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巷
“姐姐，你让他送你回家真没事吗？”
那个妹妹把苏蜜拉到一边，悄声问道。
苏蜜心里一暖，微笑道：
“放心，没事，我又没喝醉。倒是你们，酒醒了吗？”
妹妹点了点头：
“我们酒早就醒了，姐姐你放心吧，我们四个住一起，等下一起回去没问题的。你等下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哦。”
苏蜜点了点头。
“好。”
苏蜜跟几个妹妹告了别，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出了店门，站在门口等杜钧泽。
不远处，杜钧泽正在跟他的几个朋友打着招呼。几个男生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一举一动却过早地透露出一种老练的社会气息。
苏蜜皱了皱眉。
一阵寒风吹来，她把脸缩进了外套的衣领里。
路灯下，那边的动静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她看见一个男生拍了拍杜钧泽的肩膀，脸上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可以啊你，我们今晚会想你的哈哈……”
杜钧泽背对着苏蜜，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看见了他也拍了一下对面那人的肩膀，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一群人顿时笑开了。
少年清朗的笑声破开凌晨的寒风和昏黄的路灯，有些遥远，又好像触手可及。
那场景不可以说不美好，可是此时苏蜜只想翻白眼。
这些小男孩倒是一点都不含蓄，连下流都表现得这么坦荡直接。
她暗暗吐槽：放心吧，你们也不用想他，他等下就会回来陪你们的。
杜钧泽打完了招呼，转身朝苏蜜走过来。
“我们走吧。”
他脸上带着笑意，那张脸看起来更帅气更生动了。
“好。”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心里却叹了口气。
可惜，各种意义上的可惜。
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偏偏是个小渣男呢？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了。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凉凉的空气钻进鼻腔内，带走了所有的燥热。
两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
苏蜜低着头，齐胸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厚重的大衣将曲线完美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像是一朵盛开过又重新敛合的昙花，静悄悄地收起了所有惊人的丽色。
她安静地低头走路，白皙的侧脸看上去柔和清丽，和月光一样流淌着似水般的温柔。
杜钧泽开始找话题：
“你多高呀？一米七？”
苏蜜摇了摇头：
“没有，我一米六五左右。”
杜钧泽转头看了看，表情似乎有些诧异：
“不会吧？你一米六五？怎么看着这么高？”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到我胸口这边，我一米八六。”
苏蜜忍不住笑了。
她突然想到之前网上的一个段子，说如果男生跟你聊天，一直不主动提身高的事，那就是没有一米八了。只要过了一米八，他一定恨不得拿个喇叭在你耳边循环播放。
杜钧泽看见她笑，以为她不信。
“你笑什么？我真的一米八六，实打实，一点水分都没有。”
苏蜜更想笑了，她用手捂住嘴：
“我信，我信。”
她收住了笑容，认真道：
“你看着就挺高的。”
杜钧泽嘴角轻勾，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得意。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
“你能接受你男朋友比你小五岁吗？”
杜钧泽突然发问。
苏蜜转头看他，路灯下，杜钧泽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大胆又火热，好像能融化一切冰雪似的。
她不敢直视那样的眼神，只是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路。
她当然能接受。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小五岁的弟弟多香啊。
可是现在说可以接受，无异于是一种隐形的默许。谁知道眼前这个明显不怀好心的弟弟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行。”
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
杜钧泽追问道。
“小五岁太多了，人家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差五岁都要隔两个代沟了。”
“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啊。”
“你太小了。”
“我一点都不小，我都二十了。”
苏蜜低头不说话，只是默默走路。
杜钧泽又道：
“只要心理年龄足够成熟，其它的根本不是问题。”
苏蜜依旧不说话。
“真的不行吗？”
杜钧泽继续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像是一只馋骨头的小狗狗围着主人团团转。
苏蜜依旧不松口，语气里带了几分不信任的调侃：
“你跟我才认识几个小时，就问这种问题？”
杜钧泽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
“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所以才……我不常来酒吧的，今天朋友过生日才过来玩。今天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很心动。对不起，刚才可能有点唐突了……”
苏蜜又问：
“你觉得我好？哪里好？”
杜钧泽想了一会儿，回：
“说实话，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你问我你哪里好，我也说不上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很喜欢。今天能碰到你是一种缘分，如果不能跟你表明我对你的好感，我会觉得是一种遗憾。或许你觉得我太直接了，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
