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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含蕊正在自己闺房里哭着砸茶盏,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满屋都听得见碎裂的瓷片声音,小丫鬟们跟在后面收拾,婆子们试图阻拦她,苏家六老爷站在门外一脸铁青:“砸!让她砸!我要看着她砸!都砸空了也不许嫁给那个浪荡子!”

        含蕊头一昂,眼睛中似有火星蹦出:“翟郎才不是浪荡子!”

        “好啊!真是反了天堂了!你居然帮外面的野小子说话!”苏六爷的额头青筋蹦起,越发怒不可遏。

        婆子暗暗叫苦,自家老爷和小娘子父女两个一脉相承的倔强脾气,没有一个愿意服软的,今天一个执意要嫁一个执意不许,两人顶起牛来最终摔摔打打了起来。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当家娘子去搬救兵了也不知道回来了吗…婆子正想着就听外面通禀:“夫人回来了。”婆子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果然苏夫人身后还带着璧人一样两个人,那两人正是萧大人和夫人,两人俱是沉稳。莫非有救了?婆子心里一喜。

        萧照自去安抚萧六爷:“六哥,你随我来。”

        这个隔房弟弟自幼丧父,因此萧六爷几兄弟都极其疼爱萧照,萧六爷见他来了神色稍缓:“九郎来了?”跟随他一起去了外书房。

        莺莺则在兀廊外小声道:“含蕊,是我来了。”

        “九婶婶?”含蕊一听就止住了哭泣,她平日里最崇拜九婶婶,此时见她来忙吩咐丫鬟开门。

        屋里一片狼藉,字画被撕扯在地上,瓷片碎裂了一地,锦枕扔得横七竖八,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莺莺走了一步就差点被绊倒。

        这下含蕊不好意思了,忙道:“我过来。我过来。”

        莺莺拉着她的手去了厢房。苏夫人松一口气,忙吩咐丫鬟婆子:“赶快收拾齐整了。”

        含蕊抹着眼泪,满心委屈:“九婶婶,我爹娘死活不愿意我嫁给翟郎。”

        莺莺给她擦拭眼泪,小心问她:“你有没有发觉翟郎有些不对劲之处?”

        “不对劲?”含蕊纳闷,“翟郎热情开朗,上进乐观,对同僚极好。有什么不对劲的?”

        唉看来热恋中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判断力,这样一来想要劝她也不能了,莺莺想起来路时候几个人商量的对策,便斟酌着问含蕊:“你是真心要嫁他了?”

        含蕊高兴起来:“那是自然!”

        真是个痴心孩子。莺莺心里喟叹,她沉声道:“你娘带我来的路上已经与我说清楚了,倘若你执意要嫁他们也不会阻拦,只是会不将你视作萧家女儿,你可愿意?”

        爹娘居然这么想的吗?含蕊心里浮起酸涩,她上面几个哥哥只有她一个女儿,爹娘格外疼惜她,她也极其依恋爹娘,难道真的就只能断亲吗?

        莺莺板起脸吓唬她:“那翟浪生性浮浪一心掘金,在京城里追逐富家女子,情爱于他不过是踏脚石进身阶,这样的男子萧家自然是不敢认的。”

        “不是的。”含蕊仰头辩解,“翟郎才不是这样的人。”

        陷入情爱之中一点真话都听不得。莺莺叹息,只好拿出杀手锏:“你爹娘不喜这人人品,即便是你爹娘不给你嫁妆不再认你做女儿你都在所不惜?”

        含蕊点头:“我愿意。只要能嫁给翟郎我什么苦都能吃!”她这些天看着九婶婶开店,觉得自己也学到了不少经营掌家的策略,因此毫不畏惧白手起家。

        当真是个痴心的,看来是不到南山不回头。莺莺便带她起身:“你九叔已经叫人去请翟郎,若询问过后满意便当场给你们定亲。”

        真的?!含蕊喜出望外,眼睛里闪现出激动的光彩。

        这可如何是好?!女儿这不是被人吃定了吗?萧六夫人越听越上火。

        莺莺摇头,带她们到书房,这般安置一回。

        翟浪收到萧家的请柬之后颇有些得意:呵呵,这些世家嘴上说得好,实际上还不是上赶着请自己?

