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下次记得走门
接连几日，京城里似是都没有什么关于这次的风言风语，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可是这几日，卫黎却不太好过。
外面没有什么庄府的消息传来，他想是不是庄尚书一家还算疼爱女儿，所以打算按下不提，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但又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庄府已经偷偷将人送去了庄子上，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将人打发了。
白日里这些想法就纷纷乱乱的扰人思绪，到了夜里就更是不得了。庄顺和连着入了几次卫黎的梦，甚至有一次直接梦见了自己是那个将人掳走的歹人，还把人好一通折磨，惊醒过来时正梦见自己在数卖完人的银票。
这可真的是。
正当卫黎苦恼着，是不是应该去当面像庄顺和道歉时，庄顺和也没闲着。这几日时时在祖母面前抄女戒，又是跪祠堂，一丝一毫也不敢敷衍，只因家里对自己的打算还没有明确。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被送去庄子上，或者是直接剪了头发送去当姑子。
短时间，庄顺和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这几天自己被禁了足，哪也去不得，只能在祖母面前打转。谁叫自己自娘亲去世以后，就一直不怎么跟父亲亲近，大概也是亲近不起来吧。继母进门以后，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后来继母生了儿子女儿以后就更是了，吃穿用度一概不缺，但着实没什么家的感觉了。
现在庄顺和只期望祖母能保自己一次，不要像小时候一样，闭门万事不管，最终任由娘亲一根白绫自缢在房内。
大约是小时候看多了人心冷暖，这府中，只要父亲认定了，哪怕娘亲没错，也无人能帮。还记得那时候，庄顺和跪遍了神佛，跪到膝盖红肿破皮，磕头磕得差点破相，只求父亲能及时醒悟，相信娘亲的为人，再不济也要做个面子情，好歹让娘亲能缓缓心神。可是最终还是……
从那以后，庄顺和就告诉自己，这世间，万千宠爱是给那些有人疼的人的，而自己，只能靠自己，也只能信自己的手段。
这么多年，继母虽不曾苛待，但庄顺和到底还是碍了人眼，已经不知道明里暗里躲过多少次暗手。没想到，这次竟然又只能将自己的前途将来系于别人身上。
卫黎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能先被自己折磨死，但是又不知道庄尚书是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庄顺和是什么意思。当时她说不需要自己操心，但怎么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呢。
“她的耳坠子还在我这呢，别的不说，这个耳坠子定是要送回去的吧，福安，你说是吗？”卫黎对跟着自己的长随福安随口道，福安是知道这几日小公子似是有什么心事的，但是却不甚了解。只能随口胡乱应声。
卫黎又度过了一个漫长的白日，吃过晚食，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翻看今天的公务文件，本想起身去倒杯茶来，谁成想一个不慎，胸口的樱桃耳坠子掉了出来。卫黎盯着那殷红的颜色发了好一会儿呆，最终还是忍耐不住，换了件深色外袍，悄无声息的出门去了。
这几日下来，庄顺和也被折腾得不轻，但是好不容易晚间用膳的时候，母亲并几房婶娘都在祖母屋中回话，庄顺和随侍一旁，就像这几年做熟了的事一样。庄顺和其实只需要从丫鬟手中接过东西，再转递给祖母，剩下的大可不必亲力亲为。这样又显得自己孝顺又诚心，又不会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腿疼的。
正趁着小丫鬟准备漱口茶水的时候，母亲提起了庄顺和的事情，祖母慢慢悠悠地从庄顺和手里接过茶盏，仔仔细细地漱了口，才缓缓说道“既是最近没听见什么风声，看来剩下那几家都是打定了主意不叫外人知道。既如此，我们做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惹人注意。若是我们为了府里的什么名声将和丫头送出去，那剩下几家府上，是像我们一样还是怎么，你是要将他们都架在火上烤吗？”话毕，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磕在桌子上。母亲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微微行李，连声称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一番拉扯过后，总算是定下了庄顺和的事，祖母发话说自己累了，让众人都回去。庄顺和不敢先走，服侍着祖母换了柔软的寝衣，帮着腊梅一起给祖母拆了头发，整理好了床铺才告退。
庄顺和心里清楚，能有如今的场面，也是自己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祖母面前孝敬换来的。现下，能得祖母这一句话，这几年的辛苦，便也不算什么辛苦了。
不过总算是过去了。真正躺在自己的拔步床上，庄顺和才有心情认真回想这几日的事情，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那日卫黎通红的脸，还有紧绷的身子，以及那天晚上小巷子里浓郁的秋月白的酒气。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梦中不时浮现的情景吓醒过来。想起来梦中的场景，庄顺和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秋月白，真是让人烦。
