然后声音窸窸窣窣，听那妻子叫起疼来，“死人，你轻着点，疼死我了……”
沈容先是一愣，心想莫不是两人打了起来。又听那丈夫喘着气断断续续说话，一张老脸立刻涨的通红。
她可真没有听墙角的癖好，但是她现在往哪儿躲也不是啊，只能抬手掩住耳朵干躺着。
过了一段时间松开手指，那两人还在继续，沈容只好再次掩住耳朵，好久好久，再次松开时两人呼吸绵长，显然已经沉睡。
她躺了一会儿，想起这段时间和沈焕小荳的相处，想到自己亲手杀了李大伯的女儿，想到这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又想起自己或许马上要被人追杀，一颗心忽上忽下，百转千回，难为人道。
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披衣起身，去院里的摇椅上躺下。
圆月如盘，光华如水。
中秋佳节亦是团圆节，可是自己连个团圆的人也没有。
非但如此，要不是她路过紫峰山，李大娘也许就不会死，即便他们认不回女儿，夫妻两人也是个伴。这团圆的日子也不至于就李大伯一个人孤零零的。
小桌上还有大半坛酒，残留的淡淡桂花味，虽非上品，但也幽香淡雅。只是已经凉了，她懒得去热，只在摇椅上静静躺着，吹着夜风，望着月亮，想着心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她一时闲的无聊，低低吟起诗来。
“吱呀——”木门被轻轻推开，沈容转头一看，竟是沈焕衣冠楚楚的出来了。
她有些惊讶，“你也还没睡？”
沈焕将门轻轻关上，缓步过来，拂了衣袖，在她旁边石凳上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月亮，“你睡不着？”
沈容点点头，“我想喝点酒。”
沈焕便将那半坛酒拿去热了，又寻了厨房现有的食材给她炒了两个热菜。
月光极亮，厨房的门大开着，沈容侧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些出神。
他先取了襻膊将衣袖扎起来，洗菜择菜切菜炒菜，动作优雅娴熟，说不出的好看。
酒菜端上来，她从摇椅上起来坐到凳子上，帮沈焕解了襻膊放到一边。先给自己到了一杯喝下，勉强入口。
她便给沈焕也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陪我喝一点？”其实这段时间相处，她知道沈焕不喝酒，不吃荤，也不吃辣，这人真是活的好没趣味。
沈焕果然拒绝了她。
但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找个人陪她喝点酒，杯子又朝他面前递了递，大有他不喝就不罢休的架势。
沈焕叹了口气，接过杯子柔声道，“我真不会喝，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沈容突然就有些生气，开始无理取闹起来，“那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在这里。”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酒量不行，喝一杯就倒了。”见对方回过头来看他，怕她不信似的又加了一句，“真的。”
“我不信，除非你喝一杯我看一下。”沈容从他手里夺过酒杯，脚踩在石凳上躬身凑到他面前，命令般的开口，“张嘴。”
沈焕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在沈容坚定的眼神下，慢慢张开了嘴。
沈容立刻将一盅酒灌进他的嘴里，合上他的下巴。大约灌的快了，沈焕有些被呛到，喉结滚动，低头咳了几声。抬起头时，脸上浮上一片红晕，眼底也含了水汽，嘴唇上还沾着酒渍，比往常更红润些。
沈容感觉自己好像咽了口口水。她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匆匆开口，“你醉了吗？”
“……不知道。”
“那我是谁！”
“……沈长情。”
“这不是没醉吗？”沈容拍拍他微微有些发热的脸，自己再灌下一杯压压惊。
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如法炮制，“我帮你瞧瞧你喝几杯才会倒。”
大约喝了七八杯，沈焕眼底仿佛起了雾，变得迷茫起来，回答的也越来越慢。沈容再问，“我是谁？”
沈焕眯起眼睛看了看，好半天才开口，“……姐姐？”
原来这小子嘴上不肯叫，心里还是偷偷叫的嘛！沈容自己陪着喝了一杯，看见沈焕凑到她面前，带着凉意的手指摸上了她的脸。
晚上起来她没带面具，此刻沈焕正红着脸仔细的抚摸着她脸上的疤痕，低声问她，“你的脸怎么了？”
沈焕没问，她也从来没提过，“唉，别提了，还不是生的太美遭人嫉妒，是不是很难看？”
红着脸的青年神色温柔而又虔诚，两只手将她脸捧住，仿佛在他手中的一件稀世珍宝，他声音有些轻颤，“疼不疼？”
沈容怔了片刻，觉得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她笑笑，“早就不疼了。”
然后身子僵了一下。是沈焕轻轻吻上了那块疤痕，“一点都不难看，姐姐永远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这小子平常闷不吭声的，还挺会的。沈容感觉心扑通扑通跳的有点快，正犹豫下一步该做什么时，沈焕手突然垂下来倒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呢喃，“姐姐，别丢下我……”
沈容将他扶起来，见他整张脸都红透了，整个人不复平日清冷，有些傻乎乎的。痴痴的瞧着自己，一副乖巧的样子。
难得看到这样的沈焕，她忍不住想逗逗他，“沈焕，狗是怎么叫的，你给我学学？”
“汪汪……汪汪……”
“那，猫是怎么叫的？”
“喵呜……喵呜……”
沈容捂着嘴，不敢笑的太大声，八杯而已，这种度数的酒，真是个呆瓜。然而那个呆瓜叫了两声突然直直的朝她扑了过来，险些将她扑倒。
“沈焕，沈焕……”她摇了两下，人没醒。那青年看着瘦，倒在她身上也是沉甸甸的，果然是醉了。
亏的她一身好力气，轻而易举的将沈焕抱了起来，正准备搂到他房间里去，正门突然开了。
沈容回头望过去——是男主人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愣在门口。
他看着沈容披着衣裳将沈焕那么大一个男人搂在怀里正往他房间送，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这……好像有点尴尬。
她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
“我什么都没看见。”那男人立刻关上门又进去了，沈容正准备进去，那门又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憋不住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等沈容把沈焕送回房间，脱掉外衫，盖上被子。那男人又过来了，伸着腰把床里面的小男孩一把搂走，看了沈容一眼又飞快转过视线，“不打扰你们，不打扰你们。”然后拔腿就跑。跑出两步又转回来帮她把门关严实。
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沈容看着醉酒酣睡的青年，叹了口气，就要离开，谁知被沈焕一把攥住手掌拉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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