        再想起含蕊算不得绝色,性情也不大温柔,好在还算听话体贴,日后娶了她之后借着萧家的能力谋个官职,到时候有本事了再将她换了便是。

        女人嘛,都是只知道沉浸情爱的傻瓜,听两句甜言蜜语就找不到北任由他摆布。

        翟浪打心底就瞧不起女人。他生得俊美又会甜言蜜语,自小就发现女人比男人心软,比男人更富有同情心,他只要说说自己吃过的苦,那些女人便眼含泪珠对他生起怜悯疼惜,之后就不要钱一样对他好。

        之前翟浪是从中获取一碗不要钱的冷淘,一处不用交租的房子,之后便大了胃口,想要从中获得向上的跳板。

        他这等天纵奇才如今只不过是龙困浅滩,只要有机会定然会飞黄腾达!

        瞧着那位九婶婶不错,长得美貌又能赚钱,到时候可借着亲戚关系与她勾搭,让她给萧照吹吹枕头风,萧照可是御前大红人,说不定还能给他翟浪谋取不少好处呢!

        到了萧家,看见一水的青砖房配着高大椽木,左右奴仆进退有据,翟浪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忿:这些人不过是会投胎运气好罢了,要不然他们也配享受这样富贵气象?!

        等到了书房,见一个器宇轩昂相貌堂堂的男子正负手站在堂前欣赏字画,

        翟浪心里一愣,他平日里自诩长相俊美,在市易务也算是独一份,可是看到这男子忽然生了自惭形秽之意:他除了长相俊美之外身形高大英挺,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渊渟岳峙的英雄气概,堪称万中无一。倘若翟浪的美是修建好的精致盆景,那这男子便是山川大河般包容万象。

        这时候小厮引荐:“回九爷的话,翟公子带到了。”

        九爷,翟浪心里猛然明白过来,这位就是萧照!那位赫赫有名死里逃生的御前红人。

        他忙恭敬起来:“见过萧大人。”一边在心里暗暗懊恼,自己怎么会觉得竟然能撬这人的墙角?

        萧照“嗯”了一声,似乎不大在意。

        不过翟浪也不愤慨,说到底他的仇富是针对人的:倘若这人虽然享受富贵却不能给他半点好处他就要破口大骂这人是运气好;倘若这人真的位高权重有可能被他所用他恨不得赶紧跪舔。

        萧照指着旁边椅子:“坐下说话。”又叫小厮上茶:“奉茶。”

        翟浪坐下后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恭恭敬敬道:“不知萧大人请小生至此所为何事?”

        萧照便看门见山:“我是含蕊的九叔叔,今儿是为着她的婚事请你来。”

        翟浪心里大喜,果然被他猜中了,这萧家因着含蕊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而萧大人居然与含蕊关系这般密切,看来以后婚后要多与萧大人走动好多谋取些利益。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九叔叔笑话了,我与含蕊情投意合,奈何世人是势利眼的多。”

        他却不知隔扇后的偏厅正坐在苏莺莺和萧六爷一家人。

        萧六夫人一听这人居然已经毫不见外叫上了“九叔叔”当即气得攥起手掌。

        萧六爷则听见这人说“世人势利眼”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世人,不就是明晃晃说他们萧六爷家里势利眼看不起人吗?!

