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跟他一起硬
几箱东西一会儿就搬好了,庄时洲谢绝了夫妇俩送的一堆吃食,只拿走了小孩子塞在他手里的一个木雕。
回到家,一根手指探进他的手心,把木雕勾了过去。
姜玉生把木雕放在手心里,将抛不抛:“挺好看的。”
那木雕做工粗糙,顶多拿来哄哄小孩子。庄时洲回过头,视线在姜玉生身上轻飘飘扫过。
“以前你也很喜欢工艺品。”他道。
想想隔壁的一家四口倒真的很像当年的姜家。夫妇都是热情又心善的人,两个孩子也像当年的姜玉生一样对庄时洲很有好感。
可惜庄时洲再也没有和邻居密切往来的精力了,对待两个孩子总是淡淡的,不远也不近。
姜玉生通过庄时洲的话想到自己的父母,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
他把木雕还了回去:“都是小的时候才会喜欢的东西,后来全部送人了。”
庄时洲委婉道:“木雕能送,有些东西,一辈子送不走。”
粗略一算,姜玉生和家里断绝联系也快两年了。
两年,人心变软还是变硬,说不准。
庄时洲是被迫失去父母,他不想看姜玉生能拥有却因为面子而错过。倪玉和姜华年都是心软的人,当初断绝关系,大概率还是因为姜玉生太要强、太倔。
姜玉生没说话,看得出他知道庄时洲在讲什么,只是不想回应。
庄时洲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姜玉生的疏远和冷淡,他告诉自己别放心上,然后缓缓朝厨房走去。
走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玉生径直走到他面前,眼眸暗沉:“如果我能回座江,是不是就不用麻烦哥收留我了?”
庄时洲不是这个意思,可没等他开口解释,姜玉生就三两下拨通了姜华年的电话。
姜玉生离家后换了电话号码,几秒后顺利拨通。姜玉生给手机开了免提,放到他和庄时洲中间。
那边传来姜华年沙哑的声音:“喂?谁啊?”
姜玉生不说话,他似乎真的被惹恼了,双唇紧抿立定,等庄时洲开口。
庄时洲要解释也得先把电话打完,他深吸了两口气:“叔叔,是我。”
姜华年那边寂静了两秒,随即传来他欣喜的声音:“是小时啊,你好久没打电话过来了!”
倪玉也在旁边,她略带责怪地对丈夫说:“小时有自己的事要忙,哪里能天天给我们打电话?”又对庄时洲叮嘱道,“不过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
庄时洲抬头看了姜玉生一眼,对方慌忙别过头,没来得及藏住眼角的一抹微红。
他明显是太久没听过父母的声音了,哪怕心里怨气再重,这一刻还是让思念占领了心绪。
又跟两位长辈东拉西扯了两句后,庄时洲适时开口问了句:“玉生怎么样了?”
原先热热闹闹的对话瞬间静了下来。
那边似乎互相推脱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后重新传来倪玉的声音:“玉生很久没回家了。”
听见母亲说“家”,姜玉生眼里的泪珠差点夺眶而出,他赶紧抬手逝去,俨然是被主人伤过后仍渴望收养的小狗。
庄时洲拿过姜玉生手里的手机,另一只手本想摸摸他的头,半道改成了拍拍他的肩。
没拍成,被躲开了。
收回手,庄时洲强忍心头难受,问倪玉:“怎么了?”
倪玉叹了口气:“那孩子,他说唉,他说他喜欢男生。”
“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事,当时没什么想法,没想到我的孩子倒成了那种人。我和他爸当时听了,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说了好多重话。你也知道那孩子的性格,一气之下,就跟我们断了关系。”
说到最后,倪玉声音哽塞再也说不下去,电话被姜华年拿了过去:“后来我们也去打听了下,现在社会上这样的人不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病。我们想了很久,觉得再怎么样儿子还是儿子。可惜我们知道得晚了,连他人都找不着了。”
“爸,妈。”
喊人的自然是姜玉生。
他颤抖着接过手机,同时,电话那头的人惊呼出声,语气里带着止也止不住的喜悦。
——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快结束时,倪玉问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姜玉生注视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单薄身影,思来想去还是道:“还有些事得处理,我尽快弄完,回去之前会跟你和爸说一声的。”
挂了电话,早餐刚好做好。
姜玉生拉过一把椅子,在庄时洲身边坐下,抢在对方解释前开口:“我错了。”
他说得急促,像是生怕晚上一秒面前这个被他误会和为难后仍然会伸手拍他肩、给他做早餐的人就会失望离去一样。
庄时洲脸色有些难看,听到姜玉生道歉,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而是去端桌上的粥。
姜玉生急了,皱着眉头握住他端粥的手:“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太冲动了,是我的错,你说话,别不理我好不好?”
