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没骨气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越来越凉。在阵阵风雨中与落叶相伴而来的，是人人喊打的期中考试。
班里的气氛虽然一如既往的懒散，但也能隐隐感受到些不同。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课间追逐打闹的声音少了，埋头学习的身影多了。老师的身边总是围满了学生，每个人都是求知若渴的样子。
分班后的第一次大考，谁都想好好展现自己一把。
“来来来开盘了啊，来猜下节体育课要不要上。”教室里，赵江瀚拍着桌子大声喊道。
他的同桌褚泽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两本卷边了的书拍得清脆作响，“赌赢了赵江瀚中午请吃饭！”
赵江瀚连忙去捂他的嘴，“我没说过！”
“赌什么赌，老师都已经站在后门口了。”周熠楠嘟囔道。
邱北从书中分给他一个目光：“很失望？”
“还行。”周熠楠把篮球放回教室后面的柜子里，摊开作业本，“体育课乃身外之物，我真正热爱的是学习。”
邱北笑了一声，明显不相信周熠楠的鬼话。
“这节体育课改自习。”体育老师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甩着哨子走上讲台，满脸写着看好戏，“至于哪个老师会来占课，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老师通知完之后转身潇洒离去，留下同学们平静而麻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体育课之后还是自习课，两节自习课连着上，无聊死了。”周熠楠不满道。
“无聊就自己玩去，别烦我。”
“好吧，你是全村的希望，我不打扰你。”
周熠楠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正准备休息，余光看到邱北低头心无旁骛地写着练习，突然脑袋开窍，深受鼓舞：连学霸都如此努力，自己这样成何体统？
于是他挺直腰背，在睡觉和学习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班里并不安静。因为没有老师管理，坐在讲台上的老好人班长陈浩博根本镇不住同学，各种细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如蚊虫声嗡嗡作响，密密麻麻地渗入耳道中，声音不大，却更使人感到头疼。
其中有许多人是打着交流题目的名义聊天的，但也不乏真正讨论问题的。
“邱北，这道题我不会，可以帮我看看吗？”一道清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周熠楠忍不住皱了皱眉。
色胆包天，居然敢当我的面公然勾搭邱北。他愤恨地想。
他转过头，在邱北答应之前对女生和煦地微笑道：“顾盼同学，我们家邱北很忙的……”
“不忙。”邱北不留情面地打断他，随后温和地对顾盼说，“没关系，题目给我吧。”
周熠楠的脸色铁青，一半是被邱北打脸打得，一半是被邱北气得。
顾盼十分欣喜，双手把题目递给邱北，又温温柔柔地问周熠楠：“你可不可以先坐我的位子？我会尽快的。”
周熠楠看了一眼她的位置，离邱北隔了大半个教室。
“不用了。”他不情不愿地让出自己的地盘，“你坐，我去坐教室后面的空座位。”
周熠楠表面上谦逊有礼，一派绅士作风，实际上小算盘打得叮当作响——在教室后面视野最宽阔的地方，时时刻刻盯着面前这对狗男女，要是他们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立刻冲上去做扫黄先锋者。
“这里先做一条辅助线，运用点差法。”邱北拿着一支铅笔在顾盼的练习纸上勾勾画画，“然后把这两条弦长算出来……你在干什么？”
周熠楠停止移动课桌的举动，一脸无辜地看着邱北：“我吵到你们了？对不起哦。”
嘴上说着道歉，眼里却写满了“下次还敢”。
邱北把目光收回来，继续落到题目上，“……把这两个点求出来带入椭圆方程，剩下的步骤你应该做得出，你先算一下，不会的再问我。”
顾盼撩了一下耳后的碎发，看上去有点失望，“好的，谢谢你，我先回去啦。”
邱北送走顾盼，无奈地看向周熠楠：“回来吧。”
周熠楠把被他移了不知道多少米的课桌放回原位，喜滋滋地坐回邱北旁边。
邱北皱皱眉，“你刚才……”
“你刚才讲题的声音好大，吵到我做题了。”周熠楠决定先发制人，抢过话题，“虽然你们两个学霸高山流水遇知音，但也得收敛点吧。”
邱北的脸色更差了，“你在说什么。”
周熠楠不敢真去惹邱北，见好就收，“我乱说的，嘻嘻。”
邱北冷淡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估摸着邱北的心情已经被题目涤荡一遍了，周熠楠拿着道题，巴巴地放到邱北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邱北。
“怎么了？”
“我这题不会。”周熠楠搓搓手，脸上是带着讨好的期待。
“这题昨天上课刚讲过。”邱北扫了一眼，把题目推回去，“你再想一想。”
“我想不出。”周熠楠又把题重新交给邱北，“老师讲的我没听懂。”