        莺莺冲他们做出个“噤声”的动作,今儿这场戏要唱下去,还要两人配合呢。

        唯有含蕊什么也没听出来,反而觉得自己情郎跟着自己喊“九叔叔”这是将自己放在心上,脸上先红了大半。

        萧照摇摇头:“你到底还未与含蕊婚配,不能失了礼数,还是叫我萧大人罢。”

        翟浪从善如流:“好。”

        萧照便道:“你对我六哥也莫太过有成见,将心比心:女儿要嫁个不知底细没有父母亲眷来提亲的外乡人,便是任何人都要心里迟疑上几遭。”

        哼,还不是我穷?我要是新科状元你们还会这样警惕吗?翟浪在心里冷笑,不过面上依旧恭敬:“萧大人说的是。以后日子久了自然就知道翟某是什么人。”

        萧照点点头:“我今儿来便是受人之托想问问你父母家眷之事。”

        这也是常见,两人议亲之事总会有个第三方亲戚出面帮忙,或盘问对方家眷或是商讨嫁妆聘礼,为的就是不伤两家和气。不然明明是将要结亲的两家人,因为聘礼多一枚簪子彩礼少一匹缎子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这婚事还怎么结?

        翟浪老家也有这风俗,是以他没有任何怀疑,反在心里盘算:萧照与含蕊家居然亲近到这般地步。如此也好,日后可以借着萧大人的光在官场上多往上爬爬。

        因此他便放下了一半戒心,将自己的来处说明:“我是岭南人,家里父母俱在,只有我一个独子,父母开了一家卖针头线脑的铺子,家底殷实,家里六表姑父在汴京城里做个押司,我便走了他的路子来汴京城里闯荡。不过他贪赃枉法我便与他不往来了。因此无法叫长辈来提亲。”

        其实翟浪父母并没有商铺,只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挑个担子罢了,不过他说话惯会虚虚实实,为的就是让萧家人同意这门婚事。

        不过从他谎编的谎话这家底也算勉强可以,汴京城里许多小官小吏家里也就是薄有资产而已,可是屏风后的萧六夫妻齐齐蹙眉。

        他们是那等好糊弄的?一听就听出其中猫腻:家里独子又家底殷实哪里舍得让孩子从岭南到汴京闯荡?

        六表姑父是个极远的亲戚,能将他从岭南带出来又给他寻觅个小吏的职位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谁知这翟浪言语间一点都不感激?

        就算中间有什么事情闹翻了可是一码归一码,居然到不往来的地步说明其中不是那么简单。

        萧照眸色渐深,又问:“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要含蕊嫁过去,可供得起她日常用度?”

        翟浪大言不惭:“九叔叔这话却不对,我听说汴京城里极其看重女儿家,发嫁时都会有高额奁产,像含蕊这样的宗室人家就连子孙桶、女子去世时的寿棺都会备好,为的就是表示我家女儿不靠你养活的底气,怎的还要靠我日常用度?”

        大宋女儿家确实嫁妆颇丰,可这是两家门当户对的前提下,你一个赤穷小子想娶我家女儿焉能什么表示都没有?萧家老两口听得牙根痒痒。

        就是一直粉面含羞的含蕊神色都有些不大对劲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看重的情郎居然这样算计自己的嫁妆。

        在一起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翟郎明明说的是“我以后会出人头地,好好供养你。”,哪里有这些弯弯绕?

        含蕊嘴唇阖阖,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倾听下去。

        萧照也稳得很,他淡淡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含蕊那些嫁妆往哪里送?你连个房舍都没有,难道要我们娘家人去赁来的房子量家具?”

        量家具是出嫁民俗,娘家人要陪嫁家具器皿总要叫上一些木匠上婆家去丈量尺寸。

        翟浪一听嫁妆颇丰心里高兴,嘴上却不谨慎起来:“小婿如今尚无根底,只能委屈含蕊跟我蜗居陋巷,只是要岳父岳母挂心女儿了。当然小婿也不是不知变通的酸儒,倘若岳家愿意给含蕊陪嫁房舍小婿自然也会随含蕊一起入住。”

