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麦积山血案十一
吃罢饭,见天色已晚,公孙策让夷歌送飞燕回西陵村江老爹家,自己则准备就着祠堂微弱的烛火将秦州府和各县的账本再次翻看,吏部的龚卜给他的那个木匣里的卷册他日日翻看已了然于心了,而收上来的账本从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见公孙策眉头紧锁,飞燕撅着嘴,怎么都不肯离去,一口咬定公孙策脑子不行,没她相助,看到老也看不出什么猫腻。
公孙策无奈,只得依着她,见公孙策服了软,飞燕兴奋地窝进他怀中,拿起一个秦州府玉石的财税账目,看了起来,只看了一会,便泪眼迷蒙,打了一个呵欠道:“好困,我从没看过这么无趣的账本。”
公孙策笑道:“依你之见,什么样的账目才是有趣的?”
“自然是……”那声音变得含含糊糊,没等下半句话说完,飞燕已在公孙策怀中阖了眼,睡了过去。
公孙策叹了口气,将她放到自己床上,想到自己又要睡桌板了,心中偷偷乐了起来。
次日清晨,在飞燕对老色鬼的谴责和声讨中,一个表情肃穆的衙役走了进来,说宁远县令王岩派人来报,接到百姓报官,宁远县有人被杀死在家中。公孙策道了声知道了,便让衙役下去了。
一听有人死了,飞燕激动非常,一定要公孙策带她去瞧瞧热闹,公孙策不答应,这只是一桩普通的人命案,县里的捕头处理即可,府尹没有去的必要,可飞燕不依,一定要去,公孙策无奈,只得带着她与夷歌、周天一起前往宁远县。
抵达死者宅子的时候,刚过辰时,才入巳时,宅院外已被衙役封了起来,围了一群百姓议论着,望了望眼前修建得壮阔的院落,飞燕说道:“这商人看样子有钱得很。”
公孙策点头,宅院虽不限制大小,但每个阶层的宅院都有各自装饰的例制,这宅子从外观一看便知是商贾之屋,
衙役引着公孙策等人来到后院的西厢房中,见飞燕犹豫,公孙策让她先等在屋外。
王岩已经在屋内了,见公孙策亲自前来,很是惊讶:“只是一桩人命案,怎劳府尊大人亲自前来。”
公孙策自然不好意思说飞燕好奇一定要来看看,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又问王岩为何会来。
王岩与他也算熟悉了,笑道:“大人,这如果是桩普通的人命案,我也不一定会来,只是这次死者是秦州玉石商会的会长罗石,秦州大大小小的玉石买卖皆有他管着,手中还握着多个大矿的开采权。”
听闻王岩的答话,公孙策的视线移到地板上躺着的一具尸体上。
死者是个胖子,胖得身上的肥油都快溢出来了,约五十岁上下,衣着华丽,口鼻上蒙着一个汗巾,令人恐怖的是,死者的双眼被挖出,两个硕大的肉团随意扔在地下尸身不远处,青黑的脸上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似是瞪着所有人。
死者所在的西厢房是一间小型的工作间,案几上摆满了雕玉的工具以及大大小小的玉雕、首饰等物件儿,一旁站着几个尸亲女眷,抹着泪。
飞燕还没进厢房,就已捂着眼睛不敢看了,看着飞燕的样子,公孙策心中好笑,口口声声嚷着要来看的是她,到了地方却不敢看的也是她,是她的风格。
见公孙策对屋外一个遮着脸,衣着简单的姑娘笑着,王岩思索片刻问道:“这就是龙姑娘吧?”公孙策身边经常带着一个长相普通的小村姑,这是秦州府人人都知道的,所以飞燕的身份并不难猜,因为身份、容貌太过悬殊,甚至没人能发现二人的关系。
“看出什么了?”公孙策问道。
屋内仵作还在仔细验着尸体,一旁的书吏捧着验状走上前,指着地上扔着的一根铁针答道:“据仵作所验,此人五十岁上下,大约死于昨夜子时左右,初步判定,死因是窒死,死后被人用金刚砂针挖了眼。”自来了秦州,公孙策才对玉石有了一定了解,金刚砂针是用来雕刻玉石的工具,细长锋利。
公孙策俯下身,大致检查了一下,尸身面色青黯,脸部肿胀,看样子是窒息而亡,口鼻上所戴的面巾并未摘去,用来捂住死者口鼻的很大可能是这块面巾。眼睛虽被挖出,但血花并不多,只有眼周一抹,仆从也没有听到动静,想必是死后才被挖了眼,与仵作所验一致。
突然,公孙策目光怔在死者的手上,端详片刻后,有些疑惑地问:“死者习武?”
