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晋江正版48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话音刚落,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站在架几案旁的沈嫣。
连老太太也难掩惊愕,抬起头看向了她。
陈氏虽是揶揄的语气,但话中所含的信息量巨大, 倘若所言非虚,那么沈嫣与谢斐和离一事恐怕就另有蹊跷了。
和离至今才不满一月,上元当晚就被陌生男子送回,还裹着男人的披风, 往浅了说是不自爱、不检点, 再往和离的方向稍一联系, 恐怕就是与人有染了。
沈嫣的平静与沉默, 在众人眼里形同默认, 陈氏就更是得意。
陈氏才回府,问及沈嫣的安危时, 翠喜就向她提了这一嘴。
当晚翠喜在府门内等她回来,远远看见那一幕, 虽没有看清男人的脸,而沈嫣也与那人保持了安全的距离,但这也足够让她百口莫辩。
陈氏十分爱美,如今却伤了脸,丈夫沈二郎又好美色, 往后还能将她放心在心么?她就是想替自己出口气。
如今看来,翠喜当晚是真没看错。
倘若世子爷知道心心念念的人这么快就为自己找好下家,或者说早在他们还未和离的时候, 沈嫣就跟人暗通款曲了,世子爷定会勃然大怒, 自己的妻子与外面的野男人明来暗往,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秘密捅到世子面前, 她也是大功一件了。
陈氏不愿孤军奋战,又给一旁的沈娆疯狂挤眉,希望她应和自己。
倒也奇了怪了,这沈娆平时不是最伶牙俐齿的么,怎么今日魂不守舍的,天大的秘密捅出来,还不正中她下怀?
陈氏见她纹丝不动,只好收回目光,盯着沈嫣。
沈嫣咬紧下唇,勉力压下这副嘴脸带给她的恶心不适。
一旁的云苓已经气得胸口起伏,待得了主子的肯定,云苓立刻抬高声调道:“二奶奶当真会先发制人,我们姑娘当日只是被镇北王手下的官爷护送回来,姑娘坦坦荡荡,毫无逾矩之举,倒是二奶奶抓住这点捕风捉影,平白污蔑姑娘清白。倘若不是大奶奶二奶奶将姑娘骗出去与世子爷见面,姑娘根本就没有心思出府,何谈与人私会!”
老太太立刻寒着脸盯向陈氏:“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立即矢口否认,瞪了云苓一眼:“我与大嫂不过是看七妹妹屋里冷清,想着上元热热闹闹的,出去走走能让七妹妹心情好些,这才想着带她一同出门,至于世子爷为何出现在那鳌山灯下,我又从何知晓?”
沈嫣沉静的面容露出一丝冷然的笑意,抬手打了个手势,云苓立刻看懂,笑道:“我们姑娘可还没说世子爷也在那鳌山灯下,二奶奶又是如何得知的?”
陈氏被问得一懵,还未反应过来,云苓转身朝老太太道:“当日街上人山人海,大奶奶和二奶奶两人非带着我们姑娘往那鳌山下挤,可等我们到那的时候,两位奶奶人都不见了,奴婢也被人趁乱挤出去,剩下姑娘一人落单,才给了世子爷可乘之机。”
因陈氏、景氏都受了伤,沈嫣还想着息事宁人,只告诉了云苓一个。
没想到今日陈氏竟在一家人面前空口污她清白,既如此,沈嫣也无需再隐瞒了,干脆大大方方说开。
云苓望着眉眼慌乱的陈氏,冷笑道:“倘若不是被官兵救下,姑娘早就被坍塌的灯架砸伤了,上元那晚街上何等惨烈,姑娘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
老太太听到这里,面色已经全然沉了下来,“云苓的话可否属实?陈氏,你作何解释?”
陈氏被这冷厉的口气吓得浑身一哆嗦。
环视四周,厅堂聚满了人,大房事不关己,沈二郎不在场,与她合谋的景氏也还在栖流所,她婆婆孙氏因几日前对沈嫣口不择言,才被老太太罚过一次,这会也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在一旁观望。
陈氏孤立无援,情急之下揽过身边的珵哥儿,哭哭啼啼道:“祖母,我还不是为了七妹妹着想,夫妻俩闹了矛盾,世子爷却珍惜这三年情分,请夫君与我从中调和。我本想着,倘若他们夫妻能和好如初,对七妹妹来说再好不过。至于那塌天大祸,我若是能预知,也不至于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珵哥儿昨晚疼得直哭……”
珵哥儿看到自己母亲哭,立刻扯开嗓子跟着哭了起来,孩童嗓音尖锐,哭声震天,满脸通红看着好不可怜。
二爷舍不得孙子哭,瞅了眼老太太,“母亲,二郎与陈氏是好意,他们还都受了伤,您就别计较这点小错了,让她母子俩下去养伤吧。”
老太太原本气得发抖,想到珵哥儿身上还挂着伤,终究叹了口气不忍苛责。
大人的错跟孩子无关,老太太本想等沈二郎和景氏回来再追究,一旁的大夫人王氏扫过陈氏身边的翠喜,眸光微转,突然开了口。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七娘既然不愿再与世子有所纠缠,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横插一脚,陈氏与景氏这事儿办得实属不妥。”
一屋子人看向王氏,她是宗妇,的确有教训究了,她却要横插一脚。
王氏目光落在陈氏面上的伤痕,继续道:“好心办坏事,又吃了教训,倒也无可厚非,可七娘今已和离,仍是待嫁之身,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空口无凭诋毁七娘的清誉。”
沈嫣手中的帕子微微一紧,大伯母看似维护,实则更像提醒。
那陈氏果然着急反驳:“的确是翠喜亲眼所见,我岂会空口说白话不成?大伯母一问便知,翠喜!”
