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三十三章仙山龛窟（1）
第二天阿染带着君安、阿虎和桤暮来到仙界的灵山，提前拜访何川一派。
言午自听说魔王大人同意赴宴后，一直兴奋地忙东忙西。他替阿染准备了一间很大的卧房，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怕魔王大人热着，便亲自搬出冰鉴降温，还焚了香，室内凉爽又清香。最后，他又跑去山林中摘了好多瓜果，洗净切好装入果盒摆在了桌上……
师兄师姐见状，笑他小题大做。可言午不敢掉以轻心，饭也顾不上吃就跑到山门口候着。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言午总算在日落时分将阿染一行给等到了。
“魔王大人！”言午老远就看见了阿染，兴奋地朝她挥手喊道，“在这里呢！这里这里！”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
他先是对魔王大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又瞧瞧她身旁的三位，不免一愣：师父说只邀请了魔王大人，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
“此处太过僻静，当真是不好找，幸好有你在这等着，否则本魔王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寻见你们这一派的大门。”阿染瞧出言午的疑惑，笑了笑又道，“本魔王此次前来，一是应何川上仙之邀赴慕神宴，二是要帮桤暮了解一桩私怨。”
言午有些紧张：“啊？”
阿染宽慰道：“此事与你没有关系，待本魔王见到何川上仙，自会同他说明。”说着又指了指君安和阿虎，“至于他们两个，就是跟着出来见见世面撑撑排场，你不必太过紧张。”
言午说道：“原来如此。魔王大人，我不知道您还带了同伴，所以就只为您准备了一间上房。不过这里还有几间空房，虽然小了一点，但都十分干净整洁。几位若不嫌弃，可自行择一入住。”
好在那三个都不是挑剔的，且余下房间离阿染的卧房都不算远，他们各自挑选一间后，便一同跟着言午去主厅面见何川了。
何川作为全仙界最不起眼、最偏门的上仙，气度却好似仙门主一般，举手投足间尽显道骨仙风，微一摆手便请阿染上座，客气的简直不像话……
阿染不大习惯，她闯荡六界多年，与各界之士交手无数次，从未像现在这般拘谨。
许是何川审视阿染的目光太过灼烈，君安和阿虎都不约而同地盯向何川，眼神满是警告的意味。
何川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安静地看着阿染，目光中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慈祥，笑着对阿染说：“我门下共有六徒，皆是一表人才、风姿绰约，不如让他们向你自我介绍一下，可好？”
这何川怎么跟保媒拉纤似的？阿染尴尬笑道：“呃，好。”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在何川面前像个小孩子，根本端不住魔界之主的架子，现在更是不由自主地端正坐好，听一众小仙童们自我介绍。
六位徒弟分别是，大弟子公孙楚玉树临风，二弟子沈司玠沉默寡言，三弟子魏之寒天生武痴，四弟子罗梦体弱多病，还有五弟子夏蝉和六弟子言午，皆为男徒。
众徒一一介绍完，何川指着公孙楚、夏蝉和言午说道：“明日宴会，他们三个随我同去。”
阿染本就没什么耐心，好不容易听完了小仙童们的介绍，她赶紧直截了当地问何川：“上仙邀本魔王前来，怕不只是参加慕神宴这么简单吧？”
何川捋着白胡子笑而不答，算是默许了这话。他挥手让徒弟们都退下，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阿染身后的三位。
阿染会意道：“你们也先下去吧，仙界美景诸多，乃琅嬛福地也，你们多去转转，开开眼界。”
君安不放心，把是非剑留给阿染。
阿染摇头道：“不用，你留着防身，我不会有事的。”说完温柔一笑。
何川不由得多打量了君安几眼。
阿虎也瞪着君安，揪住他的衣袖就往外拽，边拽边道：“行了行了，有你虎大爷在，没人能伤着你！”
主厅彻底安静下来。
“上仙不妨有话直说。”
“言午投到了我的门下。”
“……”
然后呢？阿染等了等，发现何川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不禁微微蹙眉：就这？一句屁话也至于把所有人都赶走？
“言午的事，上仙不是已经在信里说过了吗？。”
“那你可知他为何如此？”
阿染想了想，道：“之前本魔王游历人间，曾在一小镇子里降伏过一个作祟的妖识，结果被仙界那帮无知的仙童误会了，与本魔王发生了些许争执。当时言午替本魔王辨别了几句，莫非是后来回到仙界，他因此被同门排挤，迫不得已才转而投到上仙的门下了？”
何川点头笑道：“魔王大人姱容修态、冠绝古今，且以昭昭之明，立赫赫之功，于六界而言……”
仙界从未有谁说过这样的话！阿染别扭至极，连忙打断道：“上仙不必捧杀，有事还是直接说的好！”她可不想何川再说出其他什么违心之言污了自己的耳朵，于是不等何川开口就又问道，“上仙是不是想要借本魔王的手，杀了现在这位昏庸的仙门主，好取而代之？”
“我对门主之位毫无兴趣。”何川温和地说道，“但有一点你说的对极，如今仙界这位门主确是昏庸无能，惯常扒高踩低，对神界一味曲意逢迎，实痴实昏，当换。”
“难得啊！有您这样懂事明理仙者，实乃仙界大幸啊！”阿染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拍手叫好，顿时觉得何川和蔼可亲起来，顺着何川的话问，“那依上仙之见，门主之位应当换谁？”
“魔王大人作何看法呢？”何川不答反问，称呼她魔王大人时，语气里隐隐带有一种调侃的意味。
