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鸿胪寺隐秘二十七

飞燕说归说，气归气，可终究是不会找耶律大石切磋什么武艺，只是怏怏地回了庞府，把自己锁在卧房中，已到晚膳时分，下人请了几回，都不愿出来，庞太师见女儿耍了性子，按耐不住，到底起身离开了饭厅。

        听到轻缓的敲门声，飞燕不快地应了一句：“本小姐再说一遍，不想吃饭。”门外庞太师笑了，语气轻和地说：“不愿吃就算了，怎么连爹也不见了？”

        听闻是自己爹的声音，飞燕这才起身开了门，撅着嘴挑了她爹一眼，又回身进了屋。庞太师见飞燕神色不快，立刻明白了什么，说出的话虽是调侃却带了些凉意：“敢欺负我女儿，爹这就派人给那臭小子点教训。”

        飞燕慌忙转身，几步走到庞太师身边，轻摇他的手臂，甜腻腻娇滴滴地撒起娇来，“公孙策他好得很，爹，你若是收拾他，女儿就不喜欢你了，还不是你的好儿子欺负人家，看他把我脸都捏红了，还说您养头猪都比养我好，既然要给我出气，那派人收拾他去吧。”

        庞太师虽并不当真，可仍随了飞燕的心思，微微狭了眼，将飞燕细嫩的小脸上下左右查看了一番，白白净净哪有半点红印，他呵呵一笑，伸手点了点飞燕额角，“定是你又调皮不听话了，你哥哥说得没错，爹倒是后悔没拿你换头猪了。”

        飞燕跺了跺脚，“人家才没有不听话，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庞太师本笑的开心，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收了笑，老态毕露，他深深地看了飞燕一眼道：“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与那小子的感情，连爹都比不过吗？你已十七岁了，你大姐还有……皆是十六岁就成亲了。”想到惜燕，他的心中冷了冷，又坚定了几分。“爹觉得前些日子来提亲的沈太傅的儿子沈荻便不错，年纪轻轻就已是殿前都虞侯了，又是一表人才，那耶律大石也不错，若不是打算将你留在身边，爹倒是觉得那也是一门好亲事。”

        飞燕赌气地说：“那沈荻不过是靠他爹，耶律大石又满肚子花花肠子。公孙策又有什么不好？有才有貌，出身不差，皇上哥哥不也很欣赏他吗？若不是你阻拦，他比沈荻还官高一品呢。”说到这里，心中又有些怨怼之情，没羞没臊地想到，若不是自己爹棒打鸳鸯，她两三年前便可以嫁给公孙策了，算起来本该比姐姐们还早呢，哪还用等到现在，还无端被那讨人厌的耶律大石纠缠。

        “他不是我的门人，性子傲不说，还故作清高，难以为我所用，政见之争，宛如仇雠，若是日后我与他矛盾相向，你在中间让爹如何取舍？”

        飞燕恼怒，“那爹便连我一起舍了吧！”话到嘴边，她又觉得太过残忍，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睁大着眼静静地看着庞太师，看着看着，眼里逐渐水雾氤氲。庞太师心疼，想伸出手帮她将眼泪擦去，可伸了一半却又缩了回来，摇摇头离去，只轻轻留下一句话，“让爹再想想，再想想……”

        太师离开房间不久，夷歌紧接着敲门进来，行礼后向飞燕小声说了些什么，飞燕蛾眉微蹙，踟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而鸿胪寺这边，被环翠这一搅合，气跑了这个小祖宗，公孙策自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他当然不会回自己的宅子，正在犹豫自己这受了伤的身体应该怎么去找飞燕的时候，陈冬至却来了，他便放下了其他的心思，专心与陈冬至分析起案情来。

        陈冬至打量了一下扶着桌面站着的公孙策，诚恳说到：“身体撑得住吗？若是勉强，就先歇着，有跑腿的事儿就交由我来吧！”

        公孙策勉强笑笑说：“幸好得了一方良药，应该是不碍事了，只是破案只有三日期限，又得辛苦你了。”说到良药，却又想起飞燕为自己上药的场景，脸蓦地红了起来。

        陈冬至倒是没在意他的神情，只是摆了摆手，不假思索道：“上面的心思，谁也摸不准，既吃了捕快这碗饭，哪敢有怨言。”说完，又想起了此次来的目的，赶忙加了一句：“自从查到法蒂玛部族崇尚绿色或许和此案有关后，我又从各方面收集了些法蒂玛部的资料，不知能否用得上。”公孙策来了兴致，忙招呼着陈冬至将查到的情况说来听听，又唤人为他端上一盏热茶。

