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争吵
著名哲学家周熠楠曾经说过：失去好成绩的优等生的难过程度不亚于一日三餐吃不饱、晚上睡觉睡不好、游戏副本打不通的操蛋程度。
邱北并没有如他幻想的那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悲烈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通过近距离的密切观察，周熠楠认为邱北现在的状态比轻生还要来得诡异。
“今天是邱北自闭的第三天。”周熠楠和夏傲吐槽，“想念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邱北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干活了，身边的制冷源消失，周熠楠才得以喘上一口气，暂时从低气压中解脱出来。
“我觉得我也要被他影响得自闭了。”周熠楠神色恹恹地说，“为什么有人能做到一整天不吭一声？多没意思啊。”
“希望你赶紧自闭，别来吵我。”夏傲说，“我才不会像邱哥一样惯着你，你要是敢烦我，我直接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周熠楠把头伸过去，“来啊，看看咱俩谁厉害。”
“滚回去。”夏傲推了周熠楠一把，“你的小男孩来了，你和他一起自闭去吧。向邱北同志学习！”
邱北抱着一叠作业本走进教室，四十本本子叠在一起摇摇欲坠。周熠楠前一秒还在表达自己的委屈，后一秒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邱北面前。
“同桌，我来帮你发作业。”周熠楠说着就要去接手作业本。
邱北侧了侧身，避开了周熠楠。
周熠楠的手举在半空中没处放，但他仿佛并不因为受到冷落而感到尴尬，依然在邱北身后亦步亦趋，“两个人发速度快，你这样发下去发完就上课了。”
“不会的。”邱北惜字如金地吐出三个字。
周熠楠喋喋不休，“我想献殷勤嘛，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回去。”
“这么凶干嘛，青春叛逆期？”
“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的效率只会更低。”
周熠楠依然不罢休，从邱北的左手边绕到他右手边准备继续战斗。刚好邱北向右走了一步，两个人撞到一起，邱北摇摇晃晃地稳住了重心，但是手上的作业本撒了一地。
邱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周熠楠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化悲愤为力量，把自己撕成碎片。
邱北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真的很烦。”
周熠楠自觉地蹲下身，“我帮你捡。”
邱北说：“滚。”
周熠楠厚着脸皮：“我不。”
“我不想和你这种人厮混。”
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濒死的骆驼，周熠楠把已经捡起来的本子往地上一摔，唰地站起来，“邱北你给我适可而止。”
邱北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熠楠。
“我知道你考差了心情不好，我处处哄着你顺着你，但是你呢？你一天天摆脸色，你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啊？你告诉我，我是哪种人？我承认我有影响到你，但是你凭什么不管不顾地把责任都推卸给我啊，你为什么不先反省一下你自己？”
班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两个，谁也没敢出声劝架。
邱北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看着周熠楠，“说完了？”
周熠楠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刚才的话不过是未经大脑处理的脱口而出，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伤害性会有多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反省自己呢？”邱北平静地说，“让开。”
“我的天啊，我错过了什么。”夏傲一边紧盯着教室门口的局势一边对陈浩博说，“这两个人今天都吃错药了？”
“为生活增添一抹亮色。”陈浩博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人家的情趣，你不懂。”
夏傲的表情比陈浩博真挚许多，“情趣你妹。悲情男主角回来了，让我去慰问一下他。”
周熠楠拖着脚步，慢吞吞地挪回座位，一屁股坐下去，一脸放空自己的样子。
夏傲伸手在周熠楠面前晃了晃，“周哥，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你的灵魂，还是你的躯壳？”
“不知道。”周熠楠双目涣散。
“你说你没事去惹邱哥干嘛啊，把人家惹炸毛了吧？”
“没惹他。”
“你没惹他，难不成是他来惹你的？”
“不怪他。”
“得了，这人已经傻了。”夏傲下了定论，“你自己玩去吧。”
周熠楠无措地坐在座位上，定定地看着教室前面的邱北。邱北显然被他刚才的态度影响到了，靠在讲台边缓了一会，才慢慢地俯下身去捡地上的本子。
其中被周熠楠用来撒气的几本本子被摔得边角折起，邱北把它们一点点抚平，又掸掉了书上的灰。有同学主动帮他忙，他也没有拒绝。
邱北此刻的样子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呆滞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无喜无悲。周熠楠后悔得不得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局面。
下节课是化学课。周熠楠用余光看到邱北翻了半天自己的课桌和书包，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出来。周熠楠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课本往邱北的方向推了推。
“一起看吧。”
