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非主流
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彩色的画面不断切换。嘉宾和主持人的笑声不断传出来，合着窗外的虫鸣吵得人心烦。
邱北烦躁地瞟了一眼电视，三秒钟后把电视关上，毫不拖泥带水地把遥控器往茶几上“啪”地一扔。遥控器的电池散出来，滚了几圈，从茶几上滚到地上，再滚进沙发底下，不见了。
“吵。”他简短地评价道。
手机铃声响起，在彻底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有几分尖锐。邱北懒洋洋地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邱俊”。他对着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表情微变，按下接听键。
“喂邱北，今天是你弟弟生日，你阿姨做了很多菜，你要来吗？我找人去接你。”
怎么听都有种施舍的意味。邱北心里燃起微微的愠火，又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语气，“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电话线另一端的聊天声夹杂着欢快的音乐声通过电话线传来，听着有些刺耳。邱俊沉默两秒，才接着道：“嗯好，你要是一个人住不方便可以搬过来，啊。”
邱北把手机一扔，靠在沙发上，对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手机又不肯罢休地响了，他连来电显示都没看，一把抓起手机接通。
“爸我真不去了……”
对面的人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串张狂的笑声。
“哎呦好儿子，尊老爱幼讲礼貌，我这还没开口呢你就先叫上了，真自觉。来再叫一声给我听听，我这一生就无憾了……”
邱北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比听到邱俊的声音还头疼，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挂了。”
“哎别别别，真有事。晚上七点ktv见，带你放纵天性。”发小张明琛那边十分嘈杂，邱北费了很大力气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知道了。你那些狐朋狗友少带几个，受不住。”
“啊啊。”张明琛胡乱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邱北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六点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一下颈椎，从厨房的角落里扒拉出一盒泡面。
六点半，他把自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骑车出了门。
张明琛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ktv门口凹造型，见到邱北来了，眼睛一亮，表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仿佛连嘴角都不屑于扬起。
“干什么，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呢？”邱北把他拉到一边，“别丢人了。”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成为娱乐圈顶流了。”张明琛放下刚刚那副做派，打了邱北肩膀一拳，“到时候给你签名哈。”
“谢谢。”邱北并不打算和张明琛耗时间，径直往大厅里走去。
张明琛追上邱北，“我给你带路。”
邱北前脚迈进大厅，后脚看到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那人穿着皮衣皮裤，衣服上镶的铆钉能闪瞎人的眼睛。长袖长裤绷紧了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勾勒出修长有型的身材。
他头上戴着顶黑色骷髅头棒球帽，极其张牙舞爪，非主流的气息在空中轰然炸开。
注意到邱北他们的视线，那人侧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又对着邱北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我去，他脑子没病吧？”张明琛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人，挪到邱北耳边说。
邱北侧身给那人让出一条路，“也许吧。走了。”
ktv里群魔乱舞，人声嘈杂。邱北用一只手捂着耳朵试图隔离朋友们的鬼哭狼嚎，另一只手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来啊，一起唱啊。”张明琛凑到邱北耳边，大声喊道。
邱北险些把饮料喷出来，“我要被你吵聋了。”
“不都这样嘛，越吵越有气氛。”张明琛毫不在意，“要不你也来一首，也吵死他们？”
邱北捂住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张明琛拿过一个话筒，挥舞着手臂，“让咱邱哥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一群人跟着起哄，就要跑过来拉邱北。
邱北向后缩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我出去透透风，回来再说。”
好不容易把震耳欲聋的声音甩在身后，邱北站在窗边，享受片刻的清静。
不是不喜欢包厢里的气氛，只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吵起来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承受。
他靠在窗台上吹了一会风，直起身准备回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迎面拦住。
他停下来一看，是那位非主流小哥。非主流长得其实很不错，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灯光再迷幻也遮不住他的英气。
