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画像
手机屏幕上是邱北模糊的侧脸，屏幕前是满脸痴笑的周熠楠。
周熠楠一张张翻着相册里的照片，放任自己的嘴角咧到耳根。最近的上百张照片的主角全是前两天露营时候的邱北，包括但不限于他的正脸、侧影、背影，以及各种高清高糊的照片。
摄影师周熠楠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各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邱北刚开始还伸手挡脸表示抗拒，认清周熠楠死皮赖脸的本质之后，明智且果断地选择了放弃挣扎。
于是邱北就凭一己之力，占据了周熠楠手机相册一部分不小的空间。
周熠楠划到最后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邱北侧卧在枕头上，细软的发丝随意地垂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小片阴影，怎么看怎么文静乖巧。
这是他趁着邱北熟睡时拍的，也是唯一一张偷拍的照片。
他把照片放大又缩小，左移右移，力图看清邱北的每一个毛孔。欣赏完之后，他把照片放进网盘中等着后台备份，自己则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五分钟后，他如同大梦初醒般，不顾满嘴的泡沫，叼着牙刷冲进房间抓起手机。
点开和邱北的聊天框，他迅速打下一行字：你今天去图书馆吗，去的话帮我占个位置。
邱北家楼上在装修，在今天之前他提及过自己想要出去学习的想法。
等到周熠楠洗洗弄弄全部完成，邱北的回复才姗姗来迟：好。
周熠楠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市图书馆刚开门不久。他把书桌上的书本一股脑全扫进书包里，随手装了两块饼干当早餐，随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邱北正在做题，偶尔思绪不自觉地飘远，分出一丝精力去想周熠楠为什么还没来。他本想发条消息问周熠楠到哪了，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他心不在焉地转着笔，想，最好周熠楠不来，省着降低学习效率。
右边的座位突然被人拉开，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了周围的寂静，显得极其刺耳。邱北皱了皱眉，头也不抬地说：“这里有人。”
“有谁？你又去勾搭哪个小妖精了？”周熠楠一屁股坐下，拿起面前的一支笔，“我说，这就是你占座的工具？”
连邱北自己都没注意到，从周熠楠来的第一秒开始，他的嘴角就从自然下垂转为微微上扬，绷紧的神经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他把笔放回笔袋，轻声说：“好了，学习吧。”
周熠楠打开书包，把里面的书一本本拿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又把一堆乱七八糟的练习纸整好夹在板夹里，细致得像绣花一样。
邱北一直用余光瞟着周熠楠的一举一动，终于忍不住了，用笔点了点桌面，“你是来自习的还是来摆摊的？”
“嘘，肃静。”周熠楠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学你的，不用管我。”
邱北把目光收回，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周熠楠影响。没过两秒，一瓶易拉罐从天而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闷而不响，显然是特意控制过的。
邱北下意识地把瓶子推开，周熠楠幽怨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特意给你买的。”
邱北看了一眼瓶身，说：“我不喝百事。”
“百事没比可口差多少，拉环我都帮你拉开了。”周熠楠把可乐又往邱北面前推了推，“给我们百事一个面子，啊。”
大约是由于易拉罐里的液体装得太满，也有可能是周熠楠没有控制好力度，推过去的同时，里面的可乐受惯性影响，摇摇晃晃地洒出，全部溅到了邱北的作业上。
邱北眼疾手快地移走瓶子，抽出纸巾擦拭。周熠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帮忙。
邱北用手挡了一下周熠楠，示意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周熠楠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白纸已经被染成棕黄色，纸面上的笔迹晕开了一片，几乎已经无法辨别。邱北显然也有些措不及防，茫然地面对显然暂时无法使用的书本，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周熠楠自知犯了大错，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邱北没说话，低着头把书本摊平晾在一边，拿起笔继续学习。
周熠楠一边一点点地用手指尖把罪魁祸首挪回自己地方，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邱北的脸色，生怕自己哪一个动作又惹到他。
但他又不敢直视邱北，只好时不时地装作翻书的样子往旁边偷瞄一眼。
整个过程中邱北都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只是手边的空气。
周熠楠被邱北冷处理的态度搞得坐立不安，既想去给邱北道歉，又怕邱北更加生气，两个小人在脑海里激烈地争执着，谁也没有胜过谁。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约莫过了十分钟，周熠楠写了一张小纸条给邱北递过去：别生气了好不好。