        陈冬至浅浅呷了口茶，润了润唇，缓缓道来。现在统治大食的阿拔斯部和另一个法蒂玛部虽都为ysl教，但是二者教派不同，所以这些年一直大小纷战不断。陈冬至说的这些公孙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并未打断陈冬至，而是点点头，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情，示意陈冬至继续说下去，陈冬至似是受了鼓舞，清了清嗓子，又讲了下去。

        “两个部族的纷争说到底还是文化、信仰不同，我虽是个粗人，却是对法蒂玛族的文化挺感兴趣。”陈冬至轻笑两声，“这法蒂玛族是以先知穆罕默德之女命名的，她是阿拉伯的月亮的象征，容貌美艳、性情极佳，相传她右手中有一个神奇的眼睛，可以治愈信徒们的一切疾病。所以法蒂玛族的婴孩一出生便会在手臂上纹一枚手掌型护身符，名曰法蒂玛之手，是保护平安，祈求健康的符号。可惜，这只是传说，我们是没机会一睹风采啊。”

        陈冬至所讲的这些都是人文传说，公孙策倒是不曾了解，不过看平日里里清冷寡言的陈冬至居然能费这么多口舌来讲这传说故事，可见是真的感兴趣，自己虽无感，却也只得礼节性地应和着“是啊，倒真是可惜。”

        “哼，不知二位大人究竟想睹一睹哪位姑娘的风采啊？”门外传来一句清脆的话语，那语气酸中夹杂着恼，这声音一出，公孙策条件反射般僵了僵身子，继而开心起来，而陈冬至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有些抽搐，自己这是……摊上事了？

        哗啦，门被大咧咧地推开，屋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手翻着眼走了进来。

        公孙策有些害羞地搔了搔后脑勺，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你来了？不生我气了？”

        飞燕看都不看他一眼，却对着一旁的陈冬至开了口：“看你长得倒是挺正直，怎么肚子都是些弯弯绕绕、花花肠子，今天想睹睹这个的风采，明天想看看那个的美貌，这公孙呆子和你在一起我还真不放心，你赶紧走吧！这里再也用不到你了。”许是今天环翠的到来让飞燕真的对这男女之情格外的介意和敏感，她的语气极其冰冷，不像平时只是玩玩闹闹。

        飞燕这话说出，二人愕然，还是公孙策先反应过来，“飞燕，陈捕头是皇上派来的，刚才我们只是在分析案情。”说完又回头像陈冬至解释：“陈捕头莫怪，今日是我惹得飞燕姑娘不开心了。”

        “皇上只说六扇门派人协助，可没说派的是陈冬至，我一会儿便去求我干爹换个德才兼备的来。”飞燕仍是不看公孙策，见陈冬至仍呆坐在原地，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还不走。”

        被飞燕这么说，陈冬至终于暗了神色，不顾公孙策连连道歉和挽留，起身行礼告辞。

        见陈冬至走远，飞燕也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公孙策捉了手腕带了回来，大约是动作有些大，飞燕挣脱后，轻轻揉着手腕抬头冷笑：“怎么？是我耽误大人和陈冬至探讨姑娘风采了？还是我耽误陆姑爷回府用饭了？竟让大人如此不开心，小女子这里给大人道歉了。”说罢，还敷衍地福了福身子。

        看着飞燕微微有些发红的手腕，公孙策心疼，“飞燕，看到你过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只是你怎么气我都行，迁怒于陈捕头却是有些不讲道理了。”公孙策本就理亏，说话也是商量的语气。

        飞燕回眸一笑，“你说的都对，我不讲道理。”说罢扭头就走。

        公孙策终于醒悟，现在哪还是管他冬至夏至的时候，随后自己再去道歉吧。他拉住飞燕不让她走，飞燕大力挣了一会儿也没挣脱，见这架势，门外的夷歌大步迈进屋便准备对公孙策动手，飞燕小小使了一个眼色，那夷歌仿若没看明白，皱了皱眉，歪了歪头，又上前一步。

        飞燕终于忍不住小声斥了他一句“你出去。”夷歌耸了耸肩，头一转便咧开了嘴，原来是欲迎还拒啊。

        夷歌都能看出，公孙策又怎会看不懂，他焦急的神色变了笑脸，又加了些力气，想将她带到怀中，飞燕又假意挣扎了一番，这才身体僵硬的勉强同意他拥她入怀，见飞燕态度软了下来，他才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说：“我好冤，真不知道湘湘为什么会让环翠过来说这些，我发誓，昨天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谁信你啊，老色鬼。”飞燕虽生气，又怎会不知道公孙策的身不由己，她撅着小嘴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一定记着，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公孙策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眼神热烈且真挚，只一眼便让飞燕不敢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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