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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二十二章大婚(2)


竹林小院安静得很,月柳镇却是十分的热闹,长街两侧站满了百姓。

        迎亲队伍从山前客栈出发。君安骑在高头大马上,玄铁面具遮住了俊容,却挡不住他嘴角扬起的肆意笑容和双眸中满溢而出的喜悦之情。

        他恨不能策马飞奔,顷刻间便来到韩家村。

        好在两地相距不远,君安到村口时,韩郑已在此等候。

        说是等候,实际就是拦亲。

        韩郑走到队伍前,对着君安抱拳行了一礼,笑呵呵道:“大哥,既然俺师父是从韩家村出嫁,那便要遵一遵俺们村子的嫁娶习俗。”

        “自然要入乡随俗。”君安笑吟吟道,“你说说看,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娶得到我的娘子?”

        自从知道韩郑对阿染并无非分之想后,君安对韩郑的态度就变得和蔼起来,连他的拦亲之举都觉得有些憨态可掬。

        “这第一件嘛,就是迎亲礼物。”韩郑掰着手指头细数道,“一般是绸布、酒水和点心,一样都不能少。”

        君安招了招手,迎亲队伍里立刻走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合力抬起一只箱子来到村民面前并将箱子放在地上。

        箱子发出重重的一声响,打开后,村民围上来一看,里面是二十多匹上好的彩缎丝绸。

        随后,又有两名男子走上前,其中一名挑着担子,担子前后系着两只大酒坛,另一名则拎着两只三层食盒。

        “彩缎丝绸、美酒佳酿、精致糕点,一样不少。”

        曾经去过月柳镇采买的村民看见这些东西由衷感慨道:

        “这些东西都贵得很呀!这酒是山前客栈的女儿红,糕点是月柳镇巧手点心斋的!这些东西便是有钱也未必能买的到啊!”

        “郎君可真是诚意十足!用心十足啊!”

        “……”

        韩郑亦是笑着喊道:“过关啦过关啦,这第一关大哥是过啦!接下来是第二关——迎新娘,送喜钱,沾喜气!君安大哥,喜钱呐?给了喜钱才能过去呢!”

        君安早有准备,扔给了韩郑一只极大的荷包。

        荷包重的很,韩郑差一点没接住。他捧在怀里打开一看,居然是满满一袋金豆子!

        这可把围观的村民乐给坏了,纷纷伸手去抢,场面顿时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韩郑随手抓一把金豆子撒了出去,闹得村民们全都跳着脚去抓,个子矮的娃娃们也都弯下了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小金豆。

        君安笑了笑:“现在可以让我过去了吗?”

        “可以可以,不过大哥,俺劝你莫急,竹林小院还有最后一关。”

        韩郑不敢耽误吉时,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让开了路,跟在迎亲队伍后面一同来到竹林小院。

        星琢双手揣于身前,见迎亲队伍已到,便示意越河把九只海碗都倒满了酒。

        君安翻身下马阔步而行,急迫的心情是一丁点都藏不住,急急停在星琢面前,喜道:“我来接阿染。”

        星琢笑笑:“阿哥莫急,一路前来必定被风吹着了,先喝些酒暖暖身子吧。”

        又是莫急?!

        莫急莫急莫急……将心比心,怎能不急?!君安心想,若改日换作是他们,自己定要千百倍地还回去,让他们也莫急!

        星琢指着桌上的海碗,说:“这酒金贵得很,阿哥可千万不能洒掉一滴。”

        看来这就是最后一关了。君安见九只海碗的底部以麻绳相连,端起一只势必会弄洒其他碗里的酒。他想了想,问星琢:“只要把酒都喝了,便算是过关了?”

        “对。”

        酒是星琢亲手酿制,闻着是十足的果香,喝下去却是醉人,寻常人不过三碗便会昏昏睡去。

        选此酒作为拦亲酒,星琢是想要考验一下君安的酒量,毕竟阿姐就是个小酒虫,且酒量差得很,若是君安连她都喝不过,那便要再好好练上一练了。

        不过今日毕竟成亲为大,星琢特意备下解酒丸,若君安真喝倒了,他便会给君安服下解酒丸,不会耽误正事。

        君安蹲下身单膝着地,身体最大限度地靠近桌子,视线与碗口平行,嘴唇贴着海碗的边沿,微微后仰将碗里的酒送入口中,果真未洒半滴。

        雪花落在碗中顿时化作寒水,冷了酒,入口时酒气掺杂着寒气,醉人亦冻人。

        韩郑只瞧着便感到又冷又晕,忍不住替新郎官说起了话:“娘欸,这么冷的天喝这么寒的酒,这接亲接的也太不容易了!”