苏蜜不得不承认，这话很有杀伤力，尤其还是从这样的一个帅哥嘴里说出来的。
可她十分清楚眼前这条小狼狗的目的，这不过是他用来迷惑猎物的手段罢了。
摆出一副真的想跟她谈恋爱的样子，谁信呢？
苏蜜不想接话，也不想气氛变得尴尬，只能道：
“谢谢你。”
杜钧泽见她就是不接话茬，又说：
“以后我可以约你喝咖啡约你去图书馆看书吗？”
还挺执着。
苏蜜点了点头，随口答道：
“可以。”
到时候她出不出来当然是另说了。
杜钧泽笑眯眯的：
“你真好。”
他的语气天真，笑容真诚。光看外表，简直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感。
苏蜜在心里暗暗摇头。
也不知道这小子以前骗了多少小女孩，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熟练。
嘴巴甜，能拉得下面子，出手又大方，关键卖相还好，迷惑性和杀伤力直接拉满。
可惜，遇到了她这个比他多吃了几年饭的姐姐，这段位还是低了点。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杜钧泽突然叹了口气：
“唉，可惜今晚喝了酒，不然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仿佛不经意一般。
银色的钥匙圈在他的修长的指尖旋转，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动人光芒。
果然来了。
又是男生惯常耍的小把戏，没聊几句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的经济实力，明里暗里提车子房子，还觉得自己的话很不经意很高明。
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弟弟也不能免俗。
这是见别的招不好使，开始急着“利诱”了？
可惜，苏蜜从小到大都是个有点理想主义的文科生，并不吃这一套。杜钧泽的话非但没有什么用，反而让她觉得有一点反感。
况且她又是个汽车白痴，并不认识杜钧泽手中的车钥匙是什么牌子。跟她炫耀豪车，完全是对着空气做无用功。
“喝了酒当然不能开车，危险，而且违法。”
她的语气有些硬邦邦，十分不解风情。
“我知道。”
杜钧泽并不在意，他乖巧一笑，又说：
“这几年青州的房价越来越高了。我之前买的湖东那边的大平层，总价都要赶上魔都的一幢小别墅了。”
苏蜜低下头，声音淡淡：
“嗯，这几年确实涨得很快。”
“那边晚上景色不错，站在阳台上眺望湖景，很美。”
杜钧泽的尾音里带了一□□惑。
“那房子现在是我一个人在住。”
苏蜜低头搓了搓手，继续装聋作哑：
“入冬了，那边风大，应该挺冷的吧。”
“有地暖，家里还有几瓶收藏的红酒，喝上几杯身上就暖和了……”
“嗯，那你到时候回家多喝几杯。”
气氛陷入沉默，杜钧泽没有接话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苏蜜点头：
“嗯。”
杜钧泽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一丝落寞：
“我从十四岁开始就一个人生活了。一个人做饭，一个人上学。”
“一个人？”
苏蜜刚想问“你爸妈呢”，又怕触及到对方的什么伤心事，而且她也并没有什么兴趣跟他拉家常，于是只是不咸不淡地接道：
“很独立，挺好的。”
“有时候挺孤独的，所以假期会找一些朋友出来玩。可是好像又没有什么真的玩得好的朋友。很多时候我坐在他们中间，觉得也挺无聊的。”
苏蜜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又改换柔情攻势了？套路还挺多嘛。
她继续打哈哈：
“没人管着，这样挺自由的，也不错。”
两人之间又无话了，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青州是一座历史名城，市中心保留了很多古色古香的街道。有时候穿行在其中，尤其是在这样无人的夜晚，会有一种恍惚间穿越时空的错觉。
苏蜜的住处旁有一座古刹，古刹前有一条长长的巷子，两人走在巷中，微冷的寒风拂过古刹前的银杏叶，已经是十二月，满树金黄的银杏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但青石板砖上还铺着浅浅的一层，踩上去松松软软的。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他们脚下早已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上，无端显出几分浪漫的气息。
“我到了。”
苏蜜开口道。
杜钧泽似乎在低头想着心事，没来得及反应，听到苏蜜的声音，他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看见前方果然是一个小区的大门。
他转头看了一眼苏蜜，又低头抿了抿唇，停住了脚步。
“那……再见吧。”
看着竟然有几分委屈的模样。
刚才一路上苏蜜一直抱着“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的心态在听杜钧泽讲话。但是此刻看他乖乖停住脚步，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垂下了尾巴的小狗狗。
那一刻，她又有些心软。
他虽然不怀好心，但她也占了一晚上的便宜。对方又是请她喝酒又是请吃夜宵的，可她刚才还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为了讨好自己花样百出的样子。
其实有点不厚道。
算了，他也不过就是个小孩罢了，跟他计较什么呢？
“今天认识你很开心。”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话已经说出口了。
听到苏蜜这句话，杜钧泽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被点亮了，语气也高昂起来了，他嘴角扬起一个甜蜜蜜的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挥挥手跟她道别：
“回去好好休息哦。”
苏蜜点了点头，转身往小区里走去。
一背过身，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勾了起来。
虽然渣，倒还挺可爱。
她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杜钧泽高高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子那边，昏黄的路灯下看着有点不真实。
其实那一幕还挺像一帧电影画面的。
很美好。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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