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跳
最近几天陆嘉翊一直不在公司。
苏蜜作为总助，倒是难得有了几天可以按时下班的日子。
下午五点半，她准时迈出了公司的大楼，刚走出去几步，余光却瞥见侧门旁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
看背影有些眼熟。
她停下了脚步，往那边看去。
只见那男生穿着一件藏蓝色冲锋衣，下面配着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脚蹬一双酷酷的马丁靴，看起来身高腿长，气场十足。
办公楼前的穿堂风十分厉害，此刻他正缩着肩膀面对着墙壁避风。
苏蜜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杜钧泽。
没办法，谁让他那一头茂盛的卷发实在太过显眼。
他怎么会来这里？
苏蜜实在有些意外。
不用想了，肯定又是在她的朋友圈看到她发的公司相关内容。
该死的，她今天回去以后一定要把朋友圈改成三天可见。
这人怎么这么闲呢？不要读书不要考试的吗？
这么冒冒失失地就跑到她公司来找她，他不会觉得这很浪漫很惊喜吧？完完全全就是惊吓好吗？
苏蜜在心里疯狂吐槽。
她带着几分火气往那边走去，想要好好训训那小子，可没走几步，看着杜钧泽的背影，她突然起了坏心思。
这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吓一吓他，应该很有意思吧？
苏蜜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杜钧泽身后，悄悄伸出了一只手，正要拍他的肩膀……
突然，面前的杜钧泽猛然转过身来。
一大束火红火红的玫瑰比他的脸更先映入她的眼底。
吓人没成反被吓了一跳。
苏蜜呆在了那里，心跳若擂鼓。
“哈哈哈，你不知道玻璃会反光？”
杜钧泽笑得直不起来腰。
他手里那束艳红似血的玫瑰也跟着他身体的幅度微微颤动着，在这钢筋混泥土筑就的办公楼前，在这贫瘠又枯冷的寒冬中，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美得突兀又热烈。
“苏蜜小姐，下班很积极嘛。”
杜钧泽笑嘻嘻地将手中的玫瑰花递了过来。
苏蜜却没有伸手接。
杜钧泽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不喜欢？”
苏蜜如梦初醒，摇了摇头。
她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收到过除家人以外的人送的花和礼物。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确实是这样。
朋友之间，你送我，我送你，最后花的不还是自己的钱？所以她和闺蜜之间并没有互相送礼物的习惯。以前也有追她的男生要送她礼物，但是都被她回绝了。她也并非是真的不想要，而是不想亏欠别人。她总觉得那些东西她自己也能买得起，不需要别人送她。
但是内心深处她还是很渴望有人能捧着一大束烂漫的鲜花走到她眼前，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她，说甜蜜大胆的情话给她听，她也希望有人能够这样热烈而俗气地爱着她。
只是一贯以来的矜持让她一直羞于表达出来而已。
现在杜钧泽就站在她眼前，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笑容灿烂地望着她。
苏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那束玫瑰烫到了。
不知道是刚才被吓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苏蜜，你就这么没出息吗？
一束玫瑰花而已。
你自己不会买？
苏蜜按捺住了心中的震荡，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杜钧泽见她一直不伸手接花，十分霸道地把那一大束玫瑰花直接塞到了她怀里，语气十分坦荡：
“想见你就来啦。”
苏蜜抱着那束玫瑰花，一时间竟然有些手忙脚乱的，脸也烫得厉害，一张瓷白的小脸好像是被那艳丽的玫瑰染红了似的。
杜钧泽摇了摇手里的钥匙扣，眉眼间是少年人独有的潇洒和肆意。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不等苏蜜点头，他就转身往旁边的停车场那边走去。
苏蜜站在那里，手里抱着那束玫瑰花，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以前不喜欢收男生的礼物也并不是因为她矜持。
准确来说，她的矜持是一方面原因。但是那些男生总是在嘴上表达着对她的好感，说得天花乱坠的，但要送她东西的时候还跑过来问她“喜欢什么”、“想不想要礼物”。她怎么可能会说想要呢？她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诚意，自然选择拒绝。
或许成年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说千句也不会做一句。没有好处的事情自然要斟酌再斟酌。倒不如眼前这个小渣男，人家虽然目的明确，但好歹是个行动上的巨人，从不含糊。
前面的杜钧泽见苏蜜迟迟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嘻嘻的：
“怎么？还要我来牵着你的手才肯过来？”
苏蜜低下头，连脖颈都透出一股粉红。
“来了。”
……
车窗外的风景像流水一般地滑过，车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苏蜜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耳朵里听着杜钧泽的声音，呼吸间全是怀中那束红玫瑰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你每天都是这个点下班？”
“一般都会加班。”
“那以后你要下班了就给我发信息，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
苏蜜低头抿了抿唇：
“以后别来我公司了，这样不好。”
杜钧泽不接话，只是笑意盈盈地继续开着车。
他载着苏蜜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