        越河摇头晃脑地叹道:“佳人难娶,良缘难得,关关难过关关过,万般不易,方知珍重啊!”

        韩郑说不过他,只好闭嘴,悻悻然瞧着君安一碗接一碗地喝,自己都跟着打颤。

        星琢见君安把九只海碗里的冷酒全部喝了下去且没有一点醉意,心中暗暗惊叹,随后让越河移开桌子,侧身微笑道:“姐夫,现在你可以进去接你的新娘子了。”

        君安闻言,立刻疾步走向木屋。

        喜娘一直透过窗户缝隙观察外边的情况,见娘家人放了新郎官过来,便笑呵呵地打开了屋门,扶着阿染缓步而出。

        “阿染。”君安唤了一声,上前攥住阿染的手轻轻摩挲,轻声道,“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阿染却疲累得很,说话也有些强颜欢笑,喃喃道:“是啊,终于……”

        再多,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伤疼已经占据了她大部分思绪。

        方才上妆时,阿染特意叫喜娘把妆容画得重一些,以此遮住愈发憔悴的面色,再用红盖头一盖,十分的憔悴便是连一分都瞧不见了。

        以往魔王娶亲,阿染也是没有丝毫欣喜之情,因为娶的都不是心仪之人。

        此次虽是情投意合,她却仍是心头寡欢、郁郁不乐。

        与小郎君成亲分明是了却一桩心事,可这哀愁缠心、挥之不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染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泪,心知这份悲闷并不只是因为伤势,却始终想不通其他缘由。

        此时,星琢走过来对他们贺道:“阿弟在此恭祝姐姐姐夫喜结同心,愿姐姐姐夫今后琴瑟甚笃,万世安好。”

        “多谢阿弟。”

        君安牵住阿染的手,透过红纱盖头去望阿染的眼睛。

        这一望便陷了进去,浑然忘却了时间。

        阿染心有疑惑,亦是立于原地陷入沉思。

        不知站了多久,纷飞的雪花落在新人的发上好似白霜尽染,远远看去犹如一幅共赴白头之画,美好得令人不愿出声打扰。

        最后,还是喜娘提醒道:“二位新人,切莫误了吉时呀。”

        君安和阿染方才回神。

        “阿染,我们走吧。”

        君安拉着阿染的手刚要转身,忽然发现她的指尖似有异物,低头一看,顿时怔住。

        指尖霜?君安皱眉,怎么回事?

        阿染顺着君安的目光看去,暗道糟糕,着急忙慌地把手抽回来藏在身后并迅速掸去指尖的霜花。

        她故作嬉笑道:“我听说此处的婚俗里有一条,那便是新郎要抱着新娘上花轿,既是如此,我们要不要也入乡随俗?”

        阿染怕君安生疑,又主动凑上去搂住君安的脖子,耍赖道:“哎呀卷卷,我刚才站了许久,手脚都冻透了,实在走不动!卷卷,你抱我上轿吧!”

        君安的眉头并未因阿染的话而有所舒展。他将信将疑地打横抱起阿染走向轿边,望着她红色薄纱盖头下的云鬟雾鬓、双瞳翦水,若隐若现似海棠醉日,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轻易信之。

        君安放下阿染时,手无意间触碰到了阿染的腰,她常说自己胖,可依照君安之感,分明是娇柔柳腰不盈一握。

        太瘦了。君安决定要将他的娘子养胖一些。

        上轿前,阿染瞥见红色轿帘上绣的龙凤图饰,“等等。”

        “怎么了?”君安问。

        阿染耳语:“这帘子上的图案有凤足以,龙嘛,实在多余。”

        君安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六界之内唯有天帝与其幼子太清的真身是龙,阿染不喜欢龙纹图案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送阿染坐进轿中后,趁人不注意将轿帘上的飞龙图案抹去,换作双凤。

