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谷机

“爹，你怎的不进去了？”林老头这一停下，紧随其后的林老大便满脸不解的问道。

        “对呀，快进去啊！大郎说他又想出一个好使的农具了！”同样听到了林立文刚刚说的话，林老二却是一脸的高兴。

        这段时间，林老二帮着林立文制作新农具，又教授村民们制作。导致林老二也没少受到村民们的感激和夸赞，现在大家一个个的对着他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就连林杨氏私底下也说道：“我嫁了你这么多年，万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虽说平日里家里凳子椅子桌子有点小问题，都是林老二修的，但这到底不打眼。便是家里用的箩筐，簸箕，林老二也没少编织，也最多被大家说上一句手巧。

        可这种手巧，在林家村里也并不少见。谁家的东西不都是尽量自己做的，有点小问题自己修？至于花钱去买？那可没几个人能舍得。

        于是林老二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体会这种感觉。

        这会催促完林老头后，林老二口里还大声冲着院子里喊道：“大郎，你快与我说说，你这回想出来的那个新农具……”

        林老头就瞧见自家二儿子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了他，欢快的跟个二傻子一样的跑去找大郎了。

        紧跟随林老二后面跑进去的，还有林老大。

        林老大手没林老二那么巧，木工那些活他做不大来，也就没法跟林老二一样得村里人的夸赞。但是没关系，这些农具可全是他家大郎想出来的。现在村里人见着他一次，几乎都要夸他一句“好福气，生了个好儿子”这样的话……而对林老大这个当爹的来说，村里人夸赞林立文可比夸赞他本人来得还要高兴。

        “哎呦，我的钱……”林老头一个人站在原地，心疼到不行。

        “爹，你怎的还站在那里？快来瞧瞧大郎新想出来的这农具！”林老二拿着图纸仔细看了下后，迫不及待的再次催促起林老头来。

        “来了，来了。”林老头强忍着心疼应道。

        林老头走过来后，林立文喊道：“爷，你也来看看我画的新农具的图。”

        “我又不识字。”林老头嘴里是这么说的，但是手却无比诚实的伸了过去。他把图纸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又看，名堂还是没看出来，但是却不妨碍林老头心里升起的骄傲和自得。

        果然不愧是他孙子，脑子不仅好使，还晓得体贴他们做爷奶的。怕他们辛苦，特意又想出来了一个新农具。

        “我刚听说，你这农具是用来打麦穗的？”林老头问道。

        “对！”林立文又再次解释了一番打谷机的作用：“爷，等我把这打谷机做出来了，以后你跟奶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的打连枷了。”

        这个时候给麦穗脱粒用的就是一种叫连枷（注1）的农具，使用的时候就是人顶着个大太阳站在那，高举着连枷的杆子，一下又一下的对晾晒着的麦穗不停的摔打。

        也因此每年给麦穗脱粒一次，林老头他们的胳膊都要酸上几天。

        林老头听得是心动，可还是心疼钱：“大郎啊，做这个打谷机，怕是得用不少铁吧？”

        “嗯，比之前做耧车所需的铁，还要多得多。”林立文回道。

        打谷机若想好使，里边所需要的铁确实不在少数。而铁用的多，那么就意味着花出去的钱也就多。

        于是这话一出来，便是林老大和林老二也安静下来了。

        好在，林立文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更是早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四月下旬（注2），先前说等麦收割完后要给林立文摸鱼的汉子，带着他那一对割麦队，正拿着麦钐在麦地里挥汗如雨的劳作着。

        “大伙加把劲，咱们争取今日能完工。先前隔壁上塘村和下塘村的人都来与我说了，也要请咱们割麦队过去帮忙收割麦子呢！”汉子大声喊道。

        他们最开始是接了罗家村的割麦生意，也早就打算趁着这次过来，看看能不能把附近村子的生意也接了。可没想到的是，寻来找他们割麦的村子会这般的多。以至于割麦队的众人一个个的每天天刚擦亮就下地，要一直干到天色暗淡这才舍得停下休息。

        因为麦收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待过了这段时间，他们也挣不到这个钱了。所以辛苦归辛苦，但割麦队的人却都很珍惜这份难得的挣钱机会。

        “大伙加把劲哈！嘿哟，嘿哟！”汉子继续高喊着给连续忙碌了许多天的众人打气。

        大家也高声回应，后面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有人竟然用家乡话唱起了歌谣来。那歌谣声一起，众人立刻跟着附和。