翠喜见状立刻在老太太和大夫人面前跪下来:“奴婢不敢往七娘身上泼脏水,那晚奴婢的确看到七娘跟在一名高大男子身后回府,七娘去是穿的是一身红色袄裙,回来时的确披着宽大的男子披风。”
陈氏像抓住一根稻草,急着将话头抢过来:“我这么说也是提醒七娘,这才和离几日,就让外人知晓七娘与外男接触,于七娘名声亦有损伤。”
这事儿一旦证据确凿,陈氏立刻就会变成占理的一方。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沈嫣身上。
沈嫣暗暗吁了口气,陈氏一口咬定她私通外男,今日之事倘若没个真凭实据的解释,怕是揭不过去了。
她亦不愿让祖母为难,于是向老太太比了句手语:“既然二嫂咬定我穿回男子披风,七娘任凭搜查,倘若当真在看我屋内搜出外男之物,七娘任凭家法处置。”
云苓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赶忙阻止道:“姑娘乃是堂堂忠定公之女,三房的嫡女,怎可为了底下贱奴几句没影儿的话,任由丫鬟仆妇来搜您的屋子?”
这话一出,大房二房的脸都挂不住了,就连面色一向沉稳的王氏眸中也闪过一丝寒色。
二爷本就是庶出,更不用说了,自幼在这两个嫡出的兄弟面前就是低人一等的。
那被称作“贱奴”的翠喜面上更是五彩斑斓,悻悻地咬牙垂着头。
老太太当然相信孙女一向自重自爱,决计不会与人苟且,她疼了一辈子的孩子,还不至于给一个庶房孙媳爬到头上来欺负。
沈嫣面色平和坚定,没有半点心虚的神情,但在陈氏看来却更像是佯装的镇定。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愈发坐实了陈氏心中的想法。
也料到老太太定会维护她,陈氏态度坚决,甚至隐隐带着兴奋:“祖母,既然七娘主动提出来搜查,那便趁着今日长辈们都在,一查便知孙媳可有说错半句,倘若当真冤枉了七妹妹,孙媳自当赔礼道歉,七妹妹也能替自己讨个公道,堵住悠悠众口,您说呢?”
老太太冷冷看着她:“你可想好了?今日搜了七娘的屋子,不论结果如何,损伤的都是七娘的脸面,老身是断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委屈的,今日一旦吩咐下去,二房三房从此撕开脸面,断绝交往,可确定要搜?”
这下二爷和大爷面面相觑,陈氏也莫名心虚了片刻,倘若当真搜不那披风,不仅她要向沈嫣谢罪,还让二房与三房和世子爷那头彻底交了恶,往后沈嫣再嫁,二房是决计占不到一分便宜的。
陈氏咽了咽喉咙,生怕不好收场,心电急转间,那在一旁看热闹的二夫人孙氏终是没忍住,轻飘飘地冒了一句:“搜呗。”
连二爷也没拦得住这一句。
沈嫣笑了笑,请祖母示下。
为公正起见,老太太在大房、二房和漪澜苑中各派出一名丫鬟,进到沈嫣所住的东厢房搜查。
众人出了厅堂,也都纷纷来到东厢。
沈嫣才回来没几日,屋内不曾添置新的摆设,搜查起来也简单。
松音心中忐忑不已,手心频频出汗。
因为姑娘当日的确带回一件她从未见过的黑色披风,看尺寸的确是男子的尺寸,姑娘在府门外便顺手递给了她,然后直接往正堂给老太太报平安。
当时她没有多问,只将那披风叠在红木箱笼内,这么搜下去,一定能搜到的……
松音跼蹐不安地看着二房派出的丫鬟在衣橱、箱笼等存放衣物的地方反复翻找,又紧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没想到她面色如此平静。
难不成,姑娘忘记她带回来的那件披风了?
松音心跳如擂鼓,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将那披风处理了。
她真是害死姑娘了。
二房丫鬟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一抬红木箱内翻出一件黑色披风:“找到了!”
陈氏眼前一亮,沈嫣也凝眉望过去,老太太面色微沉,满屋子的人神色缤纷,所有人都盯着丫鬟手上那件黑色的披风。
大夫人王氏肃声道:“拿过来。”
丫鬟立即将那披风呈上去,王氏翻看一眼,抬眸道:“七娘,你作何解释?”
沈嫣也好奇,当夜她是看着谢危楼将那披风带走的,那时她心里还觉得这人过于谨慎了些,没想到当真在今日派上用场。
至于这一件……她倒是有印象,缓缓上前,将那披风翻折几下,一旁的陈氏在那披风的边沿看到一圈海棠暗绣纹时,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
众人目光纷纷落到那纹饰上,精致漂亮的海棠花纹,分明是女儿家的样式,又岂会是外男的衣裳?
云苓立刻冷笑道:“这是姑娘自己的披风,尺寸可远远小于寻常男子的尺寸,翠喜口中那句‘宽大的男子披风’难道就是这一件?”
另外两个丫鬟已经搜查得差不多了,翠喜几乎腿软下来,难道她当真看错了?七娘穿得是这件绣海棠花的?
翠喜看了一眼陈氏苍白的脸色,已经准备跪下求饶了,那厢大房的丫鬟翻出一个崭新的黄花梨木匣子,高声道:“这有一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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