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麦积山血案六

下半夜，两人选了麦积山脚下的几个小村子前去探查了一番，果然如公孙策所料，情况不容乐观，由于被封了村，病人连买药都不得，更别提得到很好地救治了。

        听了夷歌的汇报，公孙策的拳头攥紧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了，这么明目张胆地欺上瞒下,他连奕真是胆大包天，看来，这秦州官场真是不干净得很。

        目前，这账目还没交接清，这些人定不会为这疫情花多少银子，但朝廷那边却也不会少报，更甚者，怕是还会反过头向朝廷要银子治疫，最后，这些银子会流向哪儿，显而易见。

        “周天与我一起走，夷歌，你负责将跟踪的人引开。”公孙策一边安顿，一边匆匆换了常服。

        天明之时，周天引着公孙策来到夜探过的东陵村，看着眼前的场景，公孙策的愤怒之情比昨晚听到时更甚。

        他随意找到个着便服的守路人，清冷言道：“去告诉谢兆先，公孙策在东陵村等他。”

        “我……我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哪能……”那个易装的衙役结结巴巴地解释。

        公孙策怒道：“去！”

        那衙役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向县衙跑去。

        谢郡守衣着凌乱，匆忙赶到时，公孙策已在病人聚集的祠堂中依次为患痘疮的村民诊脉了，一旁一个医馆的小学徒战战兢兢地记着方子，偌大的祠堂里没人敢说话，气氛凝重。

        “哎呀，府尊大人，这种粗活怎能让你做。”

        谢郡守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正着衣冠上前，气喘吁吁道。

        未等走近，一叠药方重重砸进了谢郡守怀中，公孙策看都未看他，厉声道：“按方子去备药，本府就在这等，晚一刻都不行。”

        谢郡守哪敢说什么，擦了擦冷汗拿着方子小跑着去了。

        不多时，谢郡守着人拉着半车药前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府医官。

        药材一卸下来，不等吩咐，医官指挥着小学徒开始捡药配药，便捡边不忘赞道：“府尊大人医术真是了得！”

        谢兆先捂着口鼻点头和着，“是，是！难怪是我大宋第一才子。”

        公孙策冷哼一声，指着祠堂中的病人问道：“不知谢大人作何解释。”

        “这……疫情突然，下官封村也是为了避免疫情蔓延，且药材还在运送途中。”谢郡守边擦汗边说。

        “哦？运送途中？”公孙策突然极度愤怒，红着眼说道：“你看到那个孩子了吗？才五个月大，若是昨日便扎针用药，那现在就不会……”说到后面，他喉咙梗住，说不出话来，却重重一拳砸到案上。

        他手指的角落里，是一个头发凌乱，眼神呆滞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没了呼吸的婴孩。刚才公孙策抱着孩子，连渡气带扎针也没能救回命来。

        谢郡守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公孙策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了心情才继续说道：“你想封村，本府不干涉，但被封村子的郎中和药材必须得到保证，给连奕、肖怀璧带话，让他们来东陵村，近些日子，本府是不会回府衙了。”

        谢郡守离去，周天又带着他往西边的村子而去。

        同样是村祠堂，生了病的人也聚集在这里，但却没有病重而亡的，因为已经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给病人扎着针，虽药材不够，但好歹控制住了病情发展。

        看到这个娇小袅娜的背影，公孙策怔住了，待她回过身，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灵动的眸子，他是怎么也认不错的，更何况，靠近她，便能闻到她身上那如芳兰般清幽的熟悉香气。

        眼中有点温热，刚才看到的凄惨情形让他心中郁结痛苦，却无从发泄，直到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胸中的难过无助才一齐抒发出来，他甚至不愿去想她为何出现在眼前，只想去抱住她，忘掉世态炎凉，求取一丝温暖。