庄时洲的冷漠,让姜玉生又想起了当年他在楼道里拦下庄时洲却被狠狠甩开的场景。当时的惊慌再次漫上心头,以至于他根本没察觉庄时洲根本不是在生气。
直到庄时洲虚弱地喊了句:“先松手。”
姜玉生不明所以,依然抓着。
“玉生,”庄时洲无力地想把手挣脱出来,“松手。”
他额头上泌出薄薄的细汗,嘴唇苍白,睫毛不住地颤动。明明那么用力,手还是无法从姜玉生那挣脱。
再粗枝大叶的人也该发现不对劲了。姜玉生下意识把庄时洲的手抓得更紧:“怎么了?哪里难受?”
庄时洲知道再不说或者支支吾吾下去,姜玉生的手一辈子也不会松开,他干脆一整个人瘫到了餐桌上:“胃痛。”
原来刚刚迫不及待去端粥是因为这个。
粥是拿来养胃的,不是拿来治病的。姜玉生腾地起身,问:“家里有药吗?放哪了?”
庄时洲手死死摁着胃部:“最右边的电视柜里有药箱。”
姜玉生冲到电视柜前拉开柜子,拿起药箱打开。他本想只拿胃药,结果发现大半个药箱几乎全是胃药。
他只好把整个药箱和一杯兑好的温水放到了庄时洲面前。
庄时洲强撑起身子辨认那一大堆药盒、药瓶,姜玉生在他的指示下挨个拿起来倒在他手心,方便他就着温水一口吞。
药不是神丹,起效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庄时洲只能自己摁着胃部趴在桌子上。
姜玉生怕他坐着不舒服,犹豫片刻后蹲了下来。
他一只手从庄时洲的膝盖底下穿过,另一只手托起庄时洲的背部,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从餐桌到卧室,二十多岁的姜玉生走出了难能可贵的沉稳。
庄时洲刚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一整个人就蜷缩了起来,恨不能把胃生生挖出来。
有过刚刚的放纵,姜玉生不再犹豫,哄着庄时洲把手从胃部挪开,自己则把手覆上了上去。
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照顾人。
温热的手心贴在冰凉的身体上,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心理作用,庄时洲忽然觉得没那么痛了。
他竭力扯出一个微笑:“又麻烦你了。”
姜玉生微微弯腰,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眼底澄澈,看起来纯真无邪:“我上次问‘我们之间为什么要说谢谢’,没有得到一个答案。这次,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吗?”
“刚刚如果不是我恰好抓着你的手,哥哥是不是也要把有胃病这件事瞒天过海呢?”
心事被说个正着,庄时洲不由自主地别过了头。
但他的“好”弟弟今天执意要讨个说法,又硬生生摁着他的头把他的脸掰了回来。
他软,姜玉生跟着软。他硬,姜玉生不介意跟他一起硬。
庄时洲这才看清姜玉生的真面目,五年的时间里,对方早就已经从大狗变成了老虎。想不想反抗,就看对达到目的执不执着。
他们就着这个姿势对峙,良久,庄时洲回答道:“因为——”
胃部又一阵痉挛迫使他痛苦地闭上了嘴。
庄时洲工作后经常不吃早餐,甚至有一天只吃一餐的时候,这导致他早早就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在此之前,胃痛关顾他的次数也不少,只是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既作,还倒霉。
这阵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姜玉生揉得手腕发酸也没等到它停止。
在痛到疲惫并晕过去之前,庄时洲艰难地开了口:“因为,你和五年前,不一样了。”
“还因为,我真的快忍不下去了。”他在内心说完了这剩下的后半句话。
房间陷入寂静,只剩床上人轻微的呼吸声。
姜玉生抬起那只原本放在庄时洲脸上的手,将对方的额前碎发拨开,完完整整地露出了那张即使苍白也不失惊艳的脸。
心疼逐渐占据姜玉生的心头,盖过一切其它情绪。
陈洛生病时,姜玉生也心疼。
但那种心疼只是对生病的人再普通不过的心疼,和他现在的心疼比,好像缺了点什么。
缺了
缺了代替。
他想代替庄时洲承受这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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