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绿桔·烈酒
大约是周扉这两个字戳中了混混们那点不起眼的自尊心。
韩四往地上唾了一口，比划一个“上”的手势，他周围的几个小混混们冲了上去。
周扉敏捷地躲过了左右夹击，他个子高，力气不小，身体素质比长年死宅打游戏的瘦弱混混们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有个黄毛冲过来，毫无章法地想拽住他的衣领，被周扉抬手截住，然后非常生猛的一拳就招呼到了他脸上。
一打四，甚至还占了上风。
看样子这帮人没打算手下留情，旁边的罗广鹏和王谊呆了两秒，才缓缓明白过来，周扉大约是被他俩连累了。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种原则。两人心一横，上前拉架，他俩和这帮混混有新仇旧恨，最后不知道怎么也和对面撕扯起来……
混乱中，有个留着平头，身材臃肿的混混从周扉身后摸过去，手里拿着块板砖，想趁机下黑手。
眼看板砖就要冲他的后脑勺拍下去——
周扉早有预料般回头，利落地给了平头一个肘击，他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
忽然，一个迅捷的人影倏地从暗处冲过来，席卷起一阵小型的清凉微风。
这人个子不高，身材薄瘦，戴着鸭舌帽和印花口罩，从头到脸全副武装，如果不是穿着附中校服，背着粉色书包，一股子萌妹气质，她很像来抢劫的。
她把怀抱里的花盆摔在地上，“啪”地一声。
几个人暂停了动作，纷纷扭头。
平头本来就眼冒金星，只见凭空飞来一根擀面杖，他下意识躲开，没留神，感觉自己被踢了一脚，然后众人听到他极其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啊——谁他妈踢我！”
平头捂着裆倒在地上。
周扉：……
小混混们：……
托周扉的福，宋青澄小时候也学过几年散打，有点基础在身，教散打的师父是个练家子。
女孩子的腿部力量比较强。所以多年来，她一直注意练腿，加上学舞蹈，尽管人很瘦，但腿部灵活且有力。
宋青澄踢完就跑，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她的长发在风里闪动，顷刻间，只余下一道粉色的残影，罗广鹏和王谊觉得这书包，长得怪眼熟的。
平头大喊：“抓住她！”
被这么一喊，一个混混正准备去追宋青澄，被周扉用手臂勒住脖子，直接把他往后扯。
而宋青澄蓄势待发的步子才迈出去两步。
就撞上个人，她稳住身形，那姑娘没站稳，宋青澄连忙伸手扶住。
“不好意思。”
“没事。”女生抬头，在晃动的灯影里笑了笑。
她们身后的韩四像见了鬼一样，僵在原地。
这个女生纤细高挑，皮肤雪白，穿了条黑色长裙，长得很漂亮，神态带着清冷气，宋青澄莫名感觉她的长相有种亲切感。
大晚上的，她竟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身后有一堆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小混混，还不知道会对她们做什么。
宋青澄出于好心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有人打架，你赶紧回家吧，他们是找我麻烦的，你快……”
“跑”字没说出来，只见这姑娘眼神往后一瞥，蹭地直起身，中气十足地冲巷子里咆哮：
“韩四！你又打架！信不信我回去告诉你外婆！看她打不打断你狗腿！”
人高马大的韩四抖了抖。
她说完，扭过头，换上笑脸：“这我邻居。”
宋青澄提起的心放下，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要先走一步。
女生点点头，转身朝人群中走去。
但宋青澄往前走了几步，放心不下，又折返回去，绕回歪脖子树后面，抱着胳膊等。
她时不时观察巷子里的动静。
韩四那边几个混混脸上轻微挂彩，还有个身负“重伤”的，连罗广鹏和王谊都因为拉架衣衫不整，只有周扉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他整个人非常云淡风轻，不像来打架的，像是来给他们加油的。
刚才被踢了关键部位的平头正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一副天要亡我的架势，虚弱地招呼了声：“莎姐……”
这个叫“莎姐”的女生，其实年龄看上去和宋青澄差不多大，他们叫“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表示尊重。
这时，徐遇莎敏锐地注意到了地上散落的几张钞票，脸色当即冷了下来，连发火的心思都没有，她冷笑了一声，骂道：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说完，她摸出手机，边点开屏幕边说：“我要给三哥打电话。”
“哎！别打！姑奶奶，算我求你了。”韩四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就差给徐遇莎跪下了。
王谊在旁边给周扉解说：“这个三哥，才是这条街的老大，这片街好多店都是他开的，刚韩四不是问这条街姓什么吗？这条街姓何，他纯属是狐假虎威。”