        迎亲队伍行了一刻,不料雪突然下大了,如鹅毛般絮絮飘落。

        阿染本来在轿内闭着眼睛休息,感觉到轿身猛地一歪,惊了一下,掀起车帘往外望去,这才发现已是积雪深厚、难以前行。

        呵,雪神布雪可真会挑时候!阿染冷笑着看了一眼天上。

        随轿而行的喜娘见状,搓着手问道:“小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阿染淡淡道,“就是觉得天公不作美,昨天还响晴薄日,今日便漫天飞雪了。”

        喜娘笑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这场雪是人间的初雪,寓意十分美好。除了瑞雪兆丰年,还有一说种法,若是和心爱之人一同观赏初雪,便会永远在一起。小娘子今日可是迎了个好兆头呢,来日必定与郎君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借你吉言。”阿染轻笑一声,想了想又说道,“烦请您跟我夫君说一声,雪天路滑,且当慢行。”

        喜娘应了两声,踩着雪往车队前边小跑了几步,挥手叫道:“郎君,郎君!”

        君安闻声微微收了收缰绳,回身看去。

        喜娘说道:“小娘子让我跟您说一声,雪下得大,您慢些行路。”

        君安看了看花轿,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

        喜娘退回到花轿旁,又对抬轿人叮嘱了几句。

        君安知道阿染并非只是让他策马注意安全,更是提醒他此刻整个迎亲队伍的人都因为大雪而寸步难行。

        是以他暗中施法,将前路的雪不动声色地融化了去。

        君安眯起眼睛望着天边,心道:这场雪下的不是时候,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虽是雪路难行,车队还是在君安的法术相护下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月柳镇。

        进镇后锣鼓手便吹打起来,长街上顿时鼓乐齐鸣喜气洋洋,两侧站着许多观礼的百姓正高喊着贺喜之词。

        阿染扒开车帘从缝隙里往外瞧去,只见车队路过了山前客栈、路过了小店、路过了赵府,却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难道不是去山前客栈喝酒吃席吗?这月柳镇还有比山前客栈更好吃好喝的地方?

        她问喜娘:“这是去哪里啊?”

        “自然是去新府。”喜娘一边轰赶着探头探脑凑到花轿旁想一睹新娘子芳容的小孩子,一边对阿染说道,“小娘子快把帘子放下吧!叫旁人瞧了去不好。”

        赵府家丁一直在宅院门前守着,看到车队后立刻点燃了炮竹并提醒乐师开始奏乐。等迎亲队伍在院门口稳稳停下时,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也刚好停了下来,时间恰到好处。

        落轿后,君安翻身下马来到轿前,撩起帘子对阿染伸手道:“到家了。”

        到——家?阿染牵过君安的手,慢慢走出轿子,眼见前面是一座陌生的宅院,便问道:“这谁的家啊?”

        “我们的。”君安将她拉近了一些,小声解释,“这处宅院是你我在人界的府邸,我知道你喜欢四处游玩,将来若是我们再回到此处,便可安心住在家里了。”

        “小郎君心思细腻、考虑周到!破费啦!破费啦!”

        “小郎君?”君安眉毛一挑,“今日之后便要换个称呼了。”

        “换什么称呼?”

        君安脚步一顿,转过身,低头凑到阿染的耳边告诉她:“该叫夫君了,娘子。”

        夫……君……

        阿染心底默念这两个字,她从未这样唤过谁,总觉得有些拗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叫他卷卷更为可爱。

        此时,婚礼司仪在厅堂前喊道:“吉时已到,请二位新人入府。”

        君安与阿染执手相伴踏上红毡,伴随着好友宾客充满祝福的掌声缓缓走进到喜堂之上。

        司仪道:“花堂结彩披锦绣,欢天喜地笙歌奏!今日成礼设宴,邀亲友宾客举觞同证,此二人,缔结良缘,订成佳偶,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词儿怎么这么多啊!

        阿染体寒至极,指尖霜再次泛起。她怕君安看出端倪,将双手半藏于袖中,握在身前暗自使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还能坚持多久?阿染有些心慌,盼望着司仪的话能快些说完。

        等啊等,司仪总算念完了冗长的贺词,进入正题,高喊道:“一拜天地!”