邱北咳了一声：“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非主流做了一个深呼吸，自以为十分绅士地说：“这位先生，我可以邀请您跳一曲优美的华尔兹吗？”
邱北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奇怪的人，打算直接绕道走。
“哎哎别走啊。”非主流眼疾手快抓住邱北的胳膊，“我十分荣幸地邀请您……”
“恕鄙人承受不起。”邱北淡淡地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平静地抬眼，“还是说，你有某方便的怪癖？”
他本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足以让非主流知难而退，没想到非主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住了邱北的胳膊，还故作娇媚地摇了几下：“帅哥，来嘛。”
“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叫了也没用，我一没骂你二没打你，谁管得着？”非主流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还得意地晃了晃头。
邱北知道自己逃不掉，也干脆破罐子破摔，“报酬？”
“不好意思，”非主流笑得极为灿烂，“没有。”随即牵起邱北的手，笨拙地晃动起身体。
对面包厢探出了几颗人头，一个个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被邱北看见后，几个人直接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邱北尴尬地错开视线，然后泄愤似的踩了非主流一脚。
非主流立刻嚎了一声：“嘶，你干嘛？”
邱北一副对不住的表情：“抱歉，我不太会跳。”
非主流嘿嘿了两声表示理解，转身掐了一把邱北的肩，“抱歉，我也不太会。”
邱北心说不和傻逼计较，对他和善地点点头。
没有音乐，没有节拍，只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两个人就这样别扭地跳了一分多钟，邱北实在是身体僵硬尴尬不已，甩开了非主流的手。
“满意了吗？”邱北问他，“你是不是很享受？”
非主流十分有涵养地说：“虽然你的脾气不怎么样，但还是谢谢你。”
“不用谢。”邱北一秒也不想多呆，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得倒是真好看。”非主流在他身后小声嘀咕，“天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晚上十点多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令人愉悦的夜晚仿佛才刚刚开始。一群少年勾肩搭背地走出ktv，阵势壮观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合伙拦路抢劫。
“下次再约，下次再约啊！”
“下次一定！”
“拜拜！”
送走了那群乱哄哄的人，邱北看了一眼张明琛，“你还不回去？”
“行，走了。”张明琛对邱北挥挥手，“回去聊！”
周围迅速冷清下来，好似刚才的一场热闹只是虚影。邱北整了整衣服，准备离开。
“哎呦喂大兄弟，真巧啊！”身后传来一阵大呼小叫。那个声音微微上扬，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的，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腔调，却并不让人感到难受。邱北甚至能想象出声音主人笑嘻嘻的样子。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在和自己讲话，出于礼貌和好奇心转身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后悔了。
在昏黑的夜幕下，在灯红酒绿的ktv门口，那位非主流距离他不到一米，脸上挂着痞里痞气的笑容，并且摆出了想要靠近他的架势。
邱北下意识伸手虚挡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是挺巧的。”
非主流却好像天生不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的一样，跑到邱北身边：“深夜陪聊，免费的，要不要？”
“不要。”邱北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又不熟。”
“我先给你道个歉。”非主流的态度十分诚恳，“刚才是我玩大冒险输了，你是第一个路过的人，所以只能抓你和我跳舞了。”
邱北点点头，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没想到非主流道完歉后又变得不正经起来：“和我聊会嘛。”
邱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朋友呢？”
非主流摆摆手，“都回家了。现在是我们的二人时光。”
“兄弟。”邱北搭上非主流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真的有某方面的癖好，请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对你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
非主流还想和他解释：“我们友好交流，你怎么想到那方面去了？”
深夜的风终于带上了一丝凉意，吹走脸上的黏腻，也起到了让人心如止水的作用。
邱北的目光很沉静：“你该庆幸我现在不想打架。”
非主流十分自豪地说：“你打不过我。”
邱北懒得和他计较，“嗯，走了。”
非主流迅速伸出手拦住他，邱北往左他就往左，邱北往右他就往右。
非主流拿着手机在邱北面前晃了晃：“别啊，认识一下，加个微信？”
邱北静静和他对视了一会，然后举起非主流的手，把他两只手臂弯起一个弧度，在他头顶摆出一个心型：“我家穷，买不起手机。再见。”走的时候还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挺好看的，保持住。”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加就不加呗！”非主流转身，对着邱北的背影大喊。
邱北心情好了许多，边走边对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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