        听听,这语调,一副绑架了你女儿的态势。我这里只有租赁来的破房子你女儿爱住不住,你老两口若是忍心让女儿吃苦便来吧。

        口口声声自己安贫乐道,实际是绑架了含蕊想要利用老两口疼爱女儿的心思得一座陪嫁的房舍。

        汴京城一座房舍是什么价钱?这厮打得好算盘。只想着娶个媳妇以后有房有陪嫁。

        萧家老两口听得目瞪口呆,说实话他们即使事先就不觉得这小子是好人也没预料到他能有这么坏。

        只不过气过之后平心静气想,若是女儿真铁了心与这厮成婚,难道当父母的还能忍心看她受苦?当然是给她陪嫁房产田舍。

        翟浪这厮便是算准了他们对女儿的怜惜之心。

        含蕊也听得渐渐心惊起来,她忽然想起刚认识翟浪时他曾经处心积虑打听过她家里有几个兄妹,她父母是不是最疼爱她。

        当时含蕊沉浸在心动里满心欢喜,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这是在打听家世,如今回想起来他或许就是在得知父母格外疼爱含蕊时就动了异样心思。

        自己以为的一场心动却是别人处心积虑的算计?含蕊心里渐渐浮现出这样的猜想,她慢慢攥紧了手掌。

        萧照却神色平静,没让翟浪瞧出丝毫端倪:“这事情自然还要与我六哥商议,瞧着你也是人中龙凤不会拘泥于小节。”

        翟浪被他吹捧得晕头转向,就听萧大人问:“对了,你若是要成亲可有什么打算?”

        翟浪高兴起来:“自然是与街面上人家一样,四色干果配点心来求亲,我自会雇一会吹鼓班子,明面上的礼数不会丢。”

        明面上的礼数不丢,那里子呢?以这翟浪这么好面又算计的性格只怕里子里能省就省。

        含蕊想起去岁腊月她娘发嫁一个婢女时都送了四色干果和点心,还添妆了银镯子和银三事。

        自己出嫁的场面难道还不如府上的婢女吗?含蕊咬唇,本来那些柔情蜜意忽然褪去,浮现出下面丑陋的真相,她不由得犹豫起来。

        “年轻人嘛,难免银钱不多,留着以后花用也好。大不了我跟她九婶婶填补些。”萧照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只是……”

        他想了想:“含蕊也是掌上明珠,家里有规矩定下她成婚之后夫君不许纳妾,你可能做到?”

        咦?萧家两口子抬头,他们可没有这规矩。难道是萧照自己现加的?

        翟浪居然犹豫起来:“这……”他似乎有些为难,半天才想起一条:“若是妻子无出,我总要留个后……”

        如果他们成了婚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真的遇到这问题或许含蕊还会妥协,可如今还未成婚正是你侬我侬的甜蜜时刻骤然提起这话题,含蕊自然是一阵反感。

        萧照很是理解他:“我也在这事上为难,我夫人给含蕊备了个长相美貌的滕妾想做陪嫁,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美貌?翟浪眼前一亮,果然晕乎乎道:“长者赐不可辞,含蕊也太不懂事些,自然要多谢九叔九婶。”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今生唯你,含蕊想起他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真是像个笑话。

        她听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翟浪把自己当成了一座跳板罢了,所谓甜言蜜语都是说出来哄她上钩的诱饵。

        她这时候已经不想嫁给这个人了,心灰意懒只想出去回绝他,大声斥责他,叫他滚远点。

        可是刚预备起身就被九婶婶扯住了衣袖,她似乎猜到含蕊要做什么,只微微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冷静。

        翟浪是个钻营之徒,如今好容易捕获了含蕊这条大鱼,倘若这么断言拒绝他他在外面传出去对含蕊不利的言论可怎么办?

        先前那媒人提亲时候说什么翟浪和含蕊已经有了首尾就是个例子:这话肯定是翟浪跟她说的。而得罪了一个这么不爱重含蕊又随口乱扯的翟浪,万一他在外面乱说怎么办?

        到时候虽有萧照警告他封嘴,可风言风语也会传出去,到时候含蕊还怎么自处?

