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衮子
有太多问题想问莫忘,然而终究只是一场空。昆仑缓缓睁眼,见陈胜一脸好奇,却是无心情与他贫嘴。
“咋的了?让人给煮了?”事实证明,天不遂人愿,陈胜未必不想与他贫。
三个女妖见此间没甚大事,便也纷纷告退,留下二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啥都要问?”
“你他妈说我?是谁像个小媳妇似的给我竹简留言,说今天不回来吃饭?”
昆仑眨眨眼,这他妈的,二狗子说的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昆仑将之前的事捡简要的说与陈胜,随后二人一齐陷入了沉默。
半晌,这次倒是昆仑主动开口,“你说,这森罗鬼芽是啥好东西么?为何破布人想要,莫忘也想要?”
陈胜想了下,说道:“鬼道灵器与平常的不太一样。那森罗鬼芽,虽说只能炼制极品灵器,但是啊!因为鬼道本就…不容于天地,所以修炼也好,炼器也好,都不是很容易。对于鬼道来说,极品灵器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东西了。”
昆仑哦了一声,不由抱怨道:“说起来,这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大啊。”
“嗯?怎么说?”
“你看嘛,人家在什么赏玩大会啦,拍卖会啦,鉴宝大会啥的,都能淘到一些好东西。凭啥老子在那拍卖会上,连个漏都捡不到!!??”
陈胜看白痴一样看昆仑,撇了下嘴,说道:“你当这是地摊呢?人家大佬不屑于乱逛,便宜你们这帮穷鬼。就算主持人卖的,是人家拿来没啥用的,甚至不知道干啥用的,有钱的随手拍下,回头转手卖了,或者拿来打赏下人,也都算物有所值。凭啥便宜你呢?”
“卧槽?”昆仑一愣,“那人家…”
“别人家了,人家傻你也傻?”
“……”昆仑啐了一口,“二狗子。”
“说。”
“你会不会,偶尔有那种感觉。”
“啥?”
“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些啥,但是又找不到去做的原因的感觉。”
“会。”
“哦?”昆仑眼中一亮,“那你都怎么做的?”
“嗯?”陈胜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去做,过程中自然会找到原因。”
“呸,说了跟没说一样。”昆仑喃喃自语,随后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不知何时,陈胜已经离开,只留下昆仑一个人在那困惑。
回过神时,已是天明,摸着自己的肚子,昆仑决定先解决早饭问题。
那什么幽冥浮屠,什么罗刹门的事,先放放再说。昨晚昆仑伪装的还算不错,那洪英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是谁。
破布人?说起来这货给自己打的白条,要怎么兑现?自己去哪找他?
刚一出门,便发现周齐的家丁等在院外,说是有要事相商,请昆仑抽空过府一叙,昆仑自然是满口答应,随后向一旁街上走去。
酒足饭饱,昆仑拎着小马扎,靠着自家门前学堂的外墙,抬头望天。
冬天的日头并不如何温暖,早起的人们忙忙碌碌,顶着寒风去寻生计,这又是为何呢,虽说过了年节,多休息一些日子,难道不好么。
同样的话,昆仑也问过早饭摊子的老刘,那老刘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说道:“在家躺着是舒服了,谁不愿意呢?可想到娃娃开春后学堂的花费,再想到我那婆娘已经一年没置办新衣裳了,咱这心里,就难受,就闲不住。再说了,昆头儿你这么喜欢吃咱家的饭食,俺老刘也不能让昆头儿白等不是?”
往日绝不常见的鸟儿,迎着白云掠过低空。
朗朗诵读声,淹没了飞鸟轻鸣。
一小小顽童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盯着昆仑。
“叔叔!”
“……”昆仑头不低,只以眼睛斜着瞅了小屁孩一眼,“我有那么老?”
“先生说,皮囊不过身外物,叔叔何必执着?心若年轻,人就年轻。”
“哦,那我应该还算年轻。你得叫我哥哥。”
“好的,叔叔。虽然叔叔长相显老,可叔叔有一颗年轻的心。小子也就由着叔叔,叫声哥哥也无妨的。”
“嘿,小屁孩。叔叔问你,你读书为了啥?为了与我抬杠?”
“非也非也。”小屁孩笑呵呵地摇头,“小子读书,只为明是非,辨真理,知天地,晓恩孝。怎会与叔叔为难?”
“哦?懂了这些之后呢?”
“之后?之后自然是要担起咱家生计,为爹娘省心省事,若有一天家里温饱无虞,小子再去做些其他事来,也不枉读点书,舞点墨,求得一番事业。”
昆仑皱起眉头,略有不解,“为何不是去求得一番事业,再顾你一家生计?”