正当他垂头丧气地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邱北把纸条扔了回来：没生气。
周熠楠喜出望外：真的？
这一次邱北看完内容后，只是把纸条扔在了一边。过了一会，他说：“化学书借我。”
他说话的时候脸没有朝着周熠楠，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周熠楠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讲话后，赶紧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还屁颠屁颠地想帮邱北翻书页。
邱北拿过周熠楠的书，熟练地翻到自己想找的地方，看完后把书还回去，说：“真没用。”
周熠楠又恭恭敬敬地把书接回去，一想到邱北没生自己的气，就恨不得在邱北面前敲锣打鼓来表达自己的好心情。
邱北看了一眼周熠楠，被周熠楠的情绪感染到，嘴角不明显地勾起一抹弧度。
周熠楠立刻问道：“你笑了？”
邱北淡定地说：“没有。”
“骗子。”周熠楠嘟囔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邱北再一次用沉默表达了自己不想理会周熠楠的意愿。
周熠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手机打开。距离他来图书馆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面前的练习纸一面还没做完。他在心里计划着，就玩五分钟，玩好后专心学习，再也不受外界诱惑。
他依稀记得邱北的学习习惯就是这样，于是天真地以为自己也可以做到。
当他开始玩不知道第几个五分钟时，手机突然被劈手夺下。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居然有小偷这么大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东西。
他警觉地抬起头，就看到邱北拿着他的手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眼看着就要正大光明地占为己有。
邱北一手在旁边虚挡着不让周熠楠靠近，另一只手在周熠楠的锁屏上随意地输入数字，手指不断跳跃，让人有种他对密码很熟悉的错觉。
十次错误之后，手机陷入了板砖模式。邱北把手机往周熠楠面前一丢，没有半分愧疚，“学习。”
然后继续气定神闲地做自己的事情，留下周熠楠一个人在一边哭天抢地。
干巴巴地做完一套题，周熠楠对作业已经产生了心理上的排斥。他离开座位，打算去活动一下身体。
再回来时，他手上拿着一本书，低头笑得灿烂，像是捡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他一页页地翻着书，越看越乐，最后忍不住发出了声。
邱北放下笔，语气烦躁：“你能不能安分点？”
“对不起对不起。”周熠楠点头哈腰地道歉，然后把书往邱北面前一推，“深度好文，看看？”
邱北看着封面上花里胡哨的书名，不知道应该先怀疑自己的审美还是周熠楠的。
——《都市俏佳人之霸道总裁极品绯闻娇妻女友九十九次出逃》。
怀着一丝好奇，他屈尊翻了几面，越看越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整本书从头到尾，所有章节的中心思想清晰且唯一——她爱他他不爱她他只爱她她也深爱着他。
“怎么样？”周熠楠喜滋滋地搓着手。
“很适合你。”邱北合上书，“读完别忘了写篇八百字读后感，去吧。”
周熠楠邀请道：“一起看嘛，让你这个不谙世事的纯情少男了解一下我们俗人的情情爱爱。”
“好。”邱北把书随手放到自己左边远离周熠楠的地方，“等会看。”
周熠楠伸手要抢，“那让我先看。”
邱北把书又往远处放了放，“再说吧。”
周熠楠表现得非常痛心疾首，“别啊。”
邱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作业做完了吗？”
“没有，忘了。”周熠楠立刻束手就擒，“我现在就做。”
还没等他开始假惺惺地装用功，邱北像是回心转意一般，把书又还给了他。
“诶？”周熠楠一脸疑惑。
“我走了。”
“你去哪？”
“回家。”邱北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原位，“我觉得我在家里学习效率会更高一些。”
“居然嫌弃我。”周熠楠不满地嘀咕，“那我也走。”
两个人并排走出图书馆，周熠楠突然想起来什么，打开书包，费劲地在里面扒拉着什么，一边找一边不忘看着邱北不让他走。
邱北无奈：“我还要回去吃午饭。”
“来了来了。”周熠楠攥着一张纸，向邱北伸出手，“给。”
邱北接过。纸张虽然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但是叠得很整齐，像是被精心对待过的。他在周熠楠热切的注视下摊开。
纸上是邱北的画像，不得不承认，作画的人水平不差，即使画得十分粗糙，该有的神韵、细节全部描绘出来了。
周熠楠满意地看着邱北的反应，“怎么样，好看吗？”
邱北捏着纸的边缘问：“这是你画的？”
“那当然。”
“你学过？”
周熠楠表现得十分谦虚，“本来想着成绩差的话走美术生这条路，所以略知一二。”
“你以前成绩应该不差吧，至少中考考上了我们学校。”邱北垂着眼细心地把纸叠好，“给我了？”
“给你了，你要好好收藏，万一以后我真成为大画家了，这画可就值钱了。”
“好。”邱北笑了笑，走出两步，回头对周熠楠挥挥手里的画，“十一后见，大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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