        所以不能用这样回绝的法子,只能智取。

        而后便听萧照稳稳当当问:“你在市易务做些什么?”

        一来二去就去翟浪聊起他在市易务当差的事。

        这样旁听下去才知萧照了不得,他轻言慢语,引导翟浪所说皆是些当差的事,却在不动声色之间将他捧得极高,左一句“许多年未见过你这样有鸿鹄之志的儿郎。”右一句“你着实可惜,没有遇到知遇你的人。”

        将那翟浪捧得极高,翟浪则是晕乎乎的,他也这么想啊!他这几年落魄就是未遇到一个赏识自己的贵人!

        “怪不得萧大人能够成为官家的肱股之臣,原来能洞察秋毫有识人之明。”

        聊到兴头萧照更是吩咐小厮带翟浪去花厅:“上酒上菜,我要与这儿郎共饮一番。”

        含蕊摇头,旁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吗?这翟浪只读过几年私塾,连秀才都没考上,能有什么才干?

        莺莺则瞧出了旁的:萧大人果然有用人的能力,他不过寥寥几句便将这翟浪套了个底朝天,还诱导他说出许多公务上的琐事。

        翟浪在兴头上大着舌头什么都说了,可是细细琢磨却全是漏洞:哪天趁着上司不注意贪下了一柄算盘,又敲诈了哪个借贷客商的一些茶水费。

        翟浪将这些用作炫耀自己吃得开有能力的证据,可在萧家人听来实在是毫无目无王法毫无正直可言。

        而且好端端一个有抱负的儿郎岂能因为被别人说几句好话就被捧得高地不着迷失自己呢?足见他内心深处也赞同萧照所有的溢美之词。

        一个如此自负自视甚高的人又怎么会瞧得起他的妻子呢?他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的主角是王者,而他的妻子家人不过是衬托他表演助力他登高的配角罢了。

        萧家夫妇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半响萧五爷才叹息一回:“绝非良配。”

        含蕊这回也不犹豫了,她眼中虽然还是有泪光可是却没哭:“是我从前瞎了眼。”

        苏氏则庆幸:“还好没有嫁过去。”倘若嫁过去那还了得?生性单纯的含蕊只怕被人家吃完骨头连渣都不吐。

        过一会萧照那边遣了人过来:“那位翟公子要走了,他请娘子出去一见,说有话要说。”

        他能说什么话?!含蕊一脸惊疑,不过很快她便昂起头:“我也有话要对他说!”

        莺莺几个担心她出事,便跟着走到了庭院后面的月洞门后面,能清晰敞亮听见院里说话的动静,外头却看不见。

        翟浪已经在庭院口预备告辞了,只不过他这回看见含蕊丝毫没有往日的缠绵,反而神色冷冷行了个礼:“萧娘子。”

        他哪次见面不是亲亲热热称呼“含蕊”的?怎的这回忽然变成了这样?

        含蕊顿了一顿。

        原本口中决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翟浪傲然道:“萧大人说的在理,你配不上我,我们的事情就此作罢吧。”

        嗯?

        除了萧照和翟浪二人所有萧家人都瞪大了眼睛。谁配不上谁?说错了吧?应当是他配不上含蕊吧?

        就连含蕊自己都一头雾水:这个翟浪莫非是喝多了发癫?

        “你一时难以接受也能理解。”翟浪表现得极其理解她,“毕竟像我这样不世出的英才世上并无几个,你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含蕊这回是无语了:请您照照镜子好吗?汴京城里随便掉个砖头下来都能砸中两三个像你这样的小吏。

        “可我要出人头地拜相封将就需要一个能干精明的妻子做贤内助,你这样的女子到底是骄纵有余难堪大任。”翟浪一脸的决绝。

        要是往常听到他说自己女儿“骄纵有余难堪大任”只怕萧家夫妻会将他打出门去,可此时听到这样的评语两口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萧照点点头:“都说疏不间亲,含蕊虽然是我侄女,可我坦诚来讲含蕊配不上你这样的千年难遇的英才。”