周扉不太想搭理他，出于礼貌，敷衍点了一下头。
估计刚才那场混战中，短暂的统一战线让王谊产生了他们有革命友谊的错觉。
王谊继续说：“韩四挺怕他三哥的，何三不准他在这带收保护费，不过这个何三也不常在这里，所以我们都没见过，他不在的时候，我们经常被韩四欺辱。”
这回，周扉连敷衍都懒，眼皮都不抬一下。
罗广鹏瞪了王谊一眼，他只觉得实验班刺头的尊严彻底扫地。
韩四对着徐遇莎像渣男悔过一样指天发誓：“绝对没下次，不然你让三哥打死我都行。”
徐遇莎嫌弃地看他一眼，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她收起手机，往旁边走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她身上，除了某个人。
她蹲下身，发丝随动作晃动，柔软垂下，她伸出手，一张一张地捡起的钞票。
她站起身，走到了周扉的面前，把钞票叠好，把钱递给他。
“我是隔壁八中的，我叫徐遇莎。”她友好地对周扉出个温和的笑，“这是你的吧。”
宋青澄愣了愣。
她完全不用自己亲手捡地上的钱，因为旁边有几个看上去对她唯命是从的小混混。
而在场这么多人，徐遇莎又是怎么准确分辨出这个钱属于谁的呢？
那么只有一种原因。
差点忘了，周扉这张沾花惹草的风流脸，想不被注意都难。
周扉抬起眼，接过她手里的钞票，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嘴角，“谢了。”
大概是女生奇怪的直觉吧。总觉得周扉多看了徐遇莎一眼，或许是因为她漂亮，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美女，你长得有点面熟啊！”王谊忍不住说。
“谁啊。”罗广鹏问。
“我们班那个学霸，宋青澄。”
宋青澄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徐遇莎身上那种亲切感从何而来。
研究表明，人容易被与自己相似的人的吸引，科学家给这种现象取名“self-love”。
其实相像的人，也更容易成为朋友。
严谨一点说，徐遇莎和她的五官倒不是特别像，徐遇莎五官更艳丽一筹，而宋青澄更温软。
大约是她们的气质都属于冷淡中带着点劲劲儿的感觉，像清水掺了烈酒。
周扉接过那叠钱，并没有放进钱包里，而是又从中抽出几张。
他径直走到韩四面前，这次没用扔，“够了么？就给这一次。”
韩四没有接。
他直接把钱塞进韩四胸前的口袋里，缓慢地说：“以后别找他俩麻烦。”
他是指罗广鹏王谊，但明显这两个人都没搞懂周扉在干什么。
韩四手都抖了，依然嘴硬：“不是，他俩还真跟你有关系啊？”
“嗯。”周扉眼皮都不抬，“我，他俩大哥。”
罗广鹏莫名其妙降了个辈分，正要跳起来反驳，被王谊拉住，然后他们听到韩四说：“行吧。”
徐遇莎盯住韩四：“不准收，还回去。”
“别啊。”周扉懒散地靠着墙，朝她笑，“你就当我花钱消灾了。”
韩四：“姐你看他都说不要了。”
徐遇莎没说话，她的脸微微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情绪很淡，不容易被捕捉到。
“这可是你自愿的啊，到时候别说我逼你。”韩四又补充，“你要是反悔，以后你来我们‘学霸’网吧上网，不收钱。”
什么网吧还叫“学霸”，生怕对比不出他们的不学无术。
韩四带着小弟离开，徐遇莎也跟着走了。
“那，那我们也回去。”罗广鹏挠头，像是跟王谊说，又像是跟周扉说，“你走吗？”
“走啊！”王谊很没眼色的接话。
罗广鹏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找下一个话题。
周扉突然问：“现在可以道歉了？”
罗广鹏能屈能伸地一咬牙，拽着王谊就要鞠躬。
“没让你们给我道歉。”周扉站直身体，高挑的影子被拉长，声音淡淡的，“给宋青澄道个歉。”
“啊？”王谊不解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差点忘了说。”周扉拿出手机，点出一段语音，里面是侯天玉洪亮的声音：
“哦！你说你桌子里的垃圾谁收拾的啊，宋青澄吧，她不是班委么？挺乐于助人的，你艳福——”
语音条在这里被掐断。
“想起来了？”周扉说。
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王谊多了句嘴：“不过，你俩啥关系啊？”
周扉想了想，说：“不熟。”
王谊：“这样啊，你看上她了？”
周扉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挑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话很多。”
“有，你刚才说我废话很多。”
“……”
罗广鹏终于收起一脸凶神恶煞，语重心长地叹气：“哎，何必呢，其实吧，你不给韩四钱，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给她道歉。”
空气里静了两秒。
周扉有些低沉的声音随夜风吹进宋青澄耳朵里，他说：“没事，值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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