        “龙……秋燕？”他语带迟疑，倒不是怕认错人，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换了名儿。

        “秋燕，你认识啊？”满脸痘疹的江小荷半遮着脸问她。

        果然还是这个名字。

        “不认识！”她故意赌气地回答，哼，不冷冷他，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因为那话本子的事而生气。

        “闲杂人等，请出去，小心染了病！”她一边说，一边拿过扫把往外赶人，她担心他，就这样闯进来，被传染了痘疮该如何是好。

        他上前拉着她就往外走，边走边训斥：“我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就和我走，你知不知道痘疮传染性很强。”

        “你放开我。”飞燕边说边挣脱。

        公孙策哪管她乐意不乐意，抓着她就向外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他拉到祠堂外。

        “我给你煎一副药，你赶紧吃下去！稍后让人送你回京城，庞飞燕，这次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哪里做错了？”他语气冰冷，听上去有些不耐又有些疏离。

        这里疫情严重，官场又浑浊，她呆在哪儿他都不放心，秦州远离京城，不知她吃了多少苦才到这里，想到这里，他一阵心疼，脸更难看了些。

        飞燕看他冰冷的语气，心中更是委屈，便也脸色一寒道：“好，我回京城，怪我自作多情，不扰你与仙子般的润儿小姐那大好姻缘！”

        公孙策不予答话，直接从怀中掏出汗巾，强行系在飞燕的脸上，飞燕却不领情，一把扯掉了。

        他脸色又冷了几分，再次动手系上，这次没了上次的温柔，力气大了几分，开口时甚至带了怒气：“庞飞燕，我让你系你就必须系，若是让我看到你摘掉了，小心……”

        “小心什么？”飞燕语气不屑，可到底没敢再摘下，她能感觉到，他真的很生气。

        他语塞，小心什么，他也不知要小心什么，他难道会去惩罚她，只得袖子一甩，拉着她就走。

        飞燕终于害怕了，她才不要回京，看到不远处有个农家小院，飞燕乘机甩开他的手，飞奔而去，边奔边喊：“来人呐！来人呐！”

        公孙策怎能放她走，追着她进了院子，见躲不掉，飞燕伸手进鸡窝，拿了一个鸡蛋塞进公孙策手中，飞燕给的，公孙策自然乖乖接住拿稳，还是热呼呼的。

        “快来人呐！！有人偷鸡蛋！”她边喊边跑出院子，这时候已经有一小群没患病的人围了过来，多是些身体强壮的年轻男子。

        “哼，你们都说我吓得鸡都不生蛋了，你们看，明明是这个人偷的，我亲眼看到了，见我撞破他，他还要掳我走。”飞燕委屈地指着手中拿着一个鸡蛋一脸懵懂的公孙策。

        “偷鸡蛋就算了，居然还是人贩子！”

        “看他人模狗样，却做这种无良的事。”

        自从这朵霸王花劳心劳力地救治得了痘疮的村民，村民们都将她当菩萨一般，现在见有人要掳她走，气愤的不得了。

        继而，石头，土坷垃一起砸来，见到有东西飞来，赶来的周天便自觉地挡住，于是周天护着公孙策狼狈逃窜。

        只听身后飞燕尖细的嗓音传来，“用土，用土打，哎呀!来贵儿，你别用石头，做人不要那么暴力，还有你们，都别用石头，把石头打坏了怎么办？”

        于是，逃窜中，他还不忘翘起嘴角。

        见没人追了，二人才停下来，周天看着仍旧攥着鸡蛋的公孙策说：“大人，你喜欢吃鸡蛋啊！”

        公孙策拍着身上的尘土，并未答话。

        吭哧许久，周天终于开口，声如蚊吟:“大人，你给我的工钱我除了听书用去十几文，其余的都没舍得用，以后我天天都给你买鸡蛋吃。”

        公孙策拍拍周天的肩，望着西陵村的方向，咬着牙说：“这个臭丫头！”

        心中终于涌上一股暖流，原来她不是不想见他，原来她专门来秦州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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