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道人

“你就不怕，出不了这招摇山？”中年道人带着几分醉意和几分调笑，看向昆仑。

霎时间，昆仑凝气眯眼，眉头紧皱，直直盯住那道人。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把老道我打扁就出得去了吧？”

昆仑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没想到那一茬去，只是，这山头不是叫堂山么？招摇山我不是早就离开了？”

那道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我这蠢材，倒是总把你当人看待了。哪个告诉你招摇山是个山头的？”

“安？不是？”昆仑大惊。

“当然不是，招摇山乃是一系列山脉的总称。”

“沃日，这花里胡哨的，你们人族就不觉得麻烦？”显然，昆仑默认对方看得出自己真身了，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习惯就好了，你只是涉世未深。像我们这种混迹世间久了的老家伙，玩起文字游戏来可谓五花八门，这才哪到哪。”

昆仑本想再去夺道人手中酒壶，不过想到那酒的味道，不由嘴角一扯，嫌弃异常，随后左手一翻，将自己的酒壶拎了出来。

猛灌几口之后，昆仑心下一沉。看来潇湘门一行，可是亏本亏大了。青壶炼药，紫壶炼妖，以往借着昆仑在保护区十几年的吃货行为，将其所吞酿为药液，配上紫壶中残存的妖丹，自是为昆仑提供了大量的灵力来源以及灵力储备。

现在，或许是虚竹逝去后昆仑终开清明，认识到自己神魂乃是那紫竹，对自身的认知也更有了解，竟然感受得到作为命源的壶中，快要空了。

倒不是说昆仑快死了，而是炼制丹药和“药酒”的材料，消耗光了。

“怎么？心痛？后悔？”那道人呵呵一笑，将酒壶丢向昆仑，昆仑一把抓住，本想灌几口，却是拿着酒壶愣在那里。

“心痛么？心痛。竟然又害得一个跟自己有关系的人身死，后悔么？后悔。当初就应该让紫萱在山下等着。只是…”

“只是再让你重新选一次，你依然会做出那般选择？”道人开口问道。

“你也会读心？”昆仑上下打量道人。

“那倒不会，就是活得久了，有些东西一眼就看得穿。”

“我叫昆仑，不知前辈高姓...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何必整得这么文绉绉的？姓名不过一代号，叫什么都无所谓。不过认识我的都喜欢叫我张老道。”

“张前辈。”昆仑站起身来，郑重行礼，“敢问前辈，如何才能出得这招摇山？”

“简单。你想离开，自然就会找到离开的办法。”张老道拍了拍肚皮，指向昆仑手中自己的酒壶，“你到底喝不喝，不喝还我。”

昆仑心思全在对方的话上，闻言下意识地灌了几口，结果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味道于昆仑嘴中扩散，那酒仿佛有生命与意识一般，冲进昆仑喉咙后化为数道灵力，瞬间充满昆仑体内。

“这是…”昆仑能感觉到变化，然而他束手无策，根本阻止不了。只觉得腹部火热滚烫，全身灵力仿佛被某事物吸引一般倒流向腹部。

滚烫带着剧痛，昆仑额头全是汗水，咬牙盘腿坐下，下意识地双手抱圆端方腹部，闭起眼睛抬头望天。

昆仑第一时间排除了张老道要害他的选项，那鹿蜀和旋龟就不是昆仑能对付的，真要有弄死他的心，何必这么麻烦？

于是顺着体内灵力运动轨迹，昆仑敏锐地发现，自虚竹逝去后，之前一直被掩藏起来的东西浮现在脑海。

一颗紫竹扎根于昆仑腹部丹田，根茎深入“大地”，汲取昆仑体内经脉中的灵力，进而茁壮成长。张道人酒水中的灵力一直徘徊在紫竹附近，奔腾不息。

紫竹数次想冲破“大地”掩盖，露出头去，每每不能成功。剧痛撕心裂肺，豆大的汗珠雨水般由昆仑额头落下。

终于，在酒灵力集中起来一头“扎入”紫竹周围“泥土”中之后，一颗细嫩竹笋破土而出，虽然看似稚嫩幼小，却也有问天之气势。

经由灵力奔腾再次感受体内灵力、经脉的昆仑，有些虚弱地张开眼，勉力起身，抱拳鞠躬。

“多谢前辈。”他自然要谢，之前虚竹所说，他吞天诀只为奉天期，实力大概也就是金丹境罢了，这让昆仑一直很好奇，自己的金丹在哪呢？

压根就没见过的嘛，而且据说妖族天生有妖丹，只是需要修炼培养成金丹，但是昆仑从来没感受到过自己的妖丹。

此时丹田那一颗紫竹，正是昆仑妖丹化形。

“没什么需要谢的，我也不过是还债罢了。”张老道哈哈大笑，“你对自己知道多少？”