“这是状元街？”
苏蜜看着窗外，有些意外。
“对啊，就在青大后面。你以前没来过？”
杜钧泽找到了一个路边的停车位，一边回答着苏蜜的问题，一边将车停进停车位里。
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苏蜜坐的副驾驶座位上，另一只手握住方向盘，扭过头去看车尾，微微转过来的侧脸，眉骨很高，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气质，俊朗又迷人。
苏蜜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男生认真做事的时候是最帅的。
果然没有骗人。
“以前经常来。毕业之后就没来过了。”
她淡淡回道。
杜钧泽停好了车，朝苏蜜眨了眨眼。
“那正好今天带学姐你重回一下校园时代。”
听到“学姐”两个字，苏蜜的脸一下子又红透了。
是啊，杜钧泽应该是比小她五届的学弟，她毕业的时候人家还没上大学呢。
这样想着，她的心跳好像更快了，连同手里抱着的那束玫瑰花都有些烫手了。
车停稳之后，杜钧泽先跳下了车。他今天开的是一辆酷酷的奔驰大g，底座有些高。他下了车后直接走到了苏蜜这边，十分绅士地替她拉开了门，又朝她伸出了手。
苏蜜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花，还是把它留在了车内，搭着杜钧泽的手，下了车。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学生们也都下了课，一窝蜂地从校门内涌出来觅食，这里热闹得厉害。整条街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大饭店，全都是一些学生们爱吃的苍蝇小馆子，很有烟火气。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在微黄的街灯下盘旋向上，空气里全是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苏蜜站在街边，那些学生时代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地涌回脑中。
“那家的栗子……”
“那边有一家栗子店……”
突然，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又相视一笑。
“想不到这家栗子店还在。”
苏蜜嘴角微勾，梨涡若隐若现。
她还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她每年冬天都会来这家店里买糖炒栗子，一边剥一边吃，等走回宿舍，还剩下一大袋，分给室友们，大家坐在一起，一边吃栗子一边刷剧聊天，现在想想，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
“这家生意一直很好，每次来都要排队。”
两人在栗子店门口排起了队。
冬天是吃栗子的最好季节，买一袋子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再加上一杯奶茶，找个暖和的地方晒晒太阳，边剥栗子边喝奶茶，简直是人间美事。
两人买了两袋栗子，沿着这条街慢悠悠地闲逛。
“嘶，好烫。”
苏蜜将手伸进了装栗子的袋里，却被烫得一哆嗦。
杜钧泽被她逗笑了。
“刚才老板不是说了吗，刚出锅的栗子要隔五分钟再吃。这么着急？”
苏蜜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头吹着被烫红的手指，嘴硬道：
“其实也不太烫。”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这话是真的，她又把手伸进袋子里，在最上面捡了一个不太烫的栗子出来，正要剥开，谁知那栗子圆滚滚的，她一时拿不稳，那栗子便溜到了她的领口处。
“呀！”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那颗栗子，低头却发现自己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上被栗子烫出了一个红红的印记。
莹白细腻的皮肤下是青细的血管，衬得那一小团鲜红格外显眼。
嘶，火辣辣的疼。
苏蜜正想掀开领口，看看里面有没有被烫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旁边还有人，她忙转头去看旁边的杜钧泽，却见对方正低头盯着她胸口处被烫伤的那一小块皮肤，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脸瞬间染上一层淡粉色，一把将大衣拢紧了，低头不说话。
“疼吗？”
杜钧泽的声音低低的。
苏蜜摇摇头，脸颊烫得厉害：
“不疼。”
“都烫红了，怎么不疼？”
杜钧泽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只是那句话里带了一点微微上挑的尾音。
苏蜜一阵脸红心跳，连耳垂都变得粉红。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摩挲着手心里那颗还有余温的栗子，低头往前走。
状元街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此时已经是十二月，树叶早已落尽，两排光秃秃的树干在冬夜里的灰蓝色天幕下映出寥落的身影，枯寂淡泊，和这满街上的热闹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倒有几分禅意在其中。
苏蜜脚踩着干净的地砖，安静地往前走。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指节修长，像是一节嫩生生的青竹。
“喏。”
杜钧泽摊开掌心，一颗黄灿灿的栗子肉躺在他手心。
苏蜜摇头：
“我可以自己剥。”
杜钧泽却不理会她的拒绝，而是直接塞到了她手里，并且威胁道：
“你不要我就直接喂到你嘴里。”
苏蜜实在对这条过分主动的小狼狗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地拿起他掌心的栗子肉，放进了嘴里。
粉粉糯糯的，带着丝丝甜蜜，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前面有一家面馆，味道很不错，我经常和朋友过来吃。”