邱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满脸写着烦躁和自暴自弃。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身体往周熠楠的方向倾了倾。
周熠楠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拼着一本书，周熠楠一改往常上课不听的毛病，笔记记得极为认真，卖力地表现自己，仿佛一定要让邱北知道他学习很用功。
反而是邱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课本，看似认真实则根本不在听课。
“邱北，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刘佳在讲台上叫道。
邱北站起来，没吭声。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方程式令人眼花缭乱，他根本不知道刘佳在讲哪一个。
“比例是二比一。”周熠楠小声提醒。
“二比一。”他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遍。
刘佳点点头，“正确，请坐。”
周熠楠组织好语言，鼓起勇气邀功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意料之中的，邱北根本没有搭理他。
“好吧。”周熠楠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再厉害也比不过你。”
邱北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懒得说出口。
周熠楠一直觉得上课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是这节课过得似乎更加漫长且艰难。他不敢看邱北，但是又很想知道邱北此时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于是他就在自我控制和隐忍中度过了一节课。
下课后邱北要去外面打水，周熠楠见状，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我帮你吧，刚好我也要去。”
邱北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周熠楠有些心虚地躲闪开他的目光。以邱北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周熠楠的目的，而一向我行我素的周熠楠居然觉得有些羞愧，仿佛对邱北献殷勤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把里面的倒掉，重新接一杯。”
周熠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邱北保持着递杯子的动作，“我说，给我倒水。”
周熠楠没想到邱北这么爽快，恭恭敬敬地把邱北的水杯接过来。
他在饮水机前打开邱北的杯子，咖啡的醇香扑面而来。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沾了杯盖上的一点咖啡尝了尝，然后立刻吐了出来。
“呕——呸呸呸！”
这咖啡苦得根本不是人能喝的，周熠楠可以确定这里面一粒糖一滴奶都没放。不知道邱北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的，大概是他已经难过到失去味觉了吧。
周熠楠又隐约记起邱北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反而是保温杯里泡枸杞更加符合他的作风。没想到他不喝则已一喝惊人，也是够猛的。
周熠楠把剩下的咖啡倒得一滴不剩，又把杯子冲洗干净，才接上满满一杯水。
“给你，不用谢。”他把水杯还给邱北。
邱北拧开杯盖，把一袋速溶咖啡倒了进去。
“咖啡喝多了不好。”周熠楠忍不住在一旁插嘴，“而且最好不要用保温杯泡咖啡。”
“哦。”邱北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周熠楠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他本来想动手制止邱北的，但是又怕把邱北惹炸，最后还是随邱北去了。
邱北已经够不开心了，这次他开心就好。周熠楠说服自己。
邱北刚才好不容易转好的态度如同昙花一现，周熠楠还没来得及抓住机会和他深入交流，他又在两个人之间拉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任凭周熠楠在屏障外如何敲打恳求，就是不肯放周熠楠进来。
周熠楠见语言沟通这条路行不通，于是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邱北：对不起啊，当时不应该吼你的。
正当他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洋洋自得的时候，他看到邱北用两根手指捏着纸条，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一脸厌恶的样子在周熠楠看来极其刺眼。
“你这是在拿我撒气。”周熠楠说。
邱北笔下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装聋作哑。
“我觉得我们这样无法解决问题。”
邱北好似听进去了一样，侧头看着周熠楠，“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周熠楠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好办法，两个人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最终是邱北先失去了耐心，“我要学习了。”
“好吧。”周熠楠嘟囔道，“还是让着你吧。”
也许是邱北现在消沉的状态和之前的意气风发对比太过鲜明，也许是邱北的黑眼圈浓得太过明显，周熠楠本来准备的一大堆长篇大论都被他悉数吞了回去，下的狠心在看到邱北的一瞬间又软了下来。
周熠楠一路横冲直撞地长到这么大，总算遇到了自己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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