        翟浪兴奋得脸都涨红了:“萧大人说的是!”他冲含蕊道:“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希望你想开些勿要以我为念心心意意。”

        含蕊翻了个白眼,冷着脸“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翟浪依依不舍跟萧照作别:“在下告辞,还请萧大人留步。”

        月洞门后其余几人却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萧照的用意。

        对于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最好的法子便是顺着他的意思吹捧他,将他吹捧得举世无双天纵奇才,顺应他膨胀自负的内心。

        而后再委婉提出自己家女儿着实配不上他,叫他另觅佳偶。

        这人被吹捧和酒精作用当真以为自己举世无双,只当原来那小娘子配不上自己。

        这样他走得彻彻底底,非但不会来骚扰萧家反而会担心萧家拦着他发迹路从而有意避开萧家。

        几人眼里齐齐浮现出佩服之意。

        不过莺莺还有一点不懂,等那翟浪走后她便出去问萧照:“萧大人,翟浪那么爱攀高枝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萧家?”

        即便吹捧他,将他吹得天上地下无双,可翟浪也该想到自己手头并无更好的人选,万一他就要“屈就”含蕊怎么办?

        “对啊,若是他又觉得自己世上无双又觉得暂时勉强一下与含蕊成婚,那我家含蕊岂不是危矣?”苏氏都不明白。

        萧照不紧不慢:“先前在书房里已经将他的面具一层一层撕下来,难道含蕊还会愿意嫁?”

        含蕊羞愧起来,若不是父母和九叔九婶拦着只怕她就是哭着喊着都要嫁给那个人渣呢!

        萧照再道:“他也不是傻子,因着我承诺了他即便是不娶含蕊我也会鼎力扶持他高升。”

        啊?含蕊吓得惊讶出声:“九叔叔!”她可不想萧大人用自己的仕途去保全那样的人渣。

        “怪不得。”萧六爷领悟过来,反正翟浪那厮攀附含蕊是为了利用萧家的人脉,而萧照承诺给他这些人脉他便是无论如何都不用非娶含蕊了。

        至于陪嫁的房产铺子倒是次要的,他离开了市易务获得了更高的职位,相应遇到的姻缘也会比萧家这门婚事好很多,到时候既有萧照的人脉又有新岳家的人脉,岂不是两个助力?

        “他走的时候已经拿了我写的荐书就要去河工上任了。”萧照说明缘故。

        “河工?”那可是一块肥差,在管着京杭大运河南来北往的河运上办事,肥肉手里过手里自沾油,即使是个小喽啰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要让翟浪那样的捞男满意也就只有这一种法子。

        苏氏也急了:“九弟何必为了我们沾染那样的人?”

        萧照笑着摇摇头,安抚他们:“不用担心,一切我来处置。”

        “当务之急还是先帮含蕊散散心。”莺莺也跟着道。

        含蕊也不是油盐不进的人,自打知道翟浪那厮的真面目之后她就神色颇有惭愧之意,此时忙对萧照夫妻行礼:“多谢九叔叔九婶婶相助。”

        又对自己父母行礼:“女儿鲁莽害得父母担心。”

        翟浪拿着这文书兴冲冲去了余杭的河工,也的确拿到了一份好差事。

        他得意非凡很快就故技重施,故意刁难过往运粮船收取了不少银钱贿赂。谁知干了十几天河工上的同僚就揭发他贪污枉法,将他革职了事。

        翟浪请人给汴京城萧大人捎信可是一直没有回信这才知道害怕。他在这里是赚了些黑心银子,可都被如狼似虎的衙差收缴了去,如今居然连回家的银子都要动用先前积攒的老本。

        好在他长相俊美,便利用这张脸说服了一位大婶借住在她家屋檐下。可他看中了大婶女儿美貌单纯,想要再利用这女儿。

        大婶丈夫可不是吃素的,直接将他打了一顿赶到街头。最后翟浪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一路乞讨,有人说他家人接他回岭南了,还有人说他在本地投靠了个有钱的寡妇。

        含蕊浑然不知,她此时正在洛阳姑母家里小住呢,因着这回出事,萧家便将她送到了洛阳亲戚家,为的是避避风头。

        渐渐淡忘莺莺倒听说了一桩事:苏环和侯府都被官家斥责了。

        想想也是,皇家岂能容许你传出怀有真龙的消息?