        阿染端正身子随君安一起转过身,对着院外的高天微微俯身。她不愿拜天,可满堂宾客都直直地盯着他们,比起拜天,阿染更不愿节外生枝让君安为难。

        这一拜,便是便宜了那天帝老儿罢!

        “二拜高堂!”

        来者皆知二位新人家在远方,因不想耽误吉日,所以先在月柳镇举办了婚礼,并邀请镇长赵步才和书院夫子暂坐高堂之位。

        “夫妻交拜!”

        君安与阿染相对而立,庄重而严肃地互拜了一礼。唯有这一礼,阿染拜得认真。

        “送入洞房!!”

        听到这四个字,阿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到进洞房后就能坐下歇一歇了,便对过来扶她的喜娘催促道:“快点!快带我去洞房!”

        喜娘掩嘴偷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急的小娘子呢!

        拜堂仪式毕,按照习俗新郎官需要留下宴请一众宾客。直至夜幕降临宾客才散去,星琢与越河相伴回到客栈,赵步才留了几名家丁帮忙收拾,他亲自送夫子回到书院后,就匆匆返回赵府批阅公文了。

        君安酒气缠身却毫无醉意,犹如离弦飞矛般心急如焚地往卧房奔去,边跑边想:当初买下这所宅院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条回廊这么长呢?!

        终于跑到卧房门口,君安喘匀了气息,推开房门,动作轻得像是怕吓到屋内之人。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阿染端坐于百子帐内的龙凤喜床之上。

        方才还想快些见到她,怎的此刻她近在眼前,自己却不由自主慢下来了……君安喉结滚动,手心沁出薄汗,竟有种“近妻情怯”的感觉。

        他深深呼了几口气,走过去撩开红色纱帐。

        “阿染……”

        君安唤了一声,忽然瞥见一地的瓜果碎皮。

        他瞧了眼那些碎皮,又看着偷摸抹嘴的阿染,脸上露出轻松且安心的笑容,“嗯,是我的阿染。”

        至此,他才终于确定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皆非梦境,心里真正踏实下来。

        阿染知他为何笑,用脚踢开了那些果皮,半分同他笑的意思都没有。她饿着肚子从白天等到黑夜,若不将床上这些桂圆花生什么的吃进肚里,真真儿是顶不住。

        早知道在人界成亲要饿肚子,还不如当初先把君安带回魔界成了亲,吃饱喝足再一同回人间游玩呢!阿染腹诽。

        正想着,喜娘端来合卺酒递到二人面前,还未说话,手中的托盘便被君安接了过去。

        “我们自己来吧,今日您辛劳了一天,还请早些休息。”君安说道。

        那喜娘瞧了君安一眼,不作声地退到屋外。

        君安盯着喜娘的背影,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面无喜色便也罢了,怎么目光里还有些许的……怨怼?

        “小郎君还不来掀盖头吗?”

        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定会笑新娘子毫不知羞,竟是这般急不可耐。可在君安听来,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四个字——阿染饿了。

        君安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桌上,噙着笑坐到阿染身边,温柔地掀开了那条红纱盖头。

        他没想到,阿染只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自己为她准备的那些珠钗她一件未戴,绾起的青丝上只簪着那支凤凰木钗。

        君安的掌心覆在阿染手上,说道:“喜娘已经离开,你不必拘着了。”顿了顿,又唤她,“娘子。”

        阿染移开目光,指尖蜷起,极轻地“嗯”了一声。

        “人界成亲规矩繁多,想必与魔界大不相同,辛苦你了。娘子饿了吧?等喝完这合卺酒,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好。”

        阿染垂着眼眸,神情有些僵硬,似是想笑又笑不出来,搭在膝头的双手微微发抖。

        君安只当她是初为人妻手足无措,想着喝下合卺酒兴许能放松下来,便转身去倒酒,看到托盘上躺着一张洒金红纸,上面写道“一朝同饮合卺酒,与君世世长相守”。

        这本该是喜娘说的话。君安若有所思,将其中一杯酒递了过去。

        阿染接过,端着杯子的手有一瞬间抖得厉害,险些将杯中酒撒了出去。好在她很快控制住了,也幸好君安仍想着喜娘的古怪之处而没有注意到。

        阿染咬了咬嘴唇,决定今夜就回魔界,便对君安说道:“卷卷,我有话要对你讲。”

        “什么话?”