“叔叔跟我爹一样!总是劝小子先做些事来,再顾得他们。”
“嗯…”昆仑咂嘴,这就从叔叔变成爹字辈了?又老了点?“有什么不好?”
“小子认为,自是无甚不好。从爹爹那来看,自然希望小子出人头地,先顾得自己,再护得一家。爹娘所愿,无非儿女出息,安生健康,自是无半点不对。”
昆仑“嗯?”了一声,等着小屁孩后面的话。
“只是小子看来,爹娘为小子辛苦半生,倾尽所有,纵然比不得世家豪门,亦未苦过小子,累过小子,所给所予,皆为其所能以内最好之物。小子为人子,合当担起家里生计。”
“出人头地,确是条路,然则小子身家清白,资质寻常,如何就轻易出得头?若三十年之后尚未如愿,届时再回头去看爹娘,若爹娘尚在,亦算不晚,若爹娘不在,悔之晚否?”
昆仑一时无言,想到自己似乎无父无母,除了略感无奈之外,倒也能够明白小屁孩的想法。无非就是先发达,再顾全父母,还是先顾全父母,再去谋求发展罢了。
“合当担起家里生计?”
“然也。”
“为何呢。”
小屁孩眨着大眼睛,颇有不解,“小子为人子,报爹娘养育之恩,如何为何?”
“……”
“若硬要说起…”小屁孩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下言语,“爹娘抚育小子成人,小子便有责任赡养爹娘。不知如此,叔叔可赞同?”
昆仑笑着点头,不言不语,背后朗朗读书声未曾停歇。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昆仑的注重点,不在其他,唯独在一个字,任。
责任啊…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咦?小屁孩呢?竟然就进学堂去了?
如那小屁孩所说,其爹娘对其有养育之恩,其便有责任赡养爹娘。责任这东西的产生,总归是要有原有的吧…
如他自己对梦秋许诺,助其救出肖大力,这诺言便是责任的由来。
如他自己发誓为李达复仇,这誓言也是责任的由来。
可见责任可来自于诺言,誓言,那…
是何促使自己许下这些诺言,立下这些誓言的呢?
是对梦秋的同情,怜惜。是对李达的不舍,眷恋。究其所以,是一种,或者多种情感吧。
就像见到陈胜渡劫,自己会毫不犹豫举枪指天一般。陈胜为了自己,也数次险些丧命,毕竟不是何人都敢直面元婴境出手的。
友情?
友情又是什么呢?说到底,不过是对某一观念的认同,对某种情感的共鸣罢了。两人都有些“逆天而行”的心思想法,并且付诸行动…由此可见,共同的目标目的等,也能成为责任的来源。
那…
为何自己会对莫忘的事,时时挂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究其原因,也是昆仑决定帮助梦秋的一小点原因,同族。
正因为是同族,昆仑才会对那些还留在“某地”的老牛难以忘怀,他们还好么?还活着么?是否还在等莫忘回去?
昆仑脑中的同族,绝非单纯的同为妖族。
而是与他同样,有着理性,有着坚持的妖族。那些肆意妄为,欺凌弱小的,与妖兽,与野兽何异?
昆仑重重叹气,当然了,所有的一切,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他已将赤帝至宝,蚩尤残魂这个身份印在心中…
那是一种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到莫忘口中万妖之王,战神蚩尤的身份。
也是一种不自觉地,有种我应该为这些挂怀“自己”,牵念“自己”的妖族,做些什么的感觉。
昆仑并不如其表面,那么完全,自然,淡定地接受了这一切。有时候甚至有过疑问。
凭什么他只是一缕残魂,就要背负那许多?
凭什么他只是一无忧国宝,却要挣扎在命运的丝线中,无法自拔?
可反过来再想,若非如此,他如何会来到这保护区外?如何会来到缤纷无比的世界?如何会认识形形色色的人与妖?
因因果果,循环不息。
昆仑轻笑,既如此,所选无悔,所为无悔即可。何须在意那许多?责也好,任也罢。若是自己选的,就算是坨屎,也要把他吃下去。
那些无法自己选的,便随他去罢。衮到竹前自然吃,何须迷茫不已?
昆仑站起身,转身对着学堂中曾夫子所在位置,双手交握过头,深鞠一躬。随后大步离开,去往周齐府邸。
曾老头如老僧入定,单手捧书,未动分毫。
只是隐藏在胡须中的嘴,不由微微扯起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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