这还真把昆仑问住了，虽说现在还有些虚弱，他却是不想错过眼下的机会，了解自己的机会。

“据说，我之神魂乃是这紫竹。命源则是赤帝至宝炼药壶所化，形则是熊猫。”

“差不多吧。”

“差不多？”

“不要在意细节。”张老道摆摆手，“既然你做了选择，我也不强求。”

“敢问前辈，强求…什么？”

“留你下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见对方神色认真，昆仑大惊，可自己又什么时候做过选择？细细回想起来…难道是，之前登台阶时，最后见到达达那里？

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和事情可供昆仑选择的。

“既然你知晓自己乃是赤帝之宝，我只有一句话与你。”

“前辈请讲。”

“不要辱没赤帝之名。”

“昆仑，谨记。”昆仑再次拱手鞠躬。

“至于你神魂之紫竹为何，以后你自会知晓，眼下我懒得说。”

昆仑眼睛一转，笑得有那么一丝忧伤，“时机未到？”

“时机？”张老道哈哈一笑，“是啊，时也，命也。机也，缘也。”

“……”以昆仑有限的语言水平，他理解这句话还是有些麻烦。

“如今你妖丹已成，等闲之人无法窥你之真身。当然了…”张老道嘿嘿一笑，“你也不可能再随意化为真身就是了。”

昆仑倒是不太吃惊，不如说在妖丹成形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似乎是某种限制，或者附带条件，总之…不被人察觉真身的同时失去变身的能力，喜忧参半吧。

“你似乎不如何惊讶？”

“前辈，时机未到而已。”昆仑洒脱一笑，说道：“而且这样也更方便我混迹人世，当然，也能时刻提醒我，做事想事要动脑子，不能再靠真身搏命了。”

“嘿，倒不算太蠢。”张老道大袖一挥，整个人消失不见，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万事有缘法，法亦随天道。他日，有缘再见。”

昆仑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再看这黄龙观，却是与之前大不一样，只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昆仑反而说不上来。

“想离开？自然就能离开？”昆仑带着一脑门的问号，先是检查了一遍自身的状态，妖丹凝结金丹，这…该怎么说呢。

昆仑记得虚竹说妖族与人族修炼模式并不相同，对标人类境界只是为了方便区分罢了，可如今…自己竟然以妖丹凝结了金丹？

“老子到底是妖？还是人？”昆仑踏入黄龙观大殿，四下观察，只是这稍显破败的建筑内，除了三尊人像之外别无他物。

昆仑哪里认得这三人是谁？干脆口称前辈，挨个躬身行礼。

这之后昆仑迈步出了大殿，想出去就能出去？可是，他妈的咋出去？

这些个修仙的就是这么不干脆，有啥事也不给咱说清楚。既然想出去就能出去，那你倒是告诉老子啊。

“哎呀！”昆仑赶紧抬起左脚，躲开半空凭空出现的细雷，“卧槽！平地起惊雷？阿弥无量天尊，赤帝爸爸保佑我。”

昆仑难得把自己知道的几个“封建糟粕”赶紧念出来，心绪也赶紧放平。

稍微思索之后，昆仑将目光移向了来时的那玉石台阶。

“死马当成活马医。”昆仑大吼一声，就要向台阶最下方跳去，奈何冥冥之中有些事总会发生，也许刚才的腹诽被发现了吧，昆仑竟被自己的腿绊了一下，一路嗷嗷叫着滚下了台阶。

“沃日，这下老子真成滚滚了。”

好在昆仑也算皮糙肉厚，滚到最底下时除了吐了个昏天暗地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碍。

“衮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昆仑哼了一声，抬头看向那玉石台阶，“沃日，怎么感觉变长了？”

如今的一望无尽，感觉与刚来的一望无尽，根本不是一个一望无尽啊。

事实也如此，昆仑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中途数次力尽，都是靠着新晋凝结的紫竹金丹激发灵力，支撑他继续。

上一次爬台阶时遇到的老人和孩童没有出现，达达被围攻的场景也没出现。当然，这么说也有些不科学，昆仑踏上台阶最后一级时，周围景象正是他这短短一生，二十年来的一切。

当然，停在了被肖大力一掌穿膛的那一幕。

“肖大力，老子日你个仙人板板。不杀你，我誓不为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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