        官家直接派了两个太监去侯府斥责。这种斥责并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官家斥责了你。”而是要货真价实恭恭敬敬听骂呢。

        那太监为了给官家出气,自然是什么难听骂什么,直骂了半天。

        侯爷丢了这么大面子,又将苏环和世子叫进书房里狠狠斥责了一番。

        苏环哪里见过这阵仗?她至多是重生了一回可又没有重长个脑子,自然也没有生出相应的镇定自若来,被这么平白无故斥责一回,又是懊恼又是担惊受怕,居然就这么滑了胎。

        她滑了胎的消息传出去,侯爷和世子两人暗暗放心,这孩子不出生也好,否则出生了也是个祸端。男人又不怀孩子,他们对子嗣的感情自然淡之又淡。

        侯夫人虽然心里可惜可是这时候有位妾室也怀孕了,她顿时多了个盼头,说到底她是做祖母的,哪个妾室怀的并不重要。

        唯有苏环是真的心痛。

        她早将这孩子视作自己能脱困的唯一机会,谁能想到这中间会有波折呢?

        而且侯府如此一来还会要她吗?

        苏环整天惴惴不安,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眼睛下面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人也憔悴了许多。

        她没猜错,侯府的确是想将她休回家的。可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两位宰相争夺一位寡妇做妻子。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侯府也听说了,侯爷听说后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儿子:“当初苏氏说宰相争妻你还记得吗?”

        郜英彦一脸凝重:“记得。”他当初当苏环只是信口胡说,堂堂宰相怎么会不顾体面争夺未婚妻?何况怎么会那么巧两位宰相都瞧中一个女子?又怎么会那么巧那个女子是寡妇?宰相什么女子娶不到会去娶一位寡妇?

        这件事从各个角度都透着荒谬,是以郜英彦当时听完只觉得好笑,压根儿没当回事。

        可是如今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其中的细节和过程与苏环说得一字不差。

        “难道……苏氏真的能做预知梦?”郜英彦沉吟起来。

        侯爷不假思索便下了定论:“不管如何这人都要攥在我们手里。”不管她真是天赋秉异还是精怪附体,这样未卜先知的消息对整个侯府都是好事。

        于是苏环便再次被好吃好喝地关押了起来,不同的是她这次要应付侯爷和郜英彦不停歇的审问。

        她一开始还在庆幸自己又能在侯府富贵里安闲度日,可很快就后悔起来。

        她滑胎后苏家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苏环派月儿出去打听才知道她爹这些天在外面又有个相好的,她娘则是嫁到外地去了。

        苏环没想到自己居然落得了个孤家寡人的境地,这时她才后悔起当初不应该在祖母跟前挑唆她老人家对付大房,也不应该与大房的几个姐妹闹翻,要不然至少现在还有几个人会来帮她撑腰不是么?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苏环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自己还有侯府的锦衣玉食。

        不过好景不长,没两天侯府就不许她再出门了,对外宣称她要为孩子祈福将她带到了家庙里。

        原来侯府居然派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日夜审问她,若是不好好答话便吃不得睡不得,只能打起精神听他们审问。

        审讯的内容自然是质问她为何能提前预示出“宰相争夺妻”的纠纷。

        他们那些人都是侯府专门私藏的似兵,多年历练都有些本事在身,有许多种折磨人的手段,最严苛的时候将蜡烛对着苏环的眼睛,又叫人扒着她的眼皮不叫她休息。

        不过熬了一昼夜,苏环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兵:“我说!我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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