        这歌谣一唱，众人好像觉得原本的疲惫也消散了些，于是越唱越带劲，越唱也越响亮。

        而在割麦队唱着歌谣时，不远处的马路上，正缓缓走来三人。

        待听见这歌谣声时，三人忍不住停驻在了原地。

        为首的人细细听了会这歌谣声，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虽他听得不是很懂这用乡话所唱歌谣的意思，但是情绪是会感染的，这歌声里的愉悦，只要听见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份愉悦，他忍不住走了过去。然等到他走近后，脸上立刻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这群汉子手里拿着的收割麦子的物件到底是何东西？怎的往麦子上轻轻一滑，就割掉了一片麦子？

        三人全都看傻了眼，为首之人还指着麦地里问道：“你们可知晓这是何物？”

        “我未曾见过这等物件，割起麦子来竟这般利索！”

        “我也不知，简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听了两个随从之话，为首之人便叹道：“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我也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般好物……你们说，若是把这物在县里推广开来，往后岂非人人割麦皆可轻松如此？”

        “还是老爷深思熟虑，我也觉得这主意甚好！”

        另一人则直接道：“老爷，待我现在就过去询问一番。”

        为首之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人便赶紧跑到田地里，喊住还在唱着歌谣的众人，询问起了麦钐来。

        只是那些人却不愿意把麦钐的制作方法告知，说这是他们村里脑子最聪慧的大郎想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村里人有一门挣钱的路子。甚至还说瞧着他们衣着穿戴皆不差，家里桑田必定众多。若是有需要的话，也可请他们“堰塘林氏割麦队”去帮忙收麦，并表示他们割麦收价极其便宜，一亩地才收一枚铜钱，这可比他们花费钱财制作一个麦钐出来划算多了，还不用自己再辛苦割麦。

        前来询问之人万没想自己会得了这么一个回答，更离谱的是，若不是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被这些汉子们一说，他竟然也觉得请上这些割麦队来收麦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老爷，是否需要表明一下身份？”没能问到想问的，询问之人只能蔫蔫的退了回去。

        “罢了，这本是他们村的挣钱路子，不愿意说也是正常。”为首之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如咱们过几日上林家村去瞧瞧，直接找他们嘴里的大郎，或许更善。”

        毕竟在这时候，甭管谁手里有一门独家手艺，都是做传家宝来藏着捂着，生怕被外人知晓了。可那群汉子们却说，他们的这门生意是“大郎”替他们想出来的。

        这就导致刚刚那群汉子们的回答，让为首之人对他们嘴里的大郎这个人，更为好奇和惦记了。

        ……

        三日后这天一早，三人果真驾着一辆牛车，找来了林家村。

        然而等他们到了林家村之时，却发现村口处几乎瞧不见一个人影。正觉着奇怪之时，见着马路上跑来了一群汉子。

        在路上碰见一群人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稀奇的是这些汉子一个个就跟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跑得路上一片尘土飞扬。

        弄得三人有心想喊个人问上一句“可知林家大郎住处”的话，都未能有机会问出来。

        “这林家村的人都是怎的了？”前几日去询问麦钐的那人纳闷的问道。

        为首之人思考了一下，便道：“咱们也跟上去瞧瞧，便可知晓了。”

        另一人一听，立刻就驱使着牛车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坐着牛车的三人便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屋子外。

        到了这，三人又惊了一把。

        只见这么小小的一间乡村小屋子，竟然里里外外的挤满了乡民们。而且因为院子太小，像他们之前在路上碰见的那几个奔跑着来的汉子们，这会便只能站立在人群的最外面那一层，这会正一个个的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

        见着这般模样，三人心里也越发的好奇，为首之人忍不住就走过去询问：“老叔，敢问一下里边是在做什么？为何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被他询问的老汉扭过头来瞧了他一眼，便道：“你是外乡来的吧？那你运气好了！正好碰上大郎又想出来一好使的农具，大郎唤它打谷机，可好用……”

        然老汉话还没讲完，就听得人群最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声音：“什么？真的只要一百文？大郎你便能给我们制作一个？”

        “才一百文？大郎我也要一个……”老汉瞬间就顾不上再与人解释了，快速的扭过头去，跳着脚，扯着嗓子冲着里面大喊道。

        “我也要，我也要……”

        这一声声的“我要，我要的……”直把三人组惊的疑似出现了幻觉，要不然他们怎会瞧见，一个乡野小村里的庄稼汉们，竟会有一天觉得一百文是个小钱，争着抢着要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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