        “我……”我要现在就告诉他今晚必须回魔界吗?万一他问我原因,我又该如何回答?将我的伤情如实相告?那样的话,他岂不是要生我的气了?

        不妥不妥,着实不妥!阿染犹豫了,话到嘴边又咽下。

        君安看出来她的为难,“阿染,你我夫妻一体,今后不论荣辱祸福皆携手与共。所以无论何事,你都可以对我直言无隐。况且,我们之前不是也说好了,彼此之间坦诚相待、没有秘密。”

        阿染不想破坏眼前的美好,还是选择圆满完成婚礼后再告诉君安,反正现在她的身体已是如此了,早一刻晚一刻说没有区别。

        “嗯,我知道了,我没事,我们喝酒吧。”

        君安笑了笑,与阿染手擘相交,各自饮下了杯中之酒。

        大婚之礼至此功德圆满,唯剩下一件事——洞房。

        君安咽下合卺酒,此酒比以往尝过的任何酒都烈,还盈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他望向阿染,只觉得思绪飘然、醉眼蒙眬,一时间不知是这酒香醉人,还是眼前的她,更醉人。

        “阿染……”

        君安视线有些模糊,眨了眨眼还是看不真切阿染的样貌,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阿染……娘子,你……你刚才、要说什么?”

        阿染还未发觉君安的异常。她咂摸了几下嘴,盯着手中的酒杯,疑惑地喃喃道:“这酒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淡的跟白水似的……卷卷,你——”

        “你是不是钱不够买假酒了”这句话阿染还没有问出口就听到“咚”的一声,侧眼看去,君安竟已醉倒在了床上!

        “什么情况?醉了?!”

        阿染推了推君安,又叫了他两声,谁承想君安睡得死死的,不论阿染喊的声音有多大,他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可不对。阿染心想,君安的酒量她是知道的,再浓再烈都是千杯不醉,且在竹林小院接亲时,星琢那般为难他都没有醉。即便后来客宴上宾客们轮番敬酒,君安也还是步履如常、清清醒醒地来到自己面前揭开盖头、倒合卺酒,手都没有抖一下。

        阿染玲珑心思,立刻拿过酒壶打开一闻,确是酒香无疑。

        这就更不对了。她亲眼看着君安从一只壶里倒了两杯,怎的一杯是酒,另外一杯就是水了呢?而且他喝完那一杯马上就昏了,自己却……

        杯……杯子?!

        阿染从君安手心里刨出来那只酒杯,手指在杯子内壁摸了一圈。

        果然指尖沾着些许黏腻的白渣,阿染眉心一动,君安用的杯子不知被谁涂了迷药。

        如此心机手段,来者定非寻常人。

        阿染伸出右手去握腰间的短匕。即便身着喜服,她依旧把阿虎的匕首藏于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阿染又尝试释放魔气运行法术,结果她才一解开魔修,周身血液便开始倒行逆施,不多时便如坠入了苦寒冰底,窒息感汹涌而来,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连忙将魔修封住,之前未清干净的余毒余伤此刻竟全在作乱,诱着她本身的魔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四处乱窜,自相残杀一般戕害其主!

        “要是早一点回到魔界好好休养,定不至于伤重至此……唉。”

        阿染叹气,心里念叨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副残躯,若此刻真迎来哪位仇敌,别说打得过,只要能逃得了就谢天谢地了!届时恐怕只能以命相搏护小郎君周全了……

        正当她懊恼不已时,忽然听见屋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地上出现了一个颀长的影子。

        “是谁!”

        阿染手上使劲将短匕拖出鞘,暗道:对方何时来的,我竟一点都没有发觉!

        来者脚步轻飘、若有似无,越走越近。

        喜娘?阿染看清来者后将抽出来的短匕微微收回,皱眉道:“喜娘还有何事?”

        对方不答,只是步伐缓慢地朝她走来,相貌逐渐从老妪模样变成一位身穿红纱袍的头发蓬乱的男子。

        “魔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

        阿染将短匕完全收回了鞘中。

        是了,她自封魔修感觉不到,但仔细想来,能以法术将她的杯中美酒换成白水还不被同为魔者的君安发现,必定是修为在君安之上的魔君才可做到。

        而如此多事的魔君,除了连雾,再无旁人。

        “连雾魔君,本魔王不记得请了你来参加本魔王的婚礼。”

        “本君也没有兴趣观赏你的这场闹剧。”连雾捻开折扇置于身前轻轻扇摇,说道,“是阿掖,他听闻你受伤未愈,又不愿回魔界,特意命我来请你回去。”

        阿染瞪着眼睛问:“你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刑掖了?”

