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还生
若干天后,重楼国境内突然有一个人(妖)火了。那就是毕风。
潇湘门弟子一夜之间死伤殆尽,随后毕风出现在潇湘门灵山之巅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传言中还是在肖大力偶然渡得天劫踏入悟道境,一品堂绝顶高手火焰罗朱十八到场后,才将毕风逼退。
再加上惊虹剑宗的悬赏令,以及相关事情演化出来的各个版本,这毕风竟一夜之间跃居重楼国邪道扛把子的位置,其名天下皆知。
至于潇湘门和一品堂之间的事,外人也就无从知道最后是如何解决的了。
毕风此时正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新形象,心中暗骂不已。
本来就不是啥好名声,这么一折腾,反而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万一碰到那些好斗的,不知死活的,或者真有本事的来找他“讨教”,他毕风虽说也很强,元婴境之上毕竟还是有悟道境的啊!
打不过咋办?跑吗?
迫不得已之下,毕风决定先避避风头。同时每天都要骂那熊猫三次,“狗日的,有人救不早说。害得老子请动师父,那得花多大代价?狗日的啊,下次让我遇到…下次然我遇到…”
想到这里,毕风突然笑了。镜中的他温文尔雅,长发披肩,丝毫没了之前的狂放和不羁,倒是给人一种温和谦逊的感觉。
毕风之所以发笑,只是因为一件事。
这死熊猫,或者说食铁兽。毕风第一次遇到他时,对方憨头憨脑救了自己。第二次遇到他时,这家伙被捆起来吊着打。第三次遇到他时,这货又被按在地上猛揍,还差点丢了性命。
“你这货,该说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毕风翻着白眼,准备去给师父“打工”去了,三年之约,就算最后是被别人把那胖子救走,自己也还是赖不掉的。
而且…毕风真心想让师父见一见昆仑。同修血衣魔刀,毕风身上积攒下来的旧伤和顽疾,还有血衣魔刀的后遗症,都是靠着昆仑治好的。
杀无赦如今虽说实力高强,鲜有敌手,可每天刀疾的病痛折磨,毕风是看得到,也深知其苦的。
原本打算将昆仑救回,顺便让对方还个人情,治疗一下师父的刀疾,竟也被别人插手给弄泡汤了。
毕风请动杀无赦是为了还昆仑人情,杀无赦救了昆仑,那昆仑也得还杀无赦人情的嘛,一码归一码。毕风算得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功亏一篑。
“大哥!你瞅瞅,你最近风头可是强劲得很啊。那帮家伙简直要把你当成世界之敌了。”一小妖屁颠屁颠地凑过来。
“怎么,嫌我死得不够快?”毕风这叫百口莫辩…
“哪里哪里,我心说,正道那边虽说看你不爽,可咱这边,无数宗门对大哥你青眼有佳啊!都视大哥为大豪杰!大英雄!”
“然后呢?”毕风转头看去。
“我就说…那啥,啥时候大哥去见见那些犯花痴的妖精,把我也带上呗。我这单身几百年了…”
“滚滚滚滚。”毕风一脚踢在对方屁股上,无奈叹气。
而此时的昆仑…
已是人形的他躺在一片浅滩上,任由河水努力地试图推动他向下游滚去。
昆仑双眼望天,面色木然,不断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在他的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是朱珠祭起分火仪攻向自己,而紫萱拖着伤为自己拦那火龙…
“人…呵。”昆仑低头去看腹部,果然自己肚子里是空的啊,没看到啥五脏六腑,倒是伤口附近的肉,烂得有些离谱。
朱珠大概是在自己将右臂局部恢复真身时看出来的?还是在自己与肖大力拼斗时看出来的?
不重要。
不重要了。
紫萱明知自己是妖,依然奋不顾身想替自己去死。朱珠明明被自己救了三次,依然因为自己是妖而痛下杀手。
人,真是复杂。
紫萱如今如何了?多半…昆仑摇了摇头,爬了起来,不愿意去想那个最大的可能,最坏的可能。
可是骗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昆仑抹去面颊上的水,亦或是泪。
喜欢这个词,不断循环在昆仑脑海中。昆仑喜欢达达,只是如今发现,想到紫萱身死之时,自己会难过,会惆怅,会愤怒。他很难将紫萱和喜欢这个词分开。
该庆幸么,不愧是熊猫妖,或者说炼药壶?肚子上穿个洞还像没事一样,就这样,昆仑躺了许久,眼前反复出现的,是达达为救自己灰飞烟灭,是紫萱为救自己奋不顾身。
活着有什么意义?不,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昆仑抖了下耳朵,看向河畔远处出现的一群人。
他们手拿刀叉,木棍,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向自己靠近,脸上满是惊慌和,敌意。
昆仑呵呵一笑,人啊,确实复杂。有紫萱那样可爱的人,也有朱珠和杨素素那样的人。只是此时的昆仑,不再想去分辨了。
也为了让紫萱那样的人不受伤,昆仑决定…
昆仑走在无路的山林中,耳畔传来阵阵河水潺潺,身后是一地残肢断臂。
既然有敌意,那么就去死吧。昆仑不再想去探究对方的想法,也不再想着换个立场想想看。
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为了保护自己。人不是有句话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昆仑之所以有意识地想接近人,无非是为了给达达复仇。同时,还有另一个他不太想得透的原因在促使他这么做。
身为炼药壶,同时也是炼妖壶。他天生为万妖亲近,也天生为万妖所惧,同时他嗜妖血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就让他潜意识中,很难与妖站在同一堆里。
既然无法与妖行走在一起,那就试试人呗?