“我讲的你就能听懂了？”
周熠楠拼命点头，眼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知识的渴望和对邱北的崇拜。
“听着。”邱北拿笔敲了一下周熠楠的头，“这种类型的数列题，先放缩，再用裂项相消法，算出来后就得证了。”
周熠楠的大脑还没开始运转，邱北已经把题还给他了。周熠楠慌忙接过题目，整个人还处于飘飘欲仙的状态。
邱北敲了两下课桌：“你在听吗？”
“在在在——这就讲好了？”
“不然呢。”邱北反问，“你还想让我给你讲出花来？”
“可是你跟顾盼讲题讲了很久啊。”
“她的题有技术含量。”邱北言简意赅。
周熠楠表现得很失落：“歧视我啊。”
“没有。”邱北否认，“你能主动提问，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那当然。”周熠楠被邱北夸奖一句，立刻蹭鼻子上脸，“那你能多给我讲点吗？”
“这题已经讲完了，你先去做。”邱北回绝道，“我建议你还是多独立思考。”
“好吧，谢谢你，我先回去啦。”周熠楠掐着嗓子模仿顾盼说话，说完又加了一句，“我终于理解顾盼为什么要跨越千山万水来找你问题目了。”
邱北顺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讲题目时的样子真的好好看啊。”周熠楠秒变星星眼，“认真的男人最帅气。”
邱北被噎了一下：“……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给你讲题？”
“在啊。”
“我希望以后你的注意力能多放在学习上。”
“好吧。”周熠楠说着，又忍不住看了邱北一眼，“你对顾盼那么温柔，对我那么凶，见色忘友。”
邱北耐着性子和他解释：“顾盼是女生。”
周熠楠不听，“你就是双标。”
邱北懒得再和他磨下去，直接以沉默终止了这段对话，不再理会周熠楠。
周熠楠的目光却逐渐从面前的书本游走到邱北的侧脸，游走到他干净清澈的眼眸、纤细浓密的睫毛、挺拔秀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再游走到他清晰流畅的下颚线、白皙纤长的脖颈，最后隐入齐齐整整的校服领口。
他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很好看吗？”邱北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好看，啊不，不好看，不是，我不是在否认你的颜值……”周熠楠像是被当场抓获的偷窥狂，一时间竟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邱北又问：“让你一次性看个够？”
“什么？不不不，不用了，当众脱光衣服这事吧有损校容校貌，咱们到时候可以到厕所里再看，啊。”周熠楠连声拒绝。
邱北甩给他两个字的评价：“有病。”
周熠楠嘻嘻笑道：“我就喜欢发病，特别是对你。”
邱北看周熠楠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居然悄悄地红了。
周熠楠好不容易涌上来的羞耻心在他的自我安慰自我麻痹中烟消云散，趁着邱北还没开始做下一题，他见缝插针地凑上前，“刚才那题我还是不会。”
邱北拒绝：“这是你自身的问题。”
“你没把我教会！”周熠楠提高音量强调。
“哦。”
“一点都不诲人不倦。”
“嗯。”
“不问你了，我问夏傲去。”周熠楠一屁股做到陈浩博的位子上，“夏傲，给哥讲讲这题呗。”
夏傲鄙夷地看了周熠楠一眼，“被邱哥赶跑了，来我这砸场子了？”
周熠楠“啧”了一声，“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是我对你的认可。”
“把a1求出来，不等式两边同时减去它，右边变成三分之二，再用放缩算出a2，算出来是三分之一……”夏傲见题目不难，索性帮他把整道题算完了。
“讲得好。”周熠楠啪啪鼓掌，故意大声说，“比邱北讲得通俗易懂多了。”
他知道邱北一直在听着前面的动静，当然也能听到这句话。
果然，邱北笔下一顿，翻了一个隐晦的白眼。
“听懂了？”周熠楠一回来，邱北就略含嘲讽地问。
“那当然。”周熠楠梗着脖子硬气地说，“我又不笨，夏傲再一点拨，我就豁然开朗了。“
“挺好的。”邱北点点头，淡淡地说，“你以后有问题就去问夏傲好了。”
“那可不行，夏傲很忙的。”周熠楠终于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立刻改口，黏糊糊地蹭着邱北，“我还有一题不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我也很忙的。”邱北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答应了周熠楠的请求，“我就讲一遍啊。”
前排听完全程的夏傲对后面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没骨气的行为表示痛心疾首，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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