阿染不甚在意：“说实话，谁掌管仙界对本魔王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当了仙门主，本魔王都不会让他有任何机会侵扰魔界。不过，若是上仙自己无意门主之位，本魔王建议，大可从您门下众多优秀的弟子中选择一位，上仙达士拔俗，您的弟子也绝非等闲之辈。”
他们相视一笑，无需言语说明便知对方心中所想——最属意的继任仙门主人选，正是言午。
阿染豪爽地道了一声“好”，然后举起手中茶杯，以茶代酒敬与何川：“既已决定，那便要寻觅良机推其上位，不可急于一时。”
何川举杯回应，认可地微微点头。
阿染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明日虽然暂不能将他直接推选为仙门主，却是可以大闹一番，让前来赴宴的神官们都瞧一瞧，现任的仙门主究竟有多无能。对了，另外有一件事得提前跟您说明白……”
她把桤暮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何川，并说自己打算在慕神宴上替桤暮讨回公道，届时若有什么意外，还希望何川不要插手。
何川笑道：“请魔王大人来，本就是想给仙门百家一点训诲。况且我请来的客人，即便真在宴会上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他们也不会难为你，所以明天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阿染颔首，有这句话就够了。
入夜，阿染敲响了桤暮的房门。
桤暮本来在打磨双斧，见魔王大人推门而入，便立刻放下双斧上前行礼。
阿染摆手道：“无须多礼，本魔王过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情。”她环视了一圈屋的内摆设，果然是比不上自己住的那间清凉屋。
看来言午对她确实用心，而捧他坐上门主之位，便也算是回礼了。
“魔王大人，您请说。”
“明日就是慕神宴，害你失去仙本的那个仙童会出现在宴会上，到时你打算如何报仇？”
桤暮愣住：“我，我还没有想好……”自听说要同魔王大人来仙界参加慕神宴，他的心里就一直十分纠结。
虽说当初亲口放出狠话，信誓旦旦地说定取那仙童的命，可当桤暮真正再次踏入仙界之地，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他生于仙界长于仙界，若真让他掎挈伺诈，斩杀同僚，也是实难心安的。
况且桤暮在魔界待得久了，便也觉得入魔没什么不好。比起在钟山，孤苦无依地从一棵古树修炼成人，他在魔界修习时，还会有诸多古道热肠的魔者前辈好心予以指点。
前辈们说，修习魔道，不外乎坚持心法自然，随性而为，勿忘善本，如此方不至于自取灭亡。桤暮依言照做，果真进步神速，修为早已远超在仙界苦苦挨过的那几百年。
闲暇时，他站在万魔山最高处反复思索：修仙修魔不都是修习吗？而行善行恶亦只在于自己的心，若守不住本心，那么身为仙者还是魔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此，桤暮此时的心态出奇平和，决定只给那次事件的主犯一点小小的教训，不必取之性命了。
见他半天不说话，阿染建议道：“不如砍下对方的一只手臂以解心头之恨？”
“一只手臂？！”桤暮吞了吞口水，含糊道，“魔王大人，其实倒也不必……”
阿染顾自说道：“本魔王翻阅仙规，发现仙界早已下令禁止仙者私伐古树，而那仙童顽劣自私、明知故犯，若不好好给点教训，今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桤暮你记住，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心善，而为今后埋下祸根。当断不断，必有后乱！若是此事发生在本魔王身上，本魔王定会直接要了对方的命，绝不可能有半分的心慈手软呢……”她边说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轩窗。
在言午精心准备的凉爽卧房里呆久了，阿染就觉得这间屋子闷热的很。
夜风扑面而来，阿染心口憋闷稍有缓解，继续说道：“如今仙界正缺一个契机，好让众仙家都学一学到底该如何教导小辈、整顿不正门风。若是同情小辈愚笨无知，那便要同他的师父寻个公道，不能正己，焉能正人？身为师尊，该传授于徒弟的仙法术识不传授、该教导的礼数规矩不教导，整日尽会弄一些溜须拍马之事，将仙界上下引入歧途。现在仙界诸徒所用法术皆是那般稀松平常、马马虎虎，对六界常识亦是一知半解，如此，他们还妄想能在神界寻得一官半职、拥有一席之地？呵，简直可笑！”
屋外转角处忽然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阿染探出半个身子查看，瞥见拐角闪过一个影子。她默不作声地掐指一拈，变出一只木鸢兵兵，悄没声地命它去追那影子。
桤暮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他走到窗前，望着仙界的茫茫夜色，有些感慨道：“魔王大人，您说得对！可我，我还是不忍心就这样砍下那些仙童的手臂……不然，毁去其几成修为，略施小戒可好？再说咱们也是受何川上仙的邀请来参加宴会，若是在宴会上做出什么事情的话，恐怕会牵连何川上仙……”
阿染笑了，问道：“桤暮，你这般仁善，莫不是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仙界，继续修习仙法，所以在给自己留退路？”
“啊不是不是！魔王大人您误会了！桤暮绝无此意！”桤暮紧张地长揖道，“只是这几个月里，我冷静下来想了一想，或许修习魔道就是我的命，又或许我本就不该入仙途！那些仙童所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就算……就算没有他们，说不准我还是会去魔界，修习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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