只是,至少如今的昆仑,在现在这个阶段,对人没有任何期待和期望了。
想到李问口中的王法,人法,天法,昆仑撇嘴一笑。在面对朱珠的作为时,李问做了什么?质问,仅此而已。
何况李问求的,也不过是为百姓,准确的说,为人族百姓立命存身。与他一个妖,与他昆仑有何相干?
人妖殊途…
想到这句虚竹经常说的话,昆仑紧皱眉头,甩了甩手上的血。
“虚竹?”
没有反应。
昆仑抬头,看向天空。天真了…实在是太天真了啊。
就像一个刚出生的熊猫宝宝一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嗷嗷乱叫,以求父母的帮衬。待有一天一直帮助自己的虚竹不见时,无助,弱小,可怜…
想到达达,想到紫萱。昆仑痛呼一声,一手捂胸,抽搐不已。不是没有五脏六腑的么?为什么,会心痛?
找了个树根,昆仑靠着其坐下。心口和腹部的痛让他难以忍耐,忍不住爆出一身嘶吼。
挣扎了好一会之后,昆仑想起了那一对妖猿,形随心化,两颗妖丹出现在昆仑掌中。
当时将两只妖猿啃噬之后,这两颗妖丹便留存在昆仑体内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疼痛难耐之下,下意识地将这俩妖丹取了出来。
手掌一阵捏合,两枚妖丹应声碎裂,一抹淡绿幽光盘旋着飘向昆仑腹部,一点点将溃烂的伤口灼烧,抚平,随后幽光化气,气化身形,竟是将腹部的空洞给填了上去。
“嘿。”昆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头望天。
被树木遮挡的天依然蔚蓝,云卷云舒依旧变幻无定。只是他昆仑,似乎已不是之前那个天真的熊猫了。
再次动身,昆仑走得很慢,即便如此,一个时辰之后,昆仑站在一个看起来简陋至极的村落外。
村落传来阵阵啼哭,还有几名妇女和老人在栅栏后担忧地望着自己。
昆仑想到了河边那群人,想必,是这村子中的男人吧。不晓得如果里头的人知道她们的男人全死在自己手上,会是什么反应呢。
昆仑算不上嗜杀,既已屠戮了对方的配偶,又何必…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昆仑,却听到村中某个屋子中传来一阵,哀嚎。那是一种极度痛苦中,却被强行压制住的哀嚎。
哀嚎的主人,应该不是人。听起来更像是动物。
不晓得是否因为受伤的关系,昆仑抽动几下鼻子,竟是闻不出对方是单纯的动物?亦或是妖灵?
转身,前行,推开栅栏。在妇女和老人的惊叫和怒喝声中,昆仑踹开了某间屋子的门。
屋中放着几面镜子,也让昆仑明白为何村民见自己像见鬼一般。头脸,身上全是血迹,虽是人形,却有两个熊猫耳朵顶在头上。
难怪。
昆仑低头看去,只见几个人类幼崽蹲在地上,一只狼被捆住了四脚,缠住了嘴巴,倒吊在屋中。
柴火堆上是一口破旧铁锅,铁锅边散落的皮毛,其中传来的肉香让昆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只是…墙角处,那几滩血迹让昆仑格外在意。仔细看去,那是三只狼崽,被打断了腿,活活摔死在墙上。
那几只狼崽身上的伤,远不止断腿那么简单,舌头被剪,眼睛被戳瞎,耳朵也是被烫过的样子,并排摆在一起的尾巴想必原本应该在狼崽身上的。
如此说来,锅中的,是它们的母亲了吧。
吊着的,是它们的父亲了?
几个人族小孩见到昆仑踹门进来,捅在公狼身上的刀缓缓抽出,有些恐惧又有些无畏地看向昆仑。
屋中一共三个小孩子,都是男孩。两个被昆仑打断了腿,摔死在墙上,一个被昆仑丢进了锅中。
公狼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跑到了锅旁,围着锅转了一圈又一圈,仰天长啸。
昆仑听不出狼嚎中的名堂,却是看到那狼的眼角,泪花闪烁。
村民状若疯狂,妇女和老人持着扁担,粪叉冲向昆仑。无一例外,惨死当场。
昆仑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渐渐回神。
这一夜,月依旧,风微凉。昆仑无视身边的尸体,升起一堆火坐了下来,身旁坐着一只目现绿光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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