正打算坐起身来唤白霜进来添个热茶，庄顺和突然听到窗户那里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似是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那天晚上的记忆立刻回笼，饶是拼命告诉自己要镇静，庄顺和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默默地从枕头下摸出来这几日备好的匕首，庄顺和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边，先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混杂了淡淡酒气的檀香味，抬头就看到了那卫黎正蹲在自己窗户外面，看样子似是想往房里爬。
“卫公子，你小心些，弄出动静来，我就得去当姑子了。”庄顺和冷静下来，小声说道。
饶是她已经声音小的很了，卫黎还是被吓了一跳，险些从窗户上翻下去，手忙脚乱的稳住身形以后，那天白日见过的尴尬气氛又回来了。
卫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晚上出门以后四处乱晃了好一会，连平日里最爱的秋月白也浇不灭心中的杂乱，走着走着就到了庄府外，脑子里回忆着福安打探得来的消息，一路摸进了庄顺和的卧房。刚刚在窗户下面，自己也有些后悔，怎么就一路摸进了姑娘的卧房来，但还是忍不住想着，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自己只是怕她遇到什么难处，又没有人相帮罢了。这么想着，就准备翻进去了。
“我，我不是贼人，你别怕。我就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哦，不是，是你的耳坠子掉了，我捡到了，来还你。对，我是来还耳坠子的。”卫黎结结巴巴地说完，心里又开始懊恼，怎么每次面对她，自己都像个傻子一样，现在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庄顺和愣了一会，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掉了什么耳坠子，伸手去接卫黎手里的樱桃耳坠子，看了一眼，心念一转，回了个浅浅的笑，道：“有劳卫公子挂念，不过公子可能弄错了，这耳坠子不是我的。”
话一说完，卫黎更愣了。浑身更加僵硬起来，脚趾头在鞋里快抠出个地缝来了。
又一转眼看到庄顺和手里的匕首，立刻明白自己怕是又让她受了回惊吓。
“不是你的，那我，那我唐突了，我这就走。”卫黎闲暇恨不得能一头撞晕过去，省的自己再丢人现眼下去。
“卫公子，你别放在心上，那天晚上的事，我不敢怪你。本就是我自己出门不小心的，倒是后来，多谢公子救我们这些人出来。小女要去谢您才是，只是这几天父亲母亲拘的紧，不好出门去，不然定会亲自上门道谢的。”庄顺和没有问为什么卫黎会认为那耳坠子是自己的，也不需要问。
卫黎听了庄顺和的话以后更加无地自容了，只恨不得把自己塞回娘肚子里再重新出生一遍了。她只说不敢，就证明心里其实还是怪自己的。不过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出口罢了。憋的半晌不知道说什么。也忘了自己现下在姑娘的闺房里到底有多不合适了。
“既然公子没别的事了，就家去吧，很晚了。这耳坠子着实不是小女的，公子不若再找找失主，可能是谁的心爱之物吧。”说完，庄顺和就站在窗户边，一副送客的样子。
这句话简直是将卫黎再次砸在了地上，似乎浑身筋骨都凭空短了两截。近乎同手同脚地往窗户外翻去，临翻出去之前，又听见庄顺和说，“公子下次别走窗户了，若是有事大可从府中正门进来。”
“我，我在帽子胡同有一家书斋，掌柜的是我的人，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去那找我，只说是你就行，我，我必来见。还有，你别用匕首了，不安全，你来找我，我给你更好的。”卫黎忍着心中涩然，不等庄顺和回话就迅速跳窗逃跑了。
一路狂奔回家，躺在自己床上时，卫黎心跳的还是很快，真是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跳的飞快的胸口，这一摸倒是把那樱桃耳坠子摸出来了。看着这个耳坠子，卫黎才是真的傻了眼，怎么就默认这是那庄顺和的了。
真真是没出息。
又回想起来，自己只说是帽子胡同，没说书斋名！这下好了，卫黎是彻底无奈了。自己好歹也算是朝廷三品大员，父亲是武威将军，两位哥哥也都是征战沙场的名将，自己曾经也算是少年有名的少将军，怎么自从那夜以后，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
真真是要死了。
庄顺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匕首，这其实也只能唬唬人罢了，根本是把不中用的装饰品。也不知这么一把匕首，能不能护住自己。倒是让那卫小将军笑话了。
庄顺和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房间里似乎飘荡着淡淡的檀香味，挥之不去。
梦里，庄顺和难得的没有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反而想起来好些年前的一幕。当时卫将军父子四人刚从边境大败西戎还朝，戍边卫国的英雄总是让人钦慕的，京中大半闺中少女都赶去看了那日的盛况。英俊潇洒的男儿郎，高高地骑在马背上，身上的盔甲就好似他们的铜皮铁骨，映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无法直视。走在卫将军几人身后的是一位格外年轻的少年郎，吊儿郎当的跨在马上，不像别人一样肩背挺直，倒有一种说不出的肆意风流。还时不时的对着街边女孩子们挥手示意，引起一片惊呼。
庄顺和当日是被母亲带去的，在街边的茶楼上，同舅母和姐姐们一起，小小年纪，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只不知今日怎的，突然就梦的清清楚楚了。
无他，大概是终于在一连串的坏事中，找到了一把浮萍，兴许能抓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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