        连雾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回答道:“他问我,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染急着追问:“你说了多少?”

        “全部。”连雾补充道,“你告诉我的全部。”

        这话分明是将责任推回到了阿染身上,若非她亲口说出来,连雾怎么会将她的伤势知道得一清二楚?连雾不知道,刑掖问起时,他自然也不会多说。

        阿染心想:好你个连雾,竟然敢反咬一口!她眯着眼睛不悦道:“刑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可真是听他的话。连雾,本魔王有时候真不明白你究竟是听命于刑掖,还是听命于本魔王的?”

        “若论君臣,我当然是听命于魔王大人,但若论其他……”连雾笑道,“阿掖是我的命,对命,我向来无有不从。”

        “行了行了,住嘴吧你!知道你俩关系好,但你也不用时时刻刻秀给别人看!”阿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实话告诉你,我本就打算今夜与夫君同回魔界。”

        “夫君?就他?”连雾合上折扇,走到龙凤喜床旁边用扇尖敲了敲君安的膝盖,言语讥诮道,“之前过招时,我本以为他是个多厉害的角色,没想到竟是这般不经世故、虚弱不堪,连酒中的迷药都未曾发觉。”

        “连雾,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连雾自顾自道:“阿掖说只让我带你回去,并没有说要将他一同带回。”他说话的同时又往阿染身边走了步,再次将折扇轻轻展开,站在阿染身侧摇了几下。

        “阿掖说阿掖说!连雾,你是不是就会说这三个字啊?你……”阿染的话尚未说完,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连雾的身影愈发模糊,猛地反应过来,“你敢阴我?!”

        大意了!

        阿染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盯着连雾手里的折扇,恶狠狠道:“本魔王……迟早要……烧了你那把……破!扇!子!”

        是了,连雾这一次是将迷药藏在了扇骨里。

        刚才折扇一开一合,迷药从扇骨里转到了扇面上,连雾在阿染身侧轻轻一摇,阿染就将迷药吸入了体内。

        阿染向后直直地倒在了君安的怀里。

        连雾瞧着她,手上反复抚摸着折扇,“烧我的扇子?魔王大人啊,你便是将我烧了,我也不能让你把这把扇子烧了,这可是几万年来,他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啊!”

        连雾宝贝似的把扇子折好别在了腰间,挥手唤出了阿染的木鸢兵兵。

        阿染当初设计木鸢兵兵时就曾想到,若有朝一日自己出了意外,需有其他亲信可以驱动之,故施以法术,除了自己,唯有阿虎和夙罗城的三位魔君可以调遣木鸢兵兵或者纸鸢兵兵。

        九十八只木鸢兵兵按阵型排好,连雾数了一数,发现少了两只。

        罢了,九十八只应该也能抬动她。连雾对木鸢兵兵们差遣道:“护好你们的主子,务必将她安然无恙带回魔界,若是中途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本君定当严惩不贷,斩去你们的翅膀、将你们做成木雕!”

        木鸢兵兵抖了几抖。

        “本君另有事情要办,便不与你们同行了。对了,直接将她送到刑掖魔君的归山居即可,不必告知旁人。”

        连雾说罢,施法将阿染化作幻形,由九十八只木鸢兵兵严丝合缝地将其围住护送回魔界。

        他转过身,盯着倒在床上的君安细细观察了一番,“上次没注意,这么一看,身形倒真是不错。可为何总是戴个面具呢?莫非相貌太过丑陋……”

        连雾靠近了一些,试图摘下君安的面具。无奈,面具被施了法术,除了阿染和君安自己,旁人摘不下来。

        连雾只好作罢,轻笑道:“她还真护着你,连你的相貌都怕被人瞧了去。如此看来,应该是个美男胚子。”

        他站直了身子,以一副居高临下之态敛笑道,“这位郎君,对不住了,洞房花烛新娘子却不见了。不过,你既然有本事娶到她,想必你也一定能自己寻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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