杜钧泽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栗子剥了起来。
苏蜜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那家店应该是新开的吧，以前没有看到过。”
杜钧泽点了点头。
“好像我大一那年开的。”
他又递过来了一颗完整的栗子肉，甜蜜蜜地朝她笑：
“再吃一个。”
苏蜜接过来，放进了嘴里，反应过来又觉得两人的举动有些过分亲密，顿时有点不自在起来。
可是杜钧泽一向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他见苏蜜接过栗子肉吃了，就开始撒娇：
“我到现在一个都没吃呢，你剥一个给我吧。”
苏蜜直接拒绝。
“你自己剥。”
杜钧泽马上又开始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哼，真小气。”
苏蜜不说话，径直走进了那家面馆。
杜钧泽跟在她后面，进了店，叫了两碗招牌的海鲜面，又找了个位置和苏蜜一起坐了下来。
“你元旦有安排吗？”
“要去帝都出差。”
“元旦还要加班？好辛苦啊。”
杜钧泽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惋惜。
苏蜜没有接话。
面端上来了，两大海碗，香味扑鼻，最上面一层铺满了虾仁、花甲和青菜，看着很有食欲。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杜钧泽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蜜低头，夹起了一块虾仁放进了嘴里。
“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杜钧泽却耷拉着眉眼，跟要独守空房的小媳妇似的。
“要一个星期那么久啊。”
他也不管自己这话有没有根据，眼神大胆火热地盯着苏蜜，语气是一贯的理直气壮：
“那我怎么办啊？”
苏蜜的脸火热火热的。
要命，这小狼狗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会撩？
她怕自己脸红惹他笑话，只好假装没听到，将脸埋进碗里，低头吃面。可那碗海鲜面的分量实在太多，她努力地吃了半天也没吃完。
杜钧泽到底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三口两口就吃完了那碗面。他也不急着催苏蜜，而是坐在那里，悠闲地剥起了栗子。
他抽了几张纸巾铺在桌面上，剥好了一颗就把栗子肉放在上面，一排一排的金黄色栗子肉，码放得整整齐齐的。
直到他剥完了十七颗栗子，苏蜜还是没有将那碗面吃下去。
“我吃不下了，这面太多了。”
苏蜜虽然不想浪费粮食，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杜钧泽放下了正在剥的栗子，拍了拍手，将苏蜜的碗端到了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面就要往嘴里塞。
苏蜜被他无比自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伸手按住了他的筷子，往旁边几桌看了看，低声急道：
“你在干什么？”
杜钧泽一脸无辜：
“吃不完浪费啊。”
苏蜜的脸红得跟碗里的虾米一样。
“那……那你也不能吃我剩下的啊……”
杜钧泽一脸落寞：
“你嫌弃我。”
苏蜜简直哭笑不得。
“我哪里嫌弃你了？又不是让我吃你剩下的面。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杜钧泽抬头看着她，眼神认真。
苏蜜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道：
“我只是觉得……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近。你明白吗？”
杜钧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说话了。
苏蜜见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去前面找老板付了面钱。等她回到座位前，杜钧泽还是坐在那里，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桌上他剥好的栗子肉，拈了一颗放进了嘴里，放软了语气，道：
“我们去散散步？”
杜钧泽还是不说话。
苏蜜又道：
“你不说话，那我自己回家了？”
说完，她转身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刚走出去两步。
“去哪里散步啊？”
杜钧泽别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蜜嘴角微勾，她转过身来，将那些栗子肉连同纸巾一起捧在手里，朝还在气呼呼的小狼狗道：
“旁边有个桂花公园，去那里走两圈吧。”
杜钧泽这才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面馆。
月光融融，晚风徐徐，两人一起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
“跨年那天你还在青州吗？”
杜钧泽突然问。
苏蜜想了想，答道：
“应该在的。”
“那我可以约你去看烟花吗？”
月光下，杜钧泽的眼睛亮晶晶的。
苏蜜没有说话。
杜钧泽又焉了。
“哎，算了，本来想着找个人一起跨年的，那我还是一个人过好了……”
语气是十足十的落寞可怜。
苏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听到他的话，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看我那天有没有空吧，如果有，可以一起过。”
说完之后，她又马上后悔了，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杜钧泽自然不会给她改口的机会。他兴奋地跳了起来，连着蹦跶了几步，像个孩子一样拽住了她的袖子左右摇晃：
“你真好！”
苏蜜的脸烫烫的，还好公园里灯光昏暗，一点也看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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