身边一个抹着眼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并不习武。”这老妇看起来像是死者的发妻。
公孙策蹲下,拿起死者的右手,思索道:“手上的茧子因何而来?”
死者右手虎口、掌心、大指、食指、中指三指指肚皆有厚茧,中指一侧也有一块茧子,尤为厚实,像习武者,却又有些不同,或许是手艺人特有的。
那老妇人看了看,用有些不信任的眼神看了看公孙策,像是奇怪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居然还要问出来。
“我家老爷雕了一辈子玉,哪个老玉匠没有茧子。”老妇一边说一边指着案几上的一排工具,铁砣,磨刀、凿子、梢棒等物。
公孙策这才点头,看样子,与自己推测无二。
“有人看到凶手吗?”公孙策起身净手,又回身问到。
王岩苦笑道:“有,听说是大摇大摆进来,杀了人又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讲讲。”公孙策好奇。
一个小厮见府尹大人问起,赶忙上前回道:“回大人,昨夜亥时左右,有人前来拜会我家老爷,那时我家老爷已休息了,本来老爷说不认识的人不见,但这人让我带了块玉牌进去,老爷见了那玉牌,忙让我将人请进西厢房,一刻钟后,我还为两人奉了茶,大约子时刚过,那人便离开了,老爷没有相送,也没出屋,有时候老爷雕玉的兴趣起了,雕一夜也不是没有的,可到了早晨还不见老爷出来,叫门也不应,我这才应夫人的要求推开门,此时老爷已经没气了。”说到玉牌的时候,这个小厮指了指死者身边不远处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玉牌。
“还记得长相吗?”虽不该自己管,但公孙策不由自主陷了进去,忍不住继续发问,素闻公孙策破过几个案子,又见他如此认真,王岩也没有打扰他。
“只知道是个男人,但看不到相貌,甚至连年龄都看不出,听声音像是个中年人。”
“为何看不到长相?”
小厮指了指死者身边摘了一半的汗巾,说:“用汗巾遮着脸,现在街市上人人遮脸,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不过这人是个独眼,他戴着一个眼罩遮着左眼,另一只眼不大,外眼角有个疤痕。”
正说着,一个捕快跑了进来,对王岩气喘吁吁说道:“大人,属下挨个去了这条街上摆夜摊的商贩家里,他们皆看到一个戴着眼罩和面巾的人来到罗宅,但除了离门口近的几个摊贩看到此人离去,再远些的就没有看到了,至于右眼角带疤,更是没人注意了。”
王岩吩咐道:“想必是乔装,多派些人手,去搜寻右眼带疤的人。”
公孙策拦住了要走的捕快道:“不必了,此人眼睛上的疤痕想必也是乔装的。”
王岩和捕快皆疑惑,飞燕站了出来,避开了地上的尸体不看,阖了掌清脆笑道:“若是用眼罩遮一只眼是为了乔装,那为什么不遮有疤的那只眼,而遮另一只呢”
公孙策欣赏地看着飞燕又问道:“那龙姑娘以为什么才是盘查的重点?”
飞燕小脸一扬,指着死者身旁的那块玉牌,自信说道:“自然是那块玉牌,罗会长开始是不见凶手的,但是看了玉牌却一改之前的态度,还让人前来奉茶,我猜,若是解开了玉牌之谜,也就能解开了罗会长和凶手之间的纠葛。”
王岩等一众人注视着姑娘说话时放光的眼,感觉破旧的衣服都遮不住她周身散发的光芒,又见公孙策对姑娘耐心温和,心中对二人的关系又有了新的看法,这么聪慧又可爱的女子,任谁不会心动呢?即便出身不高,做不